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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浓云低伏丘顶,空气凝结。乔伊盾-贝更斯口鼻呼出的气息结成雾网蒙住了视线前方的箭靶,他拉开柞蚕茧脱丝编成的弓弦,紧贴侧脸——瞄准——松手。
嘭——一个黑影掠过。
呱——呱,凄厉的聒噪声伴随着翅膀的扑棱——坠落在地的黑鸟拼命挣扎。
乌鸦?
他背上硬弓跑了过去。乌鸦瞪着惊惧双眼冲他张嘴警告,沙哑嘶叫,金属亮光一闪——是信鸦,乔伊盾判断,可这里怎么会有信鸦?人族驯养的传讯飞鸟都是雪鸮。
他从受伤的乌鸦爪子上取下那支首尾镶着金属片的骨节——由苍鹰腿骨制成的信笺管,死命挣扎的乌鸦往前窜,最后跌跌撞撞飞向灰蒙蒙天际。
双手展开卷纸,两种古怪符文分成两段,第一段是现今鲜少为人熟知的维洛佐密文,后面一段似乎是克鲁瑟文字。
乔伊盾搜索记忆中导师老爷教授他的维洛佐密文,一一对照:
贝更斯家族若在这片大陆上消失,那就是最富有成效的合作XXXXXXXXXXXXXXXXXX您的信任将会得到尊重,您的愿望也将会被竭力促成。
后一段的克鲁瑟文字乔伊盾一个字也不认识,信尾没有任何署名或印章。
导师大人博兰诺-雷登曾经郑重告诫他这些密文绝不可外传,只有在人族的四大姓氏贝更斯、雷登、肯帕尔克、乔司之间的传信当中才会使用,若非绝密,出现的频率极少。
现在有人不但用了,还用在异族之间,而且此人背叛了整个冰冻荒原的人族,与尖牙人勾结,还要计划清除乔伊盾的家族——贝更斯。
这是标准异族信笺来往的常见格式:不管对方熟知与否,己方的文字必须要有,以示重视;末段使用对方的文字则是一种尊敬。
是镇守八狼山的勒比岗-乔司?导师老爷博兰诺-雷登?还是镇守独山北镇的肯帕诺-肯帕尔克大人?
前者在人族最北端的险关镇守十几年,与原民激战无数,守卫着这里的人族,对父亲忠心耿耿;博兰诺-雷登是铸剑大师,也是乔伊盾和三位哥哥的人生导师;而后者更是人族的英雄,镇守独山北镇,让北方的人族得以苟延残喘。
乔伊盾一手捏着手中的信笺,一手绞着头发,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偶然的巧合,他射中了一只信鸦,获知了某位重要人物通敌的信笺。
我要回冰凌城,将信送回去给父亲!明天一早就回去,顺便拿一些衣物,乔伊盾决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靴子已经裂开了口子,脚趾头湿腻冰冷,九年来他第一次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回到他日思夜想的家。
他收好信纸,掂起箭囊向矮丘上的铁匠铺奔去。
暮色沉沉,秋季的雪来得很早,纷纷扬扬笼罩在这间孤零零伫立于矮丘之上的铁匠铺周围,高大的哨兵树树冠被积雪压伏地面,幽暗的林地深处不时传来积雪压断枝杈的啪嗒声,出离地突兀。
乔伊盾-贝更斯借着屋内照出来的微弱松脂灯灯光仔细琢磨这封飞信,却发现自己可怜的手正在滴血,由于长时间接触冰冷的水,他的手很粗糙,手掌几乎是一层厚厚的硬皮,指关节和指尖处裂开的口子很深,加之长期握锤敲打,经常不经意间就会撕开刚刚愈合的口子,流血,反复不断。
而刚才拉开弓弦的时候右手食指上的两道裂口开又被撕开,只是当时自己没有在意。最好不要再长冻疮了,乔伊盾祈祷。
这是乔伊盾人生当中第十六个秋季,几天之后就是他的生日,父亲曾告诉他,人族被迫从南部迁移到这里那一年他正好出生,七岁那年他离开父母,从北部的冰凌城来到了这里,来到位于冻水泉的铁匠铺跟着他的导师——铁匠老爷博兰诺-雷登和马夫莫哲-克拉劳内一起生活,尊雷登为导师,直至现在。
