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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州城西南二十里处,有一座无名山谷,山谷四面环山,就连唯一的狭道出口也有一座矮山挡道,翻过这座矮山再走过长长的狭道,才会豁然开朗,发现山谷之中另有天地。
时值春末,谷中郁郁葱葱,一片苍翠,几片屋檐在谷底若隐若现。
谷中有一处深潭,由山泉常年冲击形成,潭水深不可测,从不外溢,夏日里潭水冰凉,是个避暑乘凉的好地方。
一个年纪在刚刚束发左右的男孩,躺在潭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不知从哪里折来的芭蕉叶盖遮在头顶,抵挡着已有了微微夏意的骄阳。
“噗通”一声,不知从哪飞来的一块神石,落在了潭水之中,溅起的水花把青石上的男孩吓了一跳。
“看你还敢不敢偷懒,师傅让你采的草药呢?”一个背着竹篓,穿着翠色长衫,藕色水裤,可能是因为采药忙碌脸上渗出了细腻的汗珠,鹅蛋般的小脸蛋上的一抹酡红,看起来更加娇俏可爱的女孩叉着腰笑道,显然能把男孩吓一跳,她也是心满意足。
被水花惊起的男孩,一听是她师姐的声音,又懒洋洋的躺了下去。浑然没把他师姐话放心上。
“你啊你,功夫不好好练,采药又偷懒,仗着天资每次门内考核刚刚及格,你怎么对得起师傅对你的一片苦心啊。”小女孩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在了男孩身边。
“练武多苦啊,现在多好,想睡就睡,睡够了下水捉上两条青鱼,撒上调料,用火一烤,那滋味,你又不是没吃过,再说现在天下太平,少有争斗,就算练出个陆地神仙又有何用?”
男孩眉眼清秀,面如冠玉,只是嘴里的痞懒之意不免让人恼火。
离此地三里之外的谷口今日却迎来一批不速之客,三百多人,六百多匹马,而且还配备着神机营才有的诸葛连弩,这种大杀器一般只有在行军作战之中才被派上用场,此时看来应是来者不善。
队伍的最前方有两匹枣红色大马,其中一匹马上有一个穿袍的将领,外罩狮虎图案的皮甲,威风凛凛。
另一匹马上是一个穿着锦服的男子,面白无须,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就在此时山谷中突然跃出一人,高喝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此?“
“私藏朝廷钦犯,杀!”
穿袍的将领根本没有一丝犹豫,抬手便是连弩齐发,箭箭都是要害。
鲜血染红了死者身下的土地,队伍却没有一丝停留,径驰而过,尸首化作了一滩烂泥。
“杨师弟,快走!”一个步幅踉跄,浑身是血的少年朝着潭边边跑边喊。
潭边青石上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好像是程师兄的声音,杨晓,我们一起去看看。”
潭边的两人依稀已经能看到程师兄的身影了。
“杨师弟,师傅让你赶紧离开,有……”话未说完,程师兄已经气绝身亡,身后伤口已经连成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惨不忍睹。
“在这里,大人说了,生死不论,放箭!”身后的密林里出现了一队手持诸葛连弩这样杀人利器的人。
“分头跑,我去引开他们。”女孩没有过多考虑就已经做了决定,转身朝相对开阔的地方跑去,不时的故意漏出身影,引起身后之人的注意,看来她对这个师弟很是在乎,不惜以命犯险。
满脸泪水的杨晓拼命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只不过他弄出的声响更大,他要把生的机会留给师姐。
山谷中央的平地上,鹰眼男子面前站着一位手执长剑的老者,那是杨晓最为敬爱的师傅欧阳博。
“整整十五年了,欧阳老头,你让我找的好苦啊。”鹰眼男人的音调异常尖细,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孙掌案,行如此狼心狗肺之事,就不怕遭天诛吗?”老人听着谷中四处传来的惨叫之声,执剑的右手已然指节发白,显然是在强压怒火。
掌案当然不是人名,掌案是称谓,能被称谓掌案的只有太监,而且权利很大。
“私藏谋逆钦犯,罪当灭门。或许你交他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毕竟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鹰眼男子语调不阴不阳,藏在袖中的双手渐渐漏出,只见一丝丝黑气在手指钻进钻出,好像一条条小蛇,颇有灵性。
“你竟然真的练成了抽丝手。”老人脸色一晦,失声道。
“托院长洪福,坎坎小成,要不要用你的归一剑指点一下?”鹰眼男子话音未落,身形暴起,三丈之地瞬间而至,一双无半点血色苍白只手黑气环绕,如黑龙出海,直捣老人胸口。
老人像是早已猜出鹰眼男子的想法,长剑轻挑,归一剑法中的起手式迎风相对。归一剑法讲究抱元守一,静心守神,以不变应万变,而归一剑法中的这招迎风相对,正是此意,只要鹰眼男子的手再向前一寸,手掌既会被长剑贯穿。
只是鹰眼男子像是没有看见长剑一样,双手继续向前,手掌上的黑气更加浓郁,已经蔓延到了手臂,样子狰狞恐怖。
没有如老人料想般的长剑破掌而过,反而是长剑剑尖被鹰眼男子牢牢握在掌心,鹰眼男子的手掌像是铁板一样,坚不可摧。
手掌和长剑触碰的瞬间那些黑丝犹如毒蛇一般附剑而上,只是一瞬长剑四分之三的位置都被黑丝绕满。
老人怒喝一声,浑身真元激荡,长剑发出啸鸣,剑身上的黑丝顿时灰飞烟灭,不服存在。
只是鹰眼男子毫不在意,双手一震,黑丝更胜从前,争先恐后从双手蜂拥而出,再次吞噬长剑。
山谷密林中,杨晓还在飞跃疾驰,只是历来偷奸耍滑的他,学艺不精,被身后的追兵渐渐拉近距离。
杨晓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人,但是不管他往哪里逃,都会被逼退回来,渐渐的他又回到了深潭边陷入了重重包围。
“杀!”万箭齐发。
中了弩箭的杨晓,落入寒潭的一瞬间,只想到:“师傅和师姐不知道怎么样了。”
杨晓觉得自己正在往地狱落去,冰凉的潭水冻彻心肺让他难以呼吸,渐渐的他开始神志不清,陷入了昏迷,在水中像是一颗随风飘落的树叶,朝着潭底沉了下去。
黑丝已经蔓延到了老人的小臂,原本宽松的道袍,早已化为飞灰,漏出的小臂变得像是一根枯木,失了血肉,没了生机。
“师傅!”潭边的女子来到了老人身后,看着眼前的惨状,顿时惊叫出声。
本已强弩之末的老人,心神骤散,鹰眼男子狰狞一笑,欺身上前,左手一把掐住了老人咽喉,老人的脖子顿时被黑丝环绕,命在旦夕。
“说,那人被你藏在哪了,说出来,或许可以饶你不死。”鹰眼男人道。
老人闭口不言,只是脸上表情痛苦不堪,像是难以忍受。
“报告孙大人,谷中一共六十五人,除了现在的两人,其余全部伏诛。”将袍男子提着还在滴血的长枪来到场中。
“放开我师傅!”潭边女子,奋力的朝着鹰眼男子冲去。
一根长枪,贯胸而过,奔跑的身躯突然失了动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将袍男子从尸体上拔出长枪,面无表情道:“六十六。”
“畜生,你不得好死!”
老人被眼前的惨剧触怒,身上的道袍无风自鼓,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迸发而出。
鹰眼男子眉头微微皱起,手指骤然发力,咔嚓一声,老人的颈骨被捏的粉碎,男子手上的黑气从老人头颅之中钻进钻出,每一次变强大一分,只是片刻老人是尸首只剩下了一堆白骨,看起来阴森恐怖。
“好了,打扫一下,不要留下痕迹,更不要留下什么麻烦。”鹰眼男子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洁白无瑕的手帕,仔仔细细的擦着手掌,面无表情的说道,浑然没了刚才杀人时的狰狞恐怖。
贞观二十三年,无名山谷爆发天火,付之一炬,涿州知州为防瘟疫滋生,山谷被封为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