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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上午,王进正带着史进操练一众庄客,突然一个负责在庄外巡逻的庄客,敲着梆子,朝众人狂奔而来,边跑边喊,“强盗来了强盗来了……”
沿路一片鸡飞狗跳,正在操练的人群也一阵骚动。王进大吼一声,“别慌,听他说明白了再论。”
奔回报信的庄客捂着胸口喘气,“大郎,教头,庄前来了一伙贼人,领头的匪人指名道姓要见大郎。”
“可有说为何而来?”王进想再问清楚些。
“贼人叫我请大郎出去说话。这次人来得不多,只是个骑马的头领带着几十个喽啰过来。”
史进已是怒气冲天,一边披挂,一边大骂,“这些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爷爷还没去找他,他们倒来撩拨爷爷。”王进也赶紧吩咐庄客们列阵出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了,自家接着就是。
王进跟史进各骑了一匹健马,领着众人来到庄前,却见个大汉提了条点钢枪骑在马上,这人膀阔腰圆,身形魁梧,乃是少华山上一员头领,叫作“跳涧虎”陈达。
史进早就急不可耐,打马冲了出去,扬起手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便骂,“杀人放火的贼子,好大胆,敢来太岁头上撒野。”
陈达答道,“来人可是史进,早就听人说起过你的名号,俺山寨这阵子缺衣少食,欲往华阴县去借点钱粮,经由贵庄,还请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回来时定当拜谢。”
史进仰头狂笑,“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俺正当着里正,正要来拿你这伙贼人。我便肯让你借道,也有不肯的,你问问他,他若肯便肯。”
陈达问道:“却要问哪个?”
史进扬起刀,“若能问得我手中这口刀肯了,便放你走。”
陈达大怒道:“黄口小儿,欺人太甚。”说罢拍马挺枪来战史进。史进也怒,抡起手中刀来迎陈达。
王进早已叮嘱过史进,与贼人交手时莫要自大,先守为主,摸清了对手套路再做决定,到底是打还是撤。
史进陈达两人交手才数回合,王进便看出来陈达气力武艺明显都不及史进,便放下心来。
又斗了几个回合,史进卖个破绽,让陈达把枪往心窝里刺来。史进却腰一闪,胳膊一挟,便夺了陈达手中枪,顺势把陈达往自家拖,腾出右手在陈达腰带上一抓,便把陈达揪离了马鞍,重重甩在马下。陈达坐骑风一般跑走,只留他在地上摔个七荤八素。史进叫庄客把陈达捆了拖回本阵,另一边众庄客也把陈达领来的小喽啰赶散了。
回到庄上,史进又吩咐拿了酒肉来赏众人,众人纷纷夸赞“史大郎果然豪杰”。
庆功宴后