导师雷登和马夫莫哲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否则导师老爷必定知晓这封神秘书信的全部内容,乔伊盾完全信任他,而他更像是自己的爷爷。
三大盟誓家族对贝更斯家族的忠心堪比伊斯里博恩河汗血宝马之于其主人的忠诚——这是一句广为人传的民谚。
近千年之前,维洛佐之王柯克兰-贝更斯出征金狼版图之前,肯帕尔克、雷登、乔司这三大家族向维洛佐之王宣誓永世效忠,他们及其子孙后代永世忠于贝更斯家族,直至贝更斯家族主动解除这份誓言。
后来维洛佐之王兵出铁盾岛旧伤复发,死在征服的途中,他的弟弟博洛兰登-贝更斯在三大家族的帮助下平定整个安达布拉卢索大陆,成了这块大陆的统御者,建立了强大的比斯巴曼王朝。
直至现在,这三大家族依然对贝更斯家族忠心耿耿,可手上的这份通敌飞信却使用了盟誓家族内部的密文。
乔伊盾将信重新收好,茫然望着簌簌落下的大雪,笼子里的雪鸮不时发出低低的咕咕叫声,配上落雪声更显四处的沉寂,夜晚已经到来,乔伊盾感到了一丝丝害怕和孤独。
有人!乔伊盾似乎听到南边传来马啸声,他赶忙起身从屋檐走入厚重的雪幕中,什么也没看到。希望是导师大人和莫哲,乔伊盾暗自祈祷。
坡底下有一条小路从北边的哨兵树林伸出,经过坡下的冻水泉边,向南方延伸,一年当中除了自己的父亲或者父亲的卫队以外,这条路见不着十个人。
也许只是听错了。
他走进铁匠铺的里间,碳炉里的炽碳正旺,将森冷空气隔挡在外,他从熏鹿腿上切下肉,架上锅,打算给自己准备晚餐。
咴儿…雄浑的马嘶传来,是“极影”,父亲的战马,纯正血统的伊斯里博恩河汗血宝马。乔伊盾操起短刃跨出里间,轻轻拉上木门并扣上松动的角环,豆大的松脂灯照亮铁匠铺外间不大的地方。
他听到了马蹄声。怎么办?是铁匠老爷博兰诺-雷登吗?
谁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冰冻荒原走夜路?
马来得很急,他刚跨出小门,幽幽雪影中几匹马已经从斜坡跃上铁匠铺前边的平地——三位骑手。雪下得很沉,三人都穿厚重的带帽披风,他们拉缰停马,坐骑不安地打着转,昂首喷着重重的鼻息。
乔伊盾握住腰间的短刃,情不自禁向小门右边的鸟笼挪了挪,紧贴着墙壁,雪鸮扑棱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小家伙…请别害怕!”为首的骑手牙关咯咯直响,声音沙哑无力。
小家伙?他不喜欢这个称呼,虽说他个儿不高,但还算壮实,再怎么说都跟小家伙不搭调——乔伊盾想问个好,但他没说出来。
“我们可以…可以借宿一晚吗?”他问。
如果说不可以多半要挨揍。
“好吧…”乔伊盾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他松开了紧握短刃的手,“请稍等,我给你们牵马。”说完他转身跑向里间,点了一支松脂火把。
三个人已经下了马,都是长靴灰色滚边绒披风,浓密胡子中间向外喷着白雾,其中一个瘦高个,刀削一样棱角分明的脸,他已经拉下了兜帽;另外一个脖子跟脑袋一样粗,看起来是三人当中伙食最好的,最后边那位让人看了心疼,他的披风好似挂在骨架上,当他拉下兜帽的时候,乔伊盾看到一张麻子脸,像刚刚爬上岸的落水狗一样一阵阵哆嗦,乔伊盾着实有些害怕。
况且他看到他们披风下位于腰侧,有斜长条硬物,是佩剑,乔伊盾可以肯定。
“小…东西,有吃的吗?”粗脖子向他走来,毫不客气。
“有,请…进。”麻子不停震颤的披风也让乔伊盾感觉哆嗦,他举着火把,“请把你们的马缰给我。”
希望它们不咬人或者踢人。
乔伊盾挨过极影的铁蹄,他对陌生的马屁有些抵触,虽说他的家徽就是骏马,而家训‘战马踏破疆场,钢剑守护和平’也与马有关,但极影给他的深刻教训实在太令他难忘了。
幸运的是这三匹有些消瘦的大马很温顺,他把马牵到矮坡边的马厩,极影正高昂头颅喷着响鼻,醉鬼马夫莫哲不在,傍晚的时候乔伊盾远远将装着麸皮的木桶扔进红色大公马的马厩中。
这三个人带着佩剑,难道是士兵?那只能是独山北镇而来的士兵。
他回到里间的时候三个人正围在火炉边,披风已经脱下,墙上挂着他们的佩剑——没错,是独山北镇的士兵。乔伊盾还发现了一个细节,高大的那位,有些破旧的熊皮袖口内露出了环甲。
这回他才放心下来。
“小家伙…”粗脖子瞪着血红圆眼盯着他,目光希冀,“有酒吗?”
酒鬼莫哲回来指定要骂我一顿,他想回答说没有酒。
但粗脖子的视线转向挂在墙上的鹿馕酒袋上,活像猫儿见了鱼。
三张通铺床里边就是盖着盖子的石槽,里头装着水,火炉的热气被引入床底,顺着石槽下方进入墙壁上的烟道,乔伊盾提着鹿馕放进水槽中。
里间的温度渐渐升高,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麻子眼睛迷离,缓缓歪着脑袋向旁边斜靠,靠在粗脖子身上之后被咒骂一通。而后者则精神饱满,不停抽着鼻子,因为铁锅里正蒸腾着白雾,漂向房梁,肉香阵阵。瘦高个则满脸凝重,双眉紧绞,似乎有什么事让他十分担心。
屋内升腾而起一阵阵带着陈年佳酿香味的雾网,乔伊盾揭开大锅,肉香四溢。他礼貌招待他们,来客狼吞虎咽。
“诸位大人…”乔伊盾抬头鼓起勇气,“你们是独山北镇的士兵吗?”
这几个如果是士兵,必定北上到冰凌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毕竟要在白熊四处出没的雪地里度过一个晚上,遇到天气恶劣的话甚至需要在路上度过两个晚上,如果有人作伴那最好不过。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瘦高个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漆黑瞳孔中炉火正盛。
乔伊盾赶忙收回目光。
“这小孩…看着挺可怜的,这鬼地方…就你一个人吗?你的父母呢?”粗脖子用熏肉把嘴塞得鼓鼓。
“请恕我冒犯…”乔伊盾低下头,看着自己蒸腾热气裂开大口的鞋子,“在冰凌城。”
“那可真够狠心的!你是学徒吗?小家伙。”
“是的…”
乔伊盾没敢多问,他决定明早就往北而去,他需要一双鞋子,因为他的双脚的情况并不比双手好多少,可是马厩里的马怎么办?
伊斯里博恩汗血宝马的马驹在冰冻荒原很少能活下来,所以导师大人从原民手中买了一些白色母马,父亲的战马极影就成了种马,现在极影已经有了它的下一代,其中有一匹小马晶黑色,是乔伊盾最喜欢的,导师大人答应给他,但小马很烈,跟他的父亲极影一样。
雪原白马耐寒,极善长途奔袭,耐性比一般的马强上不少,它们骨骼粗大;伊斯里博恩汗血宝马虽然稀世名骏,奔袭速度快如闪电,四蹄力量无匹,体型高大,但极影跟汗血宝马生下的马驹没有一只能在冰冻荒原存活下来。导师大人断定这两种马的后代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会具备。
留足草料,回去了马上就来,他决定。
他已经九年没见过奶奶了,还有母亲大人,一定要回去,一定将这封信送到父亲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