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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林走了以后,冒辟疆的病情就一天天地好起来了。
血吐得越来越少,饭量却一天比一天增加。冒辟疆感叹道:“终于挺过来了。”
董小宛也非常开心:“夫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冒辟疆深情地望着董小宛:“夫人,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多亏夫人的悉心照顾,这次又是两个月,我好了,夫人却熬干了心血,夫人的恩情,近乎再造啊。”
董小宛握着冒辟疆的手,说:“夫君不要这么说,我们是患难夫妻,我尽全力照顾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们生死相依,你活着,我即使死了,也等同于活着;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就算活着,无依无靠,孤孤单单,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夫人……”
冒辟疆把董小宛搂在怀里,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夫君,我忽然有了诗意,想写点什么。”
“好啊,待愚夫给你裁纸,研墨,夫人快请,我要先睹为快呢。”
董小宛接笔在手,不假思索,下笔如飞,很快,一首七绝就呈现在宣纸上。
无题
一从复社喜知名,
梦绕肠会欲识荆。
花前醉晤盟连理,
劫后余生了夙因。
冒辟疆看了,也是感慨万端,也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好在,一切的艰难困苦都已过去,美好幸福的生活,正在向这对饱经磨难的夫妻招手呢。
冒辟疆的心情大为好转。
到了秋天,冒辟疆的恶疾就完全好了。
冒辟疆想方设法找到了吴青山、韩春花夫妇,夫妻二人重回冒府,专门负责菜馆的事,把董小宛替换了下来。小宛实在太累了,冒辟疆让她好好休息一段。
一天,两人闲来无事,董小宛说:“夫君,今天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吧。”
“好啊,差不多已经两年没有游览水绘园了,我们一起走走,看看水绘园的秋色。”
两人就并肩走出艳月楼,在水绘园中漫步而行。
这水绘园,乃天下第一文人园。水绘园南邻中禅寺,西倚碧霞山,积水弥漫,由澹园、匿峰庐、逸园、灵威观、洗钵池、月池等景观组成。一处处亭台楼阁,一片片如镜池水,令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两人来到匿峰庐下,突然,董小宛发现一丛菊花,高傲地盛开着,花枝倒映水中,更觉傲然大气,一尘不染。
董小宛看得呆了,不禁喃喃自语:“好美啊。”
“是啊,夫人,趁此良辰美景,我们不妨以诗赞之,如何?”
“好主意,夫君,你先来吧。”
“好,看我的。”
冒辟疆手抚下额,凝眉思索,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辞,吟道:“孤情一往趁寒鸦,偶踏东篱见菊花。多少媚春销夏色,会留一片斗秋华。——夫人,该你了。”
董小宛:“我的诗题目是《与冒辟疆咏菊》,具体嘛,嗯,让我想一想,有了,夫君你听着。”
董小宛一字一顿地朗声道:“玉手移栽霜路径,一从浅淡一从深。数此却无卿傲世,看来唯有我知音。”
“好一个看来唯有我知音,知音又知心者,夫人也。不过,把愚夫比作菊花傲世,却令愚夫汗颜啊。”
董小宛挽着冒辟疆的双臂,在园中转了一圈,已是中午时分。冒辟疆大病初愈,觉得又累又饿。“夫人,我们回去休息可好?”
董小宛虽然兴致未尽,但见冒辟疆气息加重,就和冒辟疆回了艳月楼,扶他坐下后,问道:“夫君想吃什么,今天小宛下厨,亲手给你做。”
“我想吃董肉了,自打患病以来,不沾半点荤腥,嘴里都淡出水了,真想吃夫人做的董肉呢。”
“夫君恶疾刚去,身体还很虚弱,不宜吃大鱼大肉,我给你做一个文思豆腐吧,等过几天体力恢复些了,我不但给你做虎皮肉,还要做清炖蟹粉狮子头给你吃,让你吃个够。”
“好,悉听夫人安排。”
又过几天,冒辟疆的身体更加强壮了,饭量明显增加,董小宛才让他吃董肉。但董小宛只给他半盘吃,她知道,冒辟疆非常喜欢吃浓油大肉类食品,如果不加限制,难免暴饮暴食,对身体十分不利。
冒辟疆看着那佳肴而不得食,难免馋涎欲滴,心里痒痒得厉害,但也毫无办法。
那天,早饭过后,冒辟疆说:“夫人,今天我们出城,去玉带河看秋色,如何呀?”
“那太好了,只是,夫君身体能顶得住吗?”
“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夫人一向寄情山水,崇尚自然,只是为了愚夫,才禁锢家中。今天,我们就投身自然,放飞心情,彻底放松一下,玩个痛快。”
董小宛最喜山水自然,一到远山幽林之中,便会把所有烦恼忧愁,都抛之脑后,心旷神怡,神采奕奕,恋恋不舍离去。
嫁作冒妇后,这样的美好时代渐渐离她远去了。
今天真的十分难得,冒辟疆不读书,不写文章,不抨击时政,不发泄愤懑了……他要陪夫人投身于山水之间,怡然自乐,和最爱的人,开开心心地过一天不带一丝杂念的日子。
董小宛的心情也是难得的快乐。平时脸上总是挂着一丝忧郁,难得一笑的董小宛,自打出城,来到宁静清幽的山野,灿烂的笑容就一直在眉梢荡漾。
今天天气也是那么地善解人意,秋高气爽,空气清新,暖意洋洋。
一阵清凉的秋风刮过,更让人为之一振。
娱悦的心情中,董小宛的诗情也喷薄而发。
她泼墨挥毫,一连写了《秋闺》诗十一首。本书收录其中的第十首:
满畦寒水稻初黄,
细鸟归飞集野棠。
正是好怀秋八九,
桂花枝下饮清香。
这十一首《秋闺》诗,让冒辟疆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也是董小宛留下的最后的墨宝。
这十一首《小楷秋闺词自作七言诗十一首扇面》金笺纸楷书,董小宛亲笔书写,现存于吉林省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