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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盾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暖和衣服之后母亲却让他去议事厅用晚餐。
他走出大厅的后门,顺着走廊往西,松脂火盆在议事厅门口熊熊燃烧,照亮后院的黝黑烂泥,侍女端着两大盘肉走了进去,他能听到议事厅里传出交谈低语。
蜡烛将议事厅照的明亮,肉香刺激着乔伊盾的饥饿神经,身穿海豹皮的父亲大人端坐桌子一端,他的左边分别是事物官比瓦-吉恩斯和五大近卫;右侧则应该是八狼关的司令官勒比岗-乔司,因为他一头的浓密白发和厚厚的白须非常特别。据说乔司家族的人都是天生白发,司令官年纪五十上下,敦厚粗壮,身穿皮甲。
还有夜宿冻水泉的三个士兵,他们正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跨门而入的乔伊盾。
“乔伊盾,坐这。”奥尔沃爵士对他总是那么热情。他本应坐在事物官大人的下首,但可能是为了照顾乔伊盾的感受,他正坐在武士们的末端冲他招手。
其他人冲他点头致意,夜宿的三个士兵则有些不自在地咧嘴微笑,比哭也好不到哪去。
父亲正用短刃切开热气蒸腾的狼肉,一刀一块,不多也不少,麻利准确,他把肉分到大家的餐碟里,然后把短刃转了个个,短刃从他手里弹了出来,穿过长桌上琳琅的碗碟缝隙恰巧滑到刚刚落座的乔伊盾面前停了下来。
侍女给他倒了一杯猩红的酒,一股怪味,从侍女的表情看来这酒可不会是什么好酒,是父亲所说的狼血酒。
“乔司大人,诸位独山北镇而来的勇士,狼血酒能让你们暖和一些!”老迈事物官比瓦-吉恩斯举杯。
“为我们的守城将士!”公爵举杯。
“为我们的家园!”其他人回应。
乔伊盾跟着嘟囔了一句,憋着气灌了一口,烈酒进入咽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徘徊齿间,又蹿上鼻腔,像屠宰场的味道,夹带着滚水烫过斑点山猫皮毛升腾着的臊味,酒精撕扯着他干涩柔软的食管,浑身汗毛咋起,乔伊盾努力控制自己,以让自己不会倾吐出来。
烈酒和血腥味急需熟肉带进胃里,奥尔沃得意地笑着冲他做鬼脸,乔伊盾笨手笨脚给自己切了两片肉。
“那么,听听我们的和平守护者从独山带来了什么消息吧。”事物官比瓦放下餐刀,拿起餐布擦着手,洗的发白的长袍跟他的白胡子一样干净,他的动作丝毫没有他本人看起来那么苍老迟钝。
正埋头撕肉的三人慌忙抬起头,瘦高个想站起身,公爵大人伸手示意他坐着说。
“公爵大人,事务官大人,司令官大人…”瘦高个几乎要将每个人都叫一遍,当然除了乔伊盾,“容我向诸位致歉…”他停顿下来,似乎在努力组织接下来将要说的话。
“公爵大人在议事厅招待诸位的本意就是提醒诸位这只是一次普通不过的晚餐,不用客气。”比瓦鼓励瘦高个。
“由于事发很突然,加上天气非常糟糕,所以没有将信送回冰凌城,”瘦高个调整自己的呼吸,似乎他所说的‘事发’让他很不安,“尖牙人盘踞的独山铁矿突然增派了更多的士兵和巨猿!肯帕尔克大人担心尖牙人会渡滩北上,所以委派在下几人回到这儿…这个秋天,葛兰甘盆地颗粒无收,大雪来得太早…肯帕尔克大人…”瘦高个支支吾吾。
“说吧!”
