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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县雍家能成为当地家喻户晓的豪族,离不开家族从祖辈至今历代族人的不懈努力。到了当今这一代,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雍齿虽是雍家未来家主,但他从不接手家族事务,家族一切事务基本是他那位老实憨厚的弟弟雍容在打理。
这位因为庶出而无缘家主之位的年轻人大概早就认命,在家族里任劳任怨,脾气温和,从不与人争吵,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哪怕有人想跟他吵也会被他这种温和笑脸打下阵来,据说曾经雍齿看不惯同父异母弟弟这般软弱,常找借口与他争吵打骂,但后者从不还口更不还手,只是平声静气受着这一切,最后更无什么怨言,只是默然承受这一切,久而久之,雍齿也就没了与这位怀胎弟弟吵闹的兴趣。
这位放在后世绝对是“好好先生”的家伙只是尽心尽力打理一切,丝毫没有与雍齿争家主之位之意。在雍家没有丝毫争权夺利心思的老实人平时除了看管家族事业外,其余精力都花在那温馨的家里,每天从商铺回来,不像雍齿那样去妓楼花天酒地喝花酒,而是直接回到府里那处位于角落的僻静院子,陪伴他那不是很美丽但端庄贤惠又温柔的妻子。
据传这位脾气极好的好好先生不仅顾家,心地还极其善良,遇到有困难之人总是力所能及的给予帮助。
这不,就在两天前,他就给了一个乞丐一吊秦半两。据说当时有一位大概是刚到这人生地不熟之地“谋生”的乞丐蹲在巷弄角落与“同僚”打听这附近有什么好谋生手段时,就有人指着巷弄外那座巍峨府邸给这位看着健壮的年轻乞丐支招,说只要你不怕被雍家下人打,运气好没有碰上那位“威名远播”的雍家未来家主而是遇上那位有着“人间活菩萨”之称的雍容,不说金银财宝,只要能从他手上得到一点值钱东西,那这个把月你就不用出来乞讨了。那蹲着的年轻乞丐起初不信,然后旁边一位同样蹲着等活送上来在这附近可谓是元老级的老乞丐就给前者说起雍家这位活菩萨的种种暖人事迹,最后那位老乞丐还说,这些年要不是有那位活菩萨偶尔接济,他这身老骨头就得埋进土里了,这多出岁月都是雍家那位活菩萨施舍的。
那位年轻乞丐虽不大相信这种传闻,但还是半信半疑,或许最终是因为好奇心使然,于是这位五官精致的年轻乞丐就站起身打算去亲身体验下,看看那位雍家活菩萨是否真如传言所言那般热心肠。
当年轻乞丐弯腰低头来到府邸外,才刚刚靠近台阶,还没有踏上第一级台阶,就有三四个仆役嚷嚷着跑出来,挥舞着手中木棍要把年轻乞丐赶出去。后者唯唯诺诺往后退,好在当时雍容走出来,制止了那些凶神恶煞的恶仆,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那位其貌不扬却热心肠的年轻人在得知年轻乞丐因为家里有人生病才出来乞讨后,二话不说就从怀中拿出一吊秦半两给那乞丐,全然不顾那乞丐是不是在说谎。
可惜那位投机取巧的年轻乞丐最终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还挨了一顿打,原因是不知从哪里花天酒地回来的雍齿刚好看到这一幕,一边大骂那位软弱弟弟的无知,一边对那位抱着脑袋卷缩在地上的年轻乞丐拳打脚踢。有这位雍家未来家主做主,那些还没回府的恶仆又扑了上来。好在那位年轻乞丐也不傻,乖乖躺着任由他们拳棒加身,匆忙起身一溜烟跑走了。
雍容虽然最终没能帮助那位年轻乞丐,但他的菩萨心肠已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今天是这位年轻活菩萨小儿子周岁的日子,雍家摆了十来桌宴席宴请四方好友,他本来并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摆宴席,但拗不过老父的一再坚持,只好从之。
宴席开始前,还有一个自称吹鼓手的英俊年轻人自荐为这场宴席免费奏乐,说是为了报答这位活菩萨因为他曾经帮助过很多人。雍容本想拒绝,可那位年轻吹鼓手一再坚持,他也只好从之。
宴席散去时,雍容拿出一点钱给那位不知从哪里来的吹鼓手,但后者笑着拒绝了,雍容无奈,只能将前者送到府邸大门目送他离开才深表歉意。
回到那处重归宁静的院子,喜静的年轻人由衷感慨还是这般安详静谧的氛围好。
他走进里屋,看到妻子刚刚哄完小儿子睡着,正坐在床沿温柔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一大一小两儿子。
年轻人走过去坐在床沿,柔和看着妻子,微笑道:“刚才那位吹鼓手真是客气,给他点钱意思意思下也不要,还真是少见。”
妇人笑着打趣道:“夫君何尝不是少见啊,身居大富家族,却深知底层百姓之苦,并尽所能帮助他人,世间又有几人能如此?妾身虽不懂学问,却也知道自古唯有孔孟方能做到如此。”
雍容忍俊不禁道:“夫人也太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能与先贤圣师相提并论啊。”
妇人虽没有沉鱼落雁般的容貌,但那张白皙脸蛋清秀干净,笑起来灿若明星,她撅起那张小嘴,“反正夫君在妾身眼里就是这样伟大!”
