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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似是泼墨渲染,晦涩的压抑着这座边境小镇。
宁盏只觉胸口伤处愈发疼痛,血迹透过纱衣侵染,若不是身着松绿衣裙,想必很是触目惊心。她素来不喜浅色衣裳,大抵正是因为自己常年征战四方,饶是一袭白衣,长发飞扬是多少男子梦中的模样,她却永远穿着沉闷无法企及。
心中微微叹息,自己若不坚强,谁又会悄然怜惜。
手中单刀质地不佳,远不能与对手相比,她无比怀念自己佩戴了十年的长剑乌蒙。乌蒙通体乌黑,是十年前师傅送给她的出师礼。
地上死伤一片,寻思间两人已解决掉小半人马,却渐渐体力不支,又被数名黑衣人围困,倍觉吃力。如此下去,怕真要葬身这座无名小镇了。
包围圈愈发缩小,两人被逼至院落一角,背抵着背面向势头不减的蒙面人。
朱琰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咬开瓶塞,顿时淡雅的酒香扑面而来,他猛的灌了一大口,随手往后一扔,道:“盏盏,痛饮一杯,不死不休!”
宁盏接过,是久违的茉莉欢,仰头灌下清冽舒畅,顿觉精神倍增。
白瓷茉莉瓶碎在地上,她道:“好!不死不休!”
火光潋滟,尘灰飞扬。为首的蒙面人一心要置宁盏于死地,几人团团围住她,不大会,单刀被震裂,她右肩中了一刀,只觉钻心疼痛袭来,来不及喘息,六柄钢刀架至头顶,眼见着就要身首异处,朱琰使尽全力,荡开四人,从后面扑上,一圈扫蹚腿,生生的震倒六人,被分开的人从后面赶上,钢刀举起,只听得丝帛俱裂,朱琰来不及叫唤,便往前倾扑,鲜血从后背渐渐散开。
“朱琰!”
宁盏惨叫一声,他已缓缓软倒在自己脚下。
她怒急反笑:”横竖是要死的,能否告诉我是谁如此想要我的命?也好让我死个明明白白?“
为首的黑衣人扬手示意众人停止攻击,他沉声道:”对不起,宁将军,我们七煞帮一向做事不问缘由,有人出重金买你性命,我们不过是做一趟生意而已!“
”我宁盏此生上不负皇天后土,下无愧黎民百姓,自问从未得罪任何人,不管此人是何方宵小,他也不过只是想要我的性命而已,又与他何干?“
“这...”
“既然已无生路,我会自行了结,烦请阁下高抬贵手放他一命!”。宁盏望一眼地上的朱琰,从容说道。
“盏盏”朱琰吃力的抬头,他伸出手:“你若死了,我又岂会独活。”
夜色凄凉,宁盏仰头不语,良久,两行泪珠缓缓而下。
积聚了十年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落在他的手心,他沉寂的心中。
这一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一一而过,临死,与他在一块,也是极好的。
她在心中这样想着,缓缓坐了下去,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裙摆上,轻柔的擦拭那张脸,她想着,即使是死,也该漂漂亮亮的上路。
为首汉子耐着性子等她,无冤无仇,何苦逼人太甚,七煞帮做事虽然一向只问钱财不问对错,可是宁将军却是北凉唯一的巾帼英雄,十二岁出征,十五岁独守边关。曾一人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
眼前的她,与自己想的大相径庭,他以为,那样彪悍的女将军一定是位黑面罗刹,自水溪镇到邺城,一路辗转跟至月湾,数次他有机会下手,邺城三箭被人挡替,后宁盏中箭生死未卜,他便借口一直迟迟未曾行动。
帮主几次催促,不得已他才狠心在月湾布下天罗地网,原以为编个谎话就能让她安然死去,谁曾想如此布置竟然让她逃出生天。
眼前的女子清丽倔强,她曾指挥千军万马叱诧风云,她曾驻守边疆保卫一方百姓平安无事。她刚刚历经生死保住邺城安好。
可是,她却要死在自己手中。
朱琰努力睁着双眼,他轻轻握住宁盏的手,贪念着尘世中唯一的一点不舍,此刻所有的不幸屈辱忍耐权谋皆化做乌有,原以为只要他有力,总有一天,他会带上她看尽天下繁花。
朱琰垂下眼眸,深深将她的样子记入脑海:“盏盏,别怕,有我在。”
黑衣汉子深吸口气,挥手,转身背离。
宁盏闭上了双眼,她在心中默默念道:珍重,愿你一生有酒有她,若有来生,再来与你把酒言欢。
她忽然挥掌劈晕朱琰,掏出袖中匕首,缓缓指向心尖,惨笑道:“但愿阁下一言九鼎,就此放过他!”
黑衣人不忍的点头,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三哥的匕首尚带余温,刀尖刺破血肉的刹那,竟是如此痛快。
忽然一枚石子横扫,匕首随即掉地。
“谁?”瞬间数枚石子破空而来,劲道之大,竟生生击毙几人。宁盏借机弹起,左手伸出另一把匕首,以迅雷之势单手勒住为首之人,刀尖抵住其下巴。
她沉声喝道:“想要活命就让他们退下,今日之事冤有头债有主,我宁盏一向恩怨分明,定不会为难各位!”
周围黑影四起,瞬间低矮院墙上实然出现数十名劲装女子,虎视眈眈立在那里。
为首汉子苦笑一声:“只怕不放也由不得在下了。”
“我这双手沾满血腥,实在是不想再添杀伐。”宁盏皱眉道:“幕后之人我自会查出,亦不会让你出卖江湖规矩,今日你们是生是死,全凭造化。”
说罢她将匕首一收,俯身抱了朱琰。
劲装女子见此情景,立时跃入院中,欲将黑衣人一网打尽。为首汉子不愿恋战,他低喝一声:“撤。”
数十人便一面挥剑迎击,一面匆忙撤退。
火光渐小,身后木屋轰然倒塌。
宁盏抱着朱琰,他嘴唇发白,毫无生气。环抱着他的手从背后拂过,湿糯糯的沾满掌心。她摸摸怀中,幸亏临行前习惯性的让宁远准备了药粉,她用牙咬开瓶塞,小心翼翼的将朱琰翻转过来,灰色布袍已被染成墨色,利刃划过的血肉横翻,正在汩汩的冒出血水。
顾不上矜持,她慌忙的撕开他的衣服,倒出所有药粉,尽数撒在伤口上,一瓶尚且不够,将仅有的另一瓶也拿了出来,全部撒上。
两人衣服早已被尘土鲜血浸染,一时急急的找不到干净布块包扎,她只得将里衬白色布裙撕下大块,勉强将伤口遮住。
做这一切的时候,院中不知何时已然寂静如斯。
那些人,仿佛幽灵一般,来时无影,去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