“托我请求…公爵大人能够…”瘦高个似乎在鼓足勇气,他挺起肩膀,“开粮仓。”
“北版(冰冻荒原的别称)的天气越来越恶劣,去年葛兰甘就已经大量减产…恐怕再这样下去人族在北版将难以为继啊!”事物官感叹。
“独山北镇的下游处,从锁链桥传来巨大铰链碰撞的声音,大公子加雷斯已经带着卫队去弓山古堡警戒,以防尖牙人从锁链桥上…”
“巨妖在那守着,尖牙人过不来,这算哪门子警戒!”公爵打断士兵。
“比斯巴曼王朝的缔造者统御之王从南部的炼油厂释放了这几只巨妖,出于感恩,牠们向统御之王宣誓效忠,并来到北边世代守住三索桥。”比瓦解释。
“比斯巴曼时代北版也有王朝的子民吗?守住那有什么意义…”乔伊盾不自觉嘟囔一句。
“因为独山铁矿石是那个时候人族的主要铁矿,巨妖守住了铁索桥,尖牙人和暗黑云带势力就无法夺取铁矿。”父亲的话第一次让乔伊盾没有感觉到冰冷。
“可导师老爷跟我说过十六年前紫杉王朝的末代丞相还带着军队从铁索桥经过,巨妖怎么没把他们挡住…”乔伊盾不甘心,声音更低了。
“孩子,也许牠们看到是人族,所以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按道理来说巨妖只会给统御之王或者你们贝更斯家族的军队放行。据当年过江的士兵回忆,他们过江时,锁链桥上空无一人,到了北岸之后士兵们就烧毁了锁链桥上的木板,但三天之后,有人看到迷雾中的精钢铁链上出现几个巨大的黑影,牠们在攀爬移动,而现在牠们又搭起了木板。”比瓦笑着给他解释。
“他该想着为马匹准备草料,看看你们的三匹马都瘦成什么样了,哪天你们也背着战马上战场吧。”公爵话音刚落,三名士兵都低下头,大厅一时陷入怪异的安静中。
加雷斯-贝更斯是乔伊盾的大哥,二哥威特朗,三哥卡帕里奥都在独山北镇,他们三人都只跟导师老爷五年,乔伊盾却已经整整九年,他记得刚过完七岁生日就被父亲带去冻水泉。
“其他的还有吗?”事物官提醒。
瘦高个犹犹豫豫,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再次开口:“最近陆续出现儿童失踪。”
“多半是走失或者狼!”司令官勒比岗推断,“大雪封山,狼找不到果腹的食物当然会入侵农舍。”
“明天打开粮库,调来战马拉到独山北镇吧,希望能渡过即将到来的寒冬。”公爵看着事物官吩咐。
“冬天过后怎么办?”奥尔沃吃惊。
“离开这儿!”父亲肯定。
“八狼山西边的原民在集结军队!”司令官重重将杯砸在桌上,语带怒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他们随时可能南下。”
“天气不好,谁都不好过,”公爵喝了一口酒,“现在才是秋季,能够安然度过冬季就不错了。”
“这鬼地方待不下了!”斯坦赛尔-科特爵士嚷道。
“南下!”公爵把餐布丢入碟中。
“孱弱的平民怎么南下?”粗脖子边吃肉边咕哝。
“那你问问你手里的剑芒,你们军人手里的剑!”公爵双目扫视在座的战士,“包括东境的力量。”
“东镜来的皮贩子带来的消息不太乐观,”事物官有些无奈的看着众人,“昆特-拜伦伊尔公爵病重已久…”
“十年前他就病了,只不过没死,现在放权给他的长子本特纳,暴戾贪色的本特纳每天沉浸酒色,连其他官员都好似沉浸在吸取罂粟花膏的飘然若仙当中,现在看来只能争取二公子罗森的支持!”公爵断言。
“可东境从来没有回复过我们的飞信,想必蕾安丽丝夫人(佐图公爵的第一任妻子,昆特公爵的长女)的死让他们依旧心存芥蒂啊。”
“昆特记住的不是嫁出去的女儿,而是他自认为的紫衫皇族的荣誉没有得到我的尊重!”
乔伊盾听酒鬼莫哲说过父亲在二十几年前金狼人首次发兵的时候为了掩护平民,没顾得上蕾安丽丝夫人,因此走散,但更多人认为蕾安丽丝已经被金狼人杀死。
“确实如此,老公爵视紫杉王室的名声更甚于他的性命,他将此视作藐视王权,玷污皇族的荣耀!”事物官摇头感叹。
“废墟里的荣耀!”
我要不要将信交给父亲大人?但父亲的烦心事可够多了——尖牙人突然加派独山铁矿的守军;饥荒开始席卷泛独山一带;而北方的原民在日益恶劣的环境下举兵南下的意图越来越明显。父亲怎么办?乔伊盾开始为父亲担心。
事物官吩咐侍女撤去餐盘,安顿三位独山来的士兵。奥尔沃爵士将一张羊皮地图平展桌面。
“公爵大人,怎么办?如果原民与驯熊决议南下,我们很难挡得住。”司令官大人起身用手指敲着地图上的一处山谷。
“我会领着骑兵北上!”公爵起身,“一旦平息北方,我们将可以无后顾之忧举全境兵力夺下独山铁矿!”
“攻打独山铁矿?”鲍尔-派洛普双眼惊异,“那太难了!”
