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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从山上下来,一路北上西征,马不停蹄地要给昆仑山找个合适的新址。可是,也真奇了怪了,找来找去,还就是找不着。原来,包括他在内,大家伙都把这件事看简单了。不就是找座山吗?山多的是啊,可谁知那山与山还真就不一样!不是形状不像,就是方位不对,要么就是其周边环境,与神山格格不入,没有半点神秘和高贵的样子。一干人就越走越灰心,越走越泄气,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出个名堂。好在身为君王,走到哪里都不乏侍奉,不乏进贡,不乏帮闲买笑,他也便装作没事人一样,乐乐呵呵送往迎来。可越是这样,内心的郁闷便越是得不到舒缓。没人的时候,或是与化人他们私下里聊到这个话题,他便有诉不尽的烦乱。
行动遇挫,对穆王是致命的。这件事没做之前,他朝思暮想,雄心勃勃,力排众议,一定要做,把它当成了自己此生此朝义不容辞的神圣使命。可现在做一半了,却突然感觉心里面空落落的,蹬不住底,不知道这件事他到底做得对还是不对。能尽快找到合适的新址倒还罢了,如若不然,那罪过可就大了。首先是有罪于天帝。人家亘古就有的好好的下都,让自己给毁了。若不能将功补过,他老人家雷霆震怒,他姬满的身家性命事小,连累了大周的千年基业,自己就成了无颜面对文武周公的千古罪人。
再者,也对不住山神。但愿他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当然,前提是得让人家爱上新址。可新址在哪里呢?
还有一个对不住的,就是王母,哦,盛姬。一个无比善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王,又没有招谁惹谁,却平白无故被自己给弄得国破家亡,现在病好了没有都还不知道。更要命的是,即便是病好了,从此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要戴一辈子假面具,死了也不能说自己是谁。这让他心里闹腾得慌。按理说人家是天帝的女儿,自己是天帝的儿子,天生一对兄妹嘛!居然就闹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真让人伤感莫名!不过有一条,他是完全想通了,那就是假以时日,他一定会给她最大的补偿。为了这一点,你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老头子思来想去,越想自己罪过越大。可这是自己愿意的吗?不愿意呀!眼下这种局面,不是自己想要的呀!于是就又觉得,最憋屈、最对不住的人里,还有他这个始作俑者,姬满。多少年呕心沥血,却落得魂魄难安。一把年纪的人了,整天还餐风露宿、四处奔波,究竟图了个啥?还不能跟人明说,还得打着游山玩水的名号!知道的说我殚精竭虑、为国操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甚至会以为我这是找宝贝、觅仙丹、寻花问柳呢。此行要是成功了,皆大欢喜;可要是失败了呢?他头皮发麻,不敢再往下想。可不想又不行。忐忑,愧疚,委屈,焦躁,迷茫,恐惧,轮番折磨他,撕扯他。公堂之上已经颜面尽失,夜深人静更兼心神俱丧。有好几次,他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盛姬的病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有几分清醒,而坏的时候,就是活死人一个。秋末冬初的一天,侍女们看她气色还行,天气也不错,就把她弄到太阳下坐了坐。谁知那重璧之台地势有点高,冷不丁就会有一股阴风从哪个角落袭来。一般人不觉得,她久病之躯就受不了,一会儿功夫就着了凉,而一着凉,症状就比较凶险。太仆伯囧见势不妙,连夜派人快马加鞭报与穆王。穆王听了心头一凛,忙问“尚能饭否”?来人答否。穆王就让他快快回去,传他的旨:就算吃不下饭,灌浆灌水也得往下灌,不得怠慢!
浑浑噩噩中行走了数日,又见飞马来报:盛姬大不好!穆王就匆匆起身,命大司徒君牙和大夫梁固携同六师,随三位神人继续在这一带寻觅神山,他自己只带了井利和七萃之士,由造父驾八骏之车火速回京。
走半道就迎面撞上报丧的人,说:“盛姬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