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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静下来,小童已把那棚子拾掇完好。
刘景内心奇也怪哉,二人因茶结识,可自打入园之后却没说上几句“茶话”,此时明轲的神情与看到铜钱时大为不同,短暂的惊讶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刘景自顾品茶,但目光一刻不离明轲,突然这眼前的年轻人给他一种莫测之感,刘景识人自有一套,可这种情态却不曾相识。
他满心以为这只是个高绝的茶艺人,此时此刻却有一种隔行如隔山的“落差”,观物思忖绝非平素,倒是与那“游散人”有着几分相似之处,而这恰恰也是一门学识——
禹洲山川志。
明轲手中的东西,旁人看上去就像小孩乱涂一样,若非几个名字明轲也不会把它与某些东西联系起来。
鹿鸣州最有名的山叫“鹿山”,可是在这图上鹿山二字下面却标注着这样四个字——
古名:昆仑。
在这幅图的最东面,离东檀雄州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大岛,名叫“弗游岛”,它的下面同样标注着四个字——
古名:蓬莱。
明轲惊目,难不成时空也挪移了?
转瞬间,明轲又相通了,时空没有挪移,应该人为把它想成这样。
禹洲世界如此伟壮,禹洲人自然认为这里是天地的中心,如果禹洲是中心,这副地图就能圆得过去了,西方有昆仑,海上仙山是蓬莱。
只是明轲看来,这里面的错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单是洲心海在中、六大岛环绕这样的奇特地形便与那部奇书的记载出入巨大。
那本太史公都不敢多言的书,前世明轲能见到的最早版本是东晋的绘本,后人认为最早是在西汉时编成书籍,在那之前它是零散的,更非一人所作。
不过后人推测庄周、屈原、秦始皇、吕不韦等人都读过此书,但在民间未必有整体的概念,而即便是有,随着禹洲世界的系列变迁,此书也已经变了原貌。
这里面便涉及到一段鹿鸣人最不愿提及的历史,最初的时候,千年左右的那段时间,鹿鸣州是发配之地,至于被发配的原因,那定然是多了去了。
可明轲突然间一个闪念,又想到了一样东西——
鹿鸣神话!
为什么不叫禹洲神话,而叫鹿鸣神话?
心念电闪,明轲忽然一个炯目,他早该想到!
明轲给茶起名抱松的时候,先想到的是“白鹿伏石”,经玉岐母点化,大石悬颈便有了“迷毂之鹿”,可是“迷毂”二字在《南次一经》便有提及,且出现在“山海经第一山”招摇山!
迷毂是一种树,花开会有耀眼的光芒,鹿鸣神话中的“大石绽光”难道是迷毂之光?
再有,鹿鸣州有一种膏药叫“虎蛟膏”,《南次三经》便有此兽记载,巧的也是用来治痔疮。母亲给琪儿准备的那套嫁妆有“蜡石八丸”,白顶红底、通体黄斑,与招摇山往东一千多里的一种祥兽“鹿蜀”九成贴合,传言披上它的皮毛便可儿孙满堂。
那么,会不会有很多“胡言乱语”的人被发配到了这里,在传承被不断打压之后,“变形”成了这套鹿鸣神话?
禹洲世界千年的历史并不短,别说是口耳相传,就算有文字记录也有巨大的散佚风险,更何况还遭遇打压,最初就不是全貌,自然是越来越偏。
明轲心里清楚,这里只有《海经》绝无《山经》,但禹洲人一定会以山经入手,这便是人为的挪移,鹿鸣神话与山海经巨大的出入便可想而知了。
明轲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等他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立在棚子里。不得不说,这一幕也把刘景吓得够呛,小童拽了拽刘景的袖口,满目透着古怪。
这座棚子不大,看上去颇是狼藉,几乎看不到什么成品,多是绘了一半便歇下了,给人一种“没酒钱了再来补”的感觉。
这里面有一些是明轲熟悉的,比如那虎蛟应是鱼身蛇尾,鹿蜀其实形状更像马,白头红尾、通体虎斑。
还有一种很萌的小兽叫“狸力”,长得像小猪却有一双鸡爪,声音像小狗,据说哪里出现这家伙就是告诉人们,这里可以开山动土、筑堤引灌啦。
然而出现在这些绘纸上的却显得更加不伦不类,完全是凭着一个名字乱摸。
“看来小友深谙此道。”
明轲赶紧回身,连躬三下,“刘公见谅,刘公见谅。”
“不碍。”刘景很大方一个摆手,“可惜那游老鬼不在,他若见此景,不用风刮,他自己就能把这棚子震塌了。”
“晚辈确实对此有些了解,深谙算不上。”
“游老鬼总说,我们这个世界没有历史,我们真正的来处被别有用心的人掩盖埋藏了,老家伙的困惑比这世上所有人加起来都多。小友若是知晓此间事,或者同他一样也是个游遍山河的人,倒不如把这些半零不落的东西补一补。”
“散人之作,晚辈不敢冒然来续。”
刘景嗨了一声,“他要是知道怎么画完,早出绘本换酒钱去了,那老家伙肯定在某一个山沟里苦闷哀愁,喷天不公骂地不平,画到哪里恐怕还没我清楚呢!”
“可是从这笔触来看,似也并非散人一人而作。”
这话一出,刘景也变得苦闷了,“他们搞了个什么绘社,穷得连个屋子都租不起,每到月底就有人过来一顿乱抹。”
“大公要管吃管喝,心里八百个不舒服,脸上还要陪一千个笑笑。”小童接过道。
刘景摸了摸小童的头,“私塾先生是有几天没来了吧。”
小童一个大咧嘴,一溜烟不见了。
明轲笑了笑,越是这样的戏谑越让他觉得那个游散人绝然不是一般人,肯定不是一个纯粹的地理大家。
外面的事明轲并不急,“那晚辈便依自己所想来绘了,若是惹了散人恼,刘公可要替我说说话。”
刘景笑道:“穷鬼哪来的底气恼,能补的你给他补补,要是补到老家伙的心坎上,我也正好打发他做个正常人。”
“那就要打扰刘公几日了。”
刘景抬目不做多言,拍了拍明轲的肩,隐约一分叹而后便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