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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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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姬走得比较突然。那天清晨,天虽然阴得很重,但屋子里却一片祥光,因为盛姬她居然清醒了!一大早睁开眼,就知道要水喝,把侍女们高兴得,奔走相告。快中午的时候,甚至还喂进去指头肚大的一小块浆果。如果说有什么异样的话,就是脸颊有点潮红,手脚还异常冰凉。可是到了午后,潮红就渐渐退去,褪成了一片死灰。那双骨瘦如柴的手还扬起落下、扬起落下,在空中抓着什么。再往后,情况就急转直下,越发地不好,连喘气都喘不匀了。一干人围着她,束手无策,就那么傻傻地看着。黄昏时,眼睛才稍稍睁开,呆呆地瞄向大家,脸上似乎又有了那么一丝丝生气,嘴角还一抽一抽的。小宫女见状,忙把耳朵凑了上去,几乎要贴上她嘴唇了,才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菶菶、萋萋,雝、雝,喈······”。
  
  头一歪,人就没了。
  
  穆王是跌跌撞撞哭进宫里来的。进入殓房,竟不顾王者礼仪,踉踉跄跄扑将上去,抚尸恸哭,嘴里一个劲儿絮叨:“我害了你呀,我害了你呀!”把在场的一干人吓个半死,赶紧劝解。太仆伯囧作为前朝老臣,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身为君王竟然会有如此这般的哭法。
  
  这边好劝歹劝,总算让大王平静下来;那边留守镐京的臣僚们也都闻讯到了,大临(聚哭告哀)之后,群臣就找了间净室,坐下来研究丧事。穆王想都没想,也没有准备与人商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当场吩咐:一,按王后的礼仪来办,谥:哀淑人;二,太子伊扈、公主叔,尽儿女之孝,为丧主;三,大临三日;四,葬王室墓地,在乐池之南建“哀淑之丘”;五,盛门姬姓子弟以外戚身份参加葬礼。
  他想了想,似乎还不够。缺什么来着?太仆伯囧悄悄提醒他:主丧人。
  哦,对了,主丧人。他巡视了一下,看到了祭公谋父。没问题,就他了。
  可是才半天功夫,他又把祭公谋父给撤换了,理由是老迈昏庸,不懂变通!
  祭公谋父是宫中首屈一指的礼仪大臣,誉满天下的一代名儒。自打周公倡导以礼治国,儒这个行当就红红火火地兴旺起来。民间的小儒,给人吹吹打打都干,而宫廷大儒,就主要负责礼仪教化,当然,主持王公显贵的红白大事,也非他莫属。可是这一次,他靠边站了。他的三个“不行”,彻底惹恼了穆王。穆王说,要亲自守灵,他说“不行!不合礼仪。”穆王说,要午时出殡,他说“不行!依周礼是傍晚出殡。”穆王说要亲自送葬,他说“不行!即便真的是王后大丧,为王者也不得亲自送葬。因为尊卑有别,任何时候都不能越界。”
  祭公只顾自己说得来劲,言之凿凿斩钉截铁,却不曾看到穆王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就见他铁青了脸,一拍王案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一边去!”接着,示意他的弟子曾祝到前面来,提了三个同样的问题,问:“行不行?”曾祝一口应承:“行!周公说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子说行就没有不行。”穆王展颜颌首,说:“主丧人就是你了!”把个祭公气的,就差眼珠子没有蹦出来。而心底里,铁定不认这个徒儿了。
  
  其实,祭公也并非不知周公的教诲。他只是老了,看不出穆王的本意。而曾祝看出来了:这阵仗,哪里是葬盛姬,分明是葬西王母嘛!王母在上,周穆王带头尽孝,亲自送葬,有何不可?意识到这一层,他就刻意把丧礼往西王母身上靠,比如在祭品选择上,特意增加了析城山一带的果品;划定五服中的侯服孝子,也暗中依析城山为中心,往东往南往西各延伸500里,定下韦、穀、黄三邦弟子来挽輴车…种种安排,穆王无不满意。
  
  如此安排,看不懂的可不光祭公谋父。井利大夫也没看懂,他觉得这场面好生怪异,却又不敢多言,回到家里便细细地写了篇纪实。不料那纪实无意中被传给了后人,后人不明就里,还以为那盛姬是穆王宠妃,爱得死去活来才会处处出格,比王后的葬礼还要隆重。种种流言,按下不表。
  曾祝瞬间成了天字第一号大忙人。报丧,守灵,典仪,祭品,敛衣,陪葬,备棺椁,建墓地······无数的事等着他安排。葬礼前与葬礼后,还要安排男女丧主接待各色人等及各地诸侯吊丧,大家各穿什么样的衣,戴什么样的帽,什么人哭于丧前,什么人哭于丧所,什么人哭于棺前,什么人哭于棺后,怎么哭,哭几声,一哭三踊(踊,捶胸顿足)还是三哭九踊,什么人陪哭,怎么陪,各用多少乐器伴奏,等等等等,知之者少而无知者多,他作为大周的宫廷礼仪官,年轻有为的儒者,必须带领自己的团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无知者的培训。尤其送葬那几天,从昭宫到乐池,全程一百五十里的路途上,不能有丝毫闪失。来送葬的人,亲疏有等,高下有别,走在路上,哪怕是那前脚后脚的位次错了,都算是失礼。他暗自感叹,幸亏自己年轻!让他的师傅来做的话,一定会累个半死,还不能保证不出大错。
  
  周礼啊,真正博大精深,学问大了去了——谁能想到,这年龄也是礼教的一宝呢!曾祝想。
  
  曾祝仗着自己年富力强、业务娴熟,在心里暗暗发狠,要把这件差事办得漂亮、圆满,做成世代传颂的典范;至少,不能让大王有半点挑剔。所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总算把明天要做的事布置完毕;紧接着,又把出殡和送葬的各个细节,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连夜做成奏折,天亮呈报穆王。
  
  可万没想到,他完完全全按《周礼》做出来的安排,报到穆王那里却被退了回来。原因是:穆王要亲自圜车。
  由于路途较远,送葬队伍需五里一次(次:止,休息)三十里一舍(舍:住一宿)。丧车停下来过夜时,要用姑繇木(桑木)扁担抬来的姑繇水(取其活泛而不撒泼之意)来圜车(巫蛊之术:绕车浇一圈),一来确保死者魂魄不散,二来外邪也无法入侵。这件事本该是主丧人曾祝来办,穆王却要亲自来做。曾祝只好由着他。因为,穆王的行为看似出格,但如果是为了西王母,就没有问题。只是如此一来,他老人家就得跟在送葬队伍的后面,踽踽而行,而且还不止一天。按三十里一舍,从墓地所在的乐池之南到昭宫所在的重璧之台,一百五十里一共是五舍,大王他吃得消?曾祝隐隐地感觉不安,可又别无他法。
  
  他当然不晓得,大王也跟他一样,心里是憋足了一股子劲呢!要为自己赎罪,要恳求王母娘娘赦免,就该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亲力亲为来办好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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