“这可是一个赌注啊公爵大人,”伊里-加雷加西亚有些担心,“一旦…”
“所以这场战役一旦打响,没有回头路,不容许失败!”公爵打断他。
“对!”奥尔沃赞同起身,“南下的前提是必须拥有足够的兵器。”
乔伊盾听说很多步兵两人共用一支矛,为这事他还认真向导师老爷讨教锻刀的技术,决定要给父亲的士兵们都锻造出宝剑,不过那时候还小,不明白锻剑需要铁矿。
“从现在到夏初,北方的积雪会越来越厚,只要在冬季之前原民没法南下,那么他们的骑兵在整个漫长的冬天将失去机动性,这会为我们争取到一个冬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来攻打独山铁矿。”司令官从墙上的箭囊取出一支箭矢递给公爵。
“在浅滩的冰层融化之前攻打独山铁矿,战役的成败需要东镜力量在河流的上游——即马蹄湖牵制住那边的尖牙人,这样尖牙人将无法向西部支援独山铁矿!”公爵手中的箭矢戳在威斯德洛伦江上游的一处堡垒标识上。
看懂地图对于乔伊盾来说并不难。断云山山脉横亘在北版和南部大陆之间,威斯德洛伦江发源于远东,沿着断云山山脉的北麓向西奔流。独山北镇前边是一片宽阔的浅滩,跨过这片浅滩就是两座大岛——独山铁矿,矿山往南则是流水湍急的主河道,据传尖牙人搭起了三座桥直跨于主河道上方。
父亲选择了迎难而上,如果失败了将会万劫不复,乔伊盾能够看出来这场战役对整个北版的人族影响将会是决定性的——攻打独山铁矿失败,那原民一旦南下,人族将腹背受敌。
乔伊盾最终决定把信自己留着,现在父亲无法分身调查信笺的真假来源,大人们久久没有散去,直到母亲过来唤他,他才离开议事厅。
乔伊盾醒来的时候,透过纷扬落雪和窗棱的缝隙,次日孱弱的曙光正照在床上。
这是他三岁以后的卧房,床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匹沙棘木雕刻而成的骏马,漆黑油亮。他还记得过完第三个生日之后,父亲将他带到这里跟他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卧房。并掏出这件小巧的木雕告诉他:这个是给你的,收下它——你的礼物。
“小少爷,老爷找您。”侍女隔着厚重木门的喊声打断了乔伊盾的记忆。
“稍后就到!”他急忙穿上衣服。又要被训斥一顿了吧,乔伊盾判断。
他一边扯着扣子扣好衣服一边慌慌张张沿着木梯往下跳,冲出大厅,沿着回廊向拱门飞跑。
出了拱门向矮丘下飞奔,雪变小。
三三两两的平民打开了门,贸易市场传来吆喝声,地上的积雪被泥水染成暗黑色,拉着车架的马来回踩踏,那几只让乔伊盾深深惧怕的驯熊正在跟士兵们从巨石彻成的粮库内搬运麻袋。马尿的臊味熏天,还有士兵赶着满载的车架往南边的城门而去,一片嘈杂。
父亲大人的身影旁边是他的五大近武卫,贸易市场边上的几十名黑袍卫队成员列阵等待,精神抖擞。武卫们冲他点头,乔伊盾从石板阶梯踩入烂泥中——他可真心疼自己的新鞋,母亲刚刚给他的。
但相对来说他更不喜欢父亲的训斥,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向父亲和武卫门迈开脚步。他盘算着父亲训斥自己的原因——贪睡。
但他却看到父亲转身回去,从黑云的马鞍袋里拿出了一柄短刃——自从极影成为冻水湖的种马之后黑云便成了父亲大人的坐骑,那是一匹为数不多到北版之后没有夭折的伊思里博恩宝驹。
“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第十六个生日,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给你的祝贺,”父亲没有责骂他,语气平静,“学会使用它,就像你需要试着去骑上彼岸的背上一样。”
乔伊盾双手郑重接过。“那是一个好名字!”父亲肯定。
“谢谢父亲大人!”
昨晚他一直没敢正视父亲。他身着黑亮的紧身海豹皮衣,外罩黑色对襟无袖长服,胸前是灰亮色的家辉——骏马刺绣,大斗篷上落着几抹雪花,虽依旧精神饱满,但父亲确实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刻痕,短发已然花白。乔伊盾心里一阵酸楚,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信自己留着。
乔伊盾最想要的就是一匹宝驹,若要说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想拥有一匹自己的战马那般渴切的话,那就是一柄宝剑,毕竟他的家训是:战马踏破疆场,钢剑守护和平!
“今天跟着车队向南,回到导师大人那!”正当他仔细打量手中的短刃时,翻身上马的父亲冰冷地将任务丢给他。
“虽然它只是一把短剑,但现在正适合你,”奥尔沃也跟着上了马,“相信我!这是一把宝刃!”
武卫们鱼贯驱马,父亲领着全副武装的卫队向城门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