雍容无奈一笑,眼神温柔望着熟睡的两孩子,轻声道:“我呀其实哪有那么伟大,无欲无求,无心求名逐利,若非必须得接手家族事务,我也懒得四处奔波,我呀,只想天天跟你们守在一起,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然后等老了,再看着我们的孙子孙女一天天长大,如此日子,足矣。”
妇人挪了挪屁股,靠在男人怀里,视线低敛,呆呆望着地面,呢喃道:“如今虽是太平日子,可是各种苛捐杂税,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很累,我娘家陈家若非与你们雍家联姻,有你们庇护,恐怕我那侄儿也得被抓去当苦役……”
说到这里,妇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望着地面发呆。
雍容揉着妻子秀发,柔声道:“夫人不必伤春悲秋,既然你嫁给我,那你娘家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得尽力帮忙,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如此感慨呢,这是夫君应该做的。”
妇人轻轻嗯了一声,沉默半晌,好似想起什么,蓦然抬头望着丈夫那张不算英俊的脸庞,问道:“夫君可打听出我姐一家消息了?”
雍容轻叹一声,摇头道:“已经让包括咸阳在内的各地商铺暗中打听了,至今还没消息传回来,恐怕还是没有打听到。”
妇人叹息一声,感慨道:“我姐也真是命苦啊,本以为她能嫁给当今蒙大将军是她的荣幸,可到头来却遭此变故。唉,谁又能想到功高震主的蒙家会在始皇帝驾崩后出现如此劫难,早知如此,也不该让她远嫁边关,哪怕嫁给沛县一小吏也好过如今危在旦夕生死不知。”
雍容安慰道:“世事无常,蒙家遭此劫难谁都始料未及,如今反悔也没用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不论什么结果我们都要等到。”
一想到那最坏结果,妇人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
清晨,泗水亭那唯一凉亭内,当晨跑完的年轻亭长坐在凉亭内听周勃禀报完最近两天所为,依旧气喘吁吁的年轻亭长就忍不住打趣道:“周勃你可真够敬业啊,为了弄清楚雍家那位庶出的雍容是否真如传言那般活菩萨心肠,就打扮成乞丐装可怜,结果钱没得到还遭了一份毒打。后来还不尽兴,扮成吹鼓手说是为了报答那位活菩萨所作所为,实际上是深入府邸查看情况,观察整个雍家上下情况。那你现在告诉我,能在雍家说上话的除了雍齿还有谁?”
已换回亭卒装的周勃站在亭内台阶顶部,微微作揖,“回亭长,雍容虽在雍家任劳任怨,惟命是从,但威望却极高,除了那位声名狼藉的未来家主雍齿,在某看来也只有雍容能说上话了,毕竟雍家一切事务都是他在打理,此人表面上软弱,但实际能力很强,能屈能伸,更能忍,此等稳重之人若非庶出,绝对会是雍家未来家主。其他人要么太小,要么与雍齿一个德行,那雍家老家主除了疼爱雍齿,最疼的就是这位人间活菩萨了。”
林启年轻轻点点头,既然已打听出雍家有这等能与雍齿相抗衡之人,也了解了此人脾性,那就足够了,剩下的事只能靠他自己如何去掌控了。
林启年望着面前对自己很尊敬客气的年轻人,笑问道:“周勃,现在亭里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可否愿意跟卢绾贾嘻嘻一样去演武场锻炼锻炼身体?”
周勃虽然刚进入泗水亭没多久,但刚进来也就听说亭里有两个同僚在沛县县衙所属的演武场训练,当时他听说后就很想去,但碍于亭长给了他新任务所以当时没有提,本想等这件事做完就向亭长提出,不曾想亭长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万分激动的周勃深深一揖,沉声道:“某愿意!”
林启年欣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独自离开凉亭,准备好好洗个澡然后再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谋划。
依旧站在凉亭的周勃直起腰,目送年轻亭长离开,后者虽然没有告诉他为何要调查雍家,但他也不想去深究,这位俊朗的年轻人相信,眼前这位能够信任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面之词并伸出援助之手的年轻亭长并不是什么歹毒之人,他不说缘由自有他不说的理由,也许是至高机密,也许时机未到没告诉他而已。
年轻人准备离开亭子,就在此时,一位同样打扮的老亭卒慢悠悠朝亭子走来,手里还拎着酒壶。
老亭卒没有走进凉亭,踏上两级台阶后就那么坐在台阶上,悠哉游哉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晃了晃酒壶,转头问道:“小勃,要不要来一口?”
与这位曾经对自己慷慨解囊的老人熟捻后,周勃就不会像对待亭长那般客气,径直走下台阶,坐在老人上一级台阶上,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抹了抹嘴赞了一声,好酒!
老亭卒嘿嘿笑道:“这酒自然好,这可是经过咱们亭长改良过的,味道比以前更醇更香更烈了,以前我能喝这一整壶,如今呐,能喝半壶不醉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周勃愣了愣,讶异道:“我们亭长还会懂酿酒?”
老亭卒一脸自豪道:“那是当然,等你与亭长相处久了,不仅知道我们亭长没有架子,可以随意开玩笑,没有脾气,更知道亭长鬼点子贼多,所懂的东西也贼多,小至酿酒,炒菜,大至创造训练设施,方方面面很多,你若能与亭长多聊聊就知道亭长的渊博学识啊。”
“以前我有眼无珠,亭长刚上任时还看不起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亭长,处处给他找茬,现在,不仅仅是我李汉,连那老亭父牛翁也都对亭长心服口服,尤其是那老牛,自从亭长教给他一些新厨艺之后,那张老脸整天都是乐呵呵的,以前就数他不管背地里还是明面上说亭长坏话最多的一个,现在你逼他说就会跟你急嘞。”
老人嘿嘿笑道,“当然了,自从亭长改良酿酒工艺造出这么个好酒后,我也就不说一句坏话了。其实啊,在我们的年轻亭长身上哪有那么多刺可挑,只是以前我们不服故意强加上去的罢了。”
老亭卒又喝了一口酒,由衷感慨道:“我在这亭里呆了大半辈子,经历过好几任亭长,也就如今这位年轻亭长最让我佩服啊,打心底佩服,真的,我这一生从未见过有哪个为官的会那么为属下考虑,知道属下的不易,以前我觉得上一任亭长已经很好了,不曾想竟然在有生之年还能遇到更好的亭长,还是个能当我孙子的小伙子。啧啧,要是我家那小子能有亭长一半好就好喽,可惜啊,我没那个命。”
老亭卒又把酒壶递给身后年轻人,“刚才亭长让你去演武场训练我也听到了,小勃,你们正值年轻,又遇上这么一个好亭长,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好好干,只要亭长能升官发财,总不会少了你们。我已经老了,动不了了,不然我也想去锻炼锻炼。”
周勃轻轻点了点头,再次豪饮一口,抬头凝望着蔚蓝天空,一腔热血涌上头。
我周勃此生跟定你了亭长,不论天涯海角,不论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