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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就是悲剧的重演,宋明这两个饱受异族凌辱,却又倍受文人推崇怀念的朝代,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重文轻武,以文驭武,并由文官掌兵主政。
包括后世的满清虽号称“满万不可敌”,可自从染上这个毛病,也被列强轮番凌辱,完虐的死去活来。
茅元仪心有不甘,仍作垂死之挣。
他咬唇想了一下:“大明关宁锦防线,不同于关中四塞,更不同于剑阁和钓鱼城,努尔哈赤若大举攻明,只能出辽西越山海,不啃下关宁锦,还能飞入京师不成”?
袁崇焕笑答:“待后金做大,羽翼丰满之际来灭大明,未必得先破山海关!蓟镇、宣大和千里海口,处处皆可用兵”?
张士奇点头:“努尔哈赤以武勇起家,岂能以已之短,击彼之长,跟关宁锦死磕?围点打援,打钱劫粮不好吗?止生还说什么用手刨用牙啃?你真当一生戎马的堂堂开国大汗努尔哈赤,缺心眼儿不成”?
茅元仪无言以对,冷汗直冒。
袁崇焕心里清楚,茅元仪对瞒着孙承宗与东虏议和不满,于是说道:“止生贤弟,我也不用瞒你,这十八颗东珠,的确是老奴托愚兄转赠九千岁,谋求合议之用”。
袁崇焕竟然开诚布公:“贤弟可曾见过乱兵之为何物?我上月几乎命丧乱兵之手!不得不反思,边事何以败坏若斯,辽镇将士与朝廷离心背德,何以到了这种地步”!
言及于此,袁崇焕愤然:“与虏争锋辽西弃地的国策必须更易!家事国事天下事,皆应量力而行!大明民贫国弱,天下疲弊,只有议和才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然后又道:“枢辅德薄、智短、技穷!他若不走,辽镇无有出路!由他继续折腾,不出三年,辽镇三军必不战自溃,更累中原腹地盗贼蜂起,亡社稷之日已不远矣”!
他脸色一沉:“止生,愚兄早已下定与虏议和的决心,也誓要将孙承宗赶出辽镇,你是愚兄看重之人,你站在哪边”?
一边是知遇恩相孙承宗,一边是至交好友袁崇焕,茅元仪着实两难。
他咬唇想了许久,然后说道:“于社稷而言与虏议和,确是正举!于辽镇亦如是,洪武四年(公元1371)置辽都卫,六年置辽阳府,八年改辽都卫为辽东都指挥使司,辽东开镇254年从来未有像今日这般混乱;辽镇孱弱如斯,再起兵戈势必鱼惊鸟散”!
茅元仪冲袁崇焕一揖:“元素兄为大明江山社稷计,为我汉家两万万黎庶计,元仪感佩至极,愿凭公驱驰,共谋合议大计”!
收服了茅元仪,袁崇焕大喜。
张士奇却兜头给了瓢凉水:“今日二位亲眼所见,金冠,喻安性,呼延用乃至觉华岛万余军民,闻袁公私通奴酋,则骂国贼!欲行合议即称汉奸!这便是今日之大明”!
袁崇焕长叹,冷笑着摇头不语。
一想到朝情和民意,茅元仪也情难自己的幽怨感慨:“大明上至封疆,下至黔首,无人不用道德自蔽双目,用情绪代替思考!国人之可悲,辽事之难为,由是可知矣”!
张士奇又问:“民意汹汹若此,袁公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宁可背负国贼、汉奸的千古骂名,也要谋行合议”?
袁崇焕深吸了一口气,仍然不语。
张士奇追问:“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末将不读诗书,却也知道辛稼轩的一首破阵子,道尽了几千年来华夏男儿一生奋斗的终极目的,那就是成就生前事,成全身后名,公何苦为了朱家的江山社稷,赌上自己的千秋清誉”?
袁崇焕掰着手指正色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粉身碎骨,亦复何惧”?
望着他瘦小的身板,一往无前的气魄,张士奇由衷的赞叹:“真大丈夫也”!
袁崇焕问:“你也赞成本官的合议”?
张士奇摇了摇头:“我认同议和之策,但袁公是大臣子,行大事,自当用光明正大的大手段,而不是行私谋,用小技俩”。
袁崇焕冷笑:“迂腐至极,岂不闻成者王侯败者寇,能达到目标,不必计较手段,是技俩还是谋略,只因成败而定”。
张士奇一拱手,不再言语。
成功说服茅元仪,令袁崇焕大为振奋,他攥拳笑道:“若无汉高祖刘邦忍辱负重,与匈奴和亲,以及文景二帝与民休养生息,岂能有后来霍去病的封狼居胥?若无光武帝刘秀包羞忍耻,息灾保民励精图治,岂能有后来窦宪的勒石燕然”?
