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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阴县尉李勇四十来岁,已经在这位置上呆了十几年,现任的县令又是个只知道舞文弄墨风花雪月的,所以在这华阴县里,他李勇算得上是土皇帝。前些天只因面子上过不去,便逼反了朱武几个,可见其人心性之狭窄毒辣。
这会儿见史进带人押着一干俘获的少华山贼人前来领赏,李勇面上是笑意十足,心里却是记恨上了他:我这堂堂县尉都拿这些贼人没办法,你一个傻小子怎么就这般大张旗鼓地来领赏,让我脸往哪里搁。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史家大郎果然人如其名,本官几番都奈何不了这些个强贼,却不想他们一发全栽在了大郎手里。”
史进是个直性子,又早知道李勇不是什么好人,心里都有替朱武他们报仇的冲动了,只是也知道这大庭广众之下,没法砍下他的脑袋,但要他再跟李勇客套,他是万万做不到,“县尉大人赏钱带来了没,我可是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悬赏三千贯的头领已经被被烧成一堆焦炭,我也给你拉回来了。”说着指了指驴背上驮着的几具烧成一团的尸体。
见史进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李勇心里更怒,“大郎莫急,等我禀告了上官,该有的赏钱自不会少。”他也不跟史进客气,吩咐带来的差人押了那些被抓回来的山贼回大牢。
见史进还想跟李勇分辩,王进一把拉住了他,又拱手朝李勇说道:“多亏了县尉大人运筹帷幄,指挥有方,我们这次才能把这些贼人给剿干净。一番大战下来,庄上也折损了好些人,还得回去处理后事,我们就先回庄去了。”
李勇这时候打起了官腔,一脸严肃,“你们放心,我定会向上官汇报,该有的功劳不会少了你们的。本官还要再审问这些贼人,就不送了。”
王进拉着气哼哼的史进,带着庄客们自回史家庄。
走到无人处,史进问道,“大哥,刚刚干嘛把功劳都让给那狗官?你是不知道,看着那张脸,我都想把他脑袋剁下来。”
王进说道:“大郎,朱武他们三个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李勇就是个心胸狭窄之徒,刚刚你那番夸功,早就折了他的面子,估计他心里已经把你恨上了。这种人我们还是少跟他说话,以后找个机会把他宰了才是正理。”
史进听了这话,大笑,“原来大哥也是这等想法,回去后我们想个法子,砍了这厮。”
这次攻打少华山寨,有王进跟史进带着,又有朱武等人响应,史家庄根本就没有折损人手,反而将山寨里积累下来的钱粮搜罗一空,实在是大赚特赚了。所以一回到庄上,史进便吩咐庄客大摆宴席庆功,席上少不得又是一番夸耀。
数日之后,史家多了三条大汉,史进对人称是自家几个远房亲戚过来投靠,实则是乔庄打扮的朱武三人。几人深居简出,每日只是同王进史进他们切磋武艺,说些江湖故事,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转眼就要到中秋,史进吩咐王四去找李吉,让他这几日不要懒在家里喝酒,多上山猎些野味,好送来过节。
王四走到李吉家,刚好碰见李吉端了一盆肉出厨房,“你这厮是不是又打算喝酒度日?赶紧少喝点,大郎吩咐了,叫你这几日勤些上山,多捕些野味,中秋时送到庄上去。”
李吉领了王四进屋,把他按在桌旁坐了,“四哥亲自过来吩咐,小弟肯定用心做事,中秋时定会有些好东西送到庄上。四哥今日来得巧,刚刚炖了一脚鹿肉,还开了一坛酒,咱哥俩怎么也得喝上几碗。”
王四也不推辞,便同李吉你一碗我一碗喝了起来。
王四量浅,几碗下来,就有点找不着北了,趁着酒劲吹起了牛皮,说着说着便说到史进攻打少华山的事情。
“要说厉害,还是我家大郎,官府几次都奈何不了少华山上的强人,大郎一出马,手到擒来啊。”
“那是那是,大郎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豪杰,对付那些个毛贼还不是易如反掌。”李吉也在一旁恭维道。
王四却梗着脑袋辩说,“什么毛贼,寨中三位头领的功夫虽然比不上大郎跟教头,但哪个又是好相处的。”
“他们再厉害,那还不是被大郎跟教头砍了脑袋送到官府。来来来,四哥,这杯敬大郎跟教头。不过这教头到底是何来历,四哥跟小弟说道说道,小弟是好奇得紧,这般厉害人物是如何来我们史家庄的。”李吉劝酒道。
咽下酒,王四眯着眼睛说道,“哎,还不是被狗官陷害,我们王教头本是东京城里禁军枪棒教头,只因为恶了狗官,便被官府通缉,只得带了老母亲一路逃亡,机缘巧合才到了我们史家庄。也幸好有了教头来,我家大郎的功夫才又长进了一大截。这次平了少华山,教头出力也是不少。”
“原来如此。说道少华山,不知道县里开出的三千贯赏钱送来了没有?”
听到这话,王四大骂,“这狗屁县尉,分明是敷衍我们的,这么久了,连一文钱都没见着,哪来的三千贯,这赏钱肯定是被他私吞了。”
李吉又给王四倒了一碗酒,“四哥,喝多了啊,这话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王四一仰头就喝干了碗里的酒,已然是喝得醉了,“怕啥,在这史家庄还怕那个狗官,要是他真来了史家庄,那才叫精彩。”
李吉问道,“四哥这又是什么道理,如何精彩了。”
“那狗官若是见到三个死了的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他目前,你说他会是个什么反应,是不是很精彩!”说完,王四大笑起来。
“四哥喝醉了,死了的人哪里还能再活,来来来,我们吃菜,吃菜。”李吉边说边往王四碗里夹菜。
推开李吉的筷子,王四歪着头说道,“我没醉,谁说我醉了,你道三位头领,真被大郎砍了脑袋,送官府了啊,你去庄上看看,天天跟大郎他们练武的人……”说着说着就趴在了桌上。。
李吉只当王四在说胡话,也没当真,见他喝醉了,便叫了个邻居一起扶了送回去。
李吉将王四送回屋后出来,正好碰见史进跟几个大汉在练武,无意中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细看之下差点没把他吓了个半死。那日陈达带人来史家庄时,李吉也曾在人堆里见过他。少华山上三个头领被烧成一堆焦炭送到官府领赏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这会儿见陈达还在练武,李吉只道是见鬼了。
摇了摇头,李吉又再仔细看了看,除了陈达,还有两个生面孔,但似乎又有些眼熟。才一琢磨,李吉猛地一拍脑袋,这三人分明就是曾经在官府悬赏告示上看到的少华山三个头领。
一想到这,李吉满脑子便被“悬赏三千贯”的字眼给占住了,连奔带跑就往华阴县里去向县尉李勇告发这事。
李勇乍听到李吉告发的事情,只当他是个失心疯,可是见他说得有名有姓,又赌咒发誓说没骗人,心里便有些信了。
那日史进丝毫不给他面子的事情,李勇可是一直记在心上,而且经过审问那些被抓的贼人,也没人亲眼见到朱武三人被杀,那三具烧焦的尸体更加分辨不出来是谁,一切都只是史进的一面之词。想到这里,李勇火气腾腾地就上来了,恨不得马上就杀到史家庄。
李勇也知道不能就这么去抓人,史进可是出了名的勇武,便问李吉道,“你将史家庄上的事情跟我细细说来,那史进是否真如传说那般厉害。”
李吉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史家庄上可是卧虎藏龙,那三千贯的赏钱不好拿,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要是史进他们不倒霉,倒霉的就是自己了。便跟李勇说道:“大人,史家庄可不好随便进去。先不说少华山上那三个头领,个个都是武艺娴熟,寻常三五人近不得身。还有史大郎这头大虫,那可是远近闻名的英雄好汉,那三个头领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更别说今年又从东京来了个王教头,原是禁军枪棒教头,一身武艺更是高深,史大郎都是在跟他学武的。”
听到这里,李勇突然想起了年初收到的一份太尉府发下来的追捕文书,“等等,你说庄上还有个王教头,那人是不是年初才到史家庄,而且还带着个老娘?”
李勇一脸诧异,“大人怎么知道,我也是今天听史大郎的心腹王四说的,才知道这王教头的来历。都说酒后吐真言,王四那时候已经喝醉了,说的应该是真的。”
李勇心里狂喜:这番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抓了王进,太尉府上随便发句话,自己肯定就可以往上挪挪位置了,至于史进几个,顺便灭了就行,到时候抄了史家庄,又是一大笔进项。只是这史家庄上厉害人物这么多,不好办啊。
见李勇在来回踱步,皱着眉头思索,李吉只当他不敢去抓人,“大人,莫不是担心史进他们武艺高强,不好下手。小的倒是有一计,之前史大郎就是派王四过来叫我多打些猎物,他们中秋节时要吃,大人可以在中秋节那晚,来个出其不意。趁着他们喝酒喝得差不多,一身武艺使不出来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小人可以负责帮大人通风报信,只请大人功成之后,给小人些赏钱,要是再能给小人几块田地,那就更是千恩万谢了。”
李勇拍了拍手,便有个手下端了盘金银进来给李吉,“这点小钱你先拿着,给我盯紧了史进他们,等我抓住他们后,少不得再有好处。这几天你就按史进他们说的,多去抓些猎物,莫要让他们起疑心,若是搞砸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安排了李吉之后,李勇又招来了自家几个心腹衙役以及县里的两个都头一起商议,毕竟史家庄不好打,可不要雁没打到,反被啄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