他挥舞着拳头说道:“咱们汉人,最是聪明、勤奋、吃苦耐劳!只要不折腾,十年大治三十年盛世,五十年全球第一”!
然后眉飞色舞,对茅元仪说道:“与虏休兵互市,不出五年就能抽干后金的金银;不出十年,后金的达官显贵,便会以着大明衣冠为荣,在大明的珍馐佳酿,和歌舞楼台之中醉生梦死,日渐沉沦”!
张士奇一脸懵逼:“你何敢如此肯定,与虏互市一定是我大明得利”?
袁崇焕昂首笑道:“谁让咱汉人争气,大明一斤羊毛等于一斤棉花,约等于两斤钢的爆炸般的生产能力全球无匹!所以无论与东虏,西夷,还是红夷做生意,最后赚大钱获大利的,只能是咱大明”!
张士奇问道:“全球?全球是啥”?
袁崇焕闻言一愣:“本官也说不清楚,不过袁某生于东莞,又曾在福建为官三载,多见西夷,全球二字,以及大明国力傲视全球之说也是从西夷人口中道听途说得来”。
茅元仪笑着起身,从书架上翻出来一副《坤舆万国全图》铺开:“这就是全球”!
初次看到脚下这片土地全貌的张士奇震惊到无以复加,指着地图咋舌:“这点地方就是咱明人常说的天下?这也太小了吧”!
茅元仪点头:“当今之世,再以大明为天下或称天地之中,确有些井底之蛙了”!
见他颇为激动,对地图爱不释手。
茅元仪笑道:“四十一年前,耶稣会教士利玛窦于广州绘《万国图志》,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献图京师,神宗大爱之,次年又命太仆寺少卿李之藻,在他的基础上绘制成《坤舆万国全图》,万历三十六年,神宗特意诏命摹绘十二份传世,这一幅是我早年临摹的习作,喜欢就送给你了”。
张士奇如获至宝,连声道谢。
利玛窦与李之藻所《坤舆万国全图》,是中国人的第一份世界地图,标注的欧洲,美洲和非洲与后世极为接近,这是中国人第一次完整的看到世界的全貌。
这一幅替国人和民族开眼的世界地图,到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满清手中便被束之高阁。
一个民族,连世界的全貌都没有见过,哪里来的世界观?
成图238年以后的鸦片战争,被捶懵的道光帝还纳闷,“英国到底在什么地方”?
可当他翻出这副尘埃满布的世界地图,才发现利玛窦,早已标注下了英国的位置,并已为其注名谙厄利亚(Anglia的音译),可见满清的愚昧荒诞,到了何种地步?
张士奇小心翼翼收好與图,意犹未尽的拉着茅元仪问道;“你还有什么好书好画,可否都拿出来借小弟一观”。
茅元仪一笑:“以贤弟之灵透,若不读书岂非暴殄天物,我这阁楼除了二百四十卷《武备志》,还有孙元化翻译的西方算学和火炮学等著作百余卷,我也很少回觉华岛,你不如搬过来,住在这里慢慢看”?
张士奇大喜,抱着茅元仪笑道:“止生兄我简直爱死你了,太感谢了”!
茅元仪和袁崇焕一夜畅谈,次日离岛,张斌良和诸葛佐兄弟,也跟着去了宁远。
一切看似已经结束,可十八颗东珠仍然下落不明,袁崇焕得给老奴一个说法。
回到宁远,他召来假僧李锁南的同行,劁猪匠小舅子,珍珠宝贝仁波切王桑言。
袁崇焕吩咐:“你立刻动身前往后金,命李锁南转告天命汗努尔哈赤,就说四船财货已经送到京师,可十八颗东珠下落不明,不过无伤合议大局,请他多些耐心”。
王桑言问道:“袁大人,孙承宗大张旗鼓进驻锦右,在后金眼皮子底下大兴土木,操练兵马,形同挑衅!若老奴询问枢辅是否有意于近期用兵,该如何回复”?
袁崇焕摇头:“辽镇一团乱麻,孙承宗的经略大位已岌岌可危,他自顾尚且不睱,岂能用兵?请天命汗放心,辽镇换帅在即,至少一年之内,绝无举兵之力”。
王桑言拱手称是,躬身退下。
截船夺珠的事总算告一段落,觉华岛甚至整个辽东镇都归于平静。
平静背后,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始作俑者,正是当众蒙羞,回到右屯卫后守在经略行辕,讨要说法的马世龙。
愣娃马世龙,憋的相当难受。
他面泛春桃,双膝夹手问道:“恩相,您老如此器重学生,可是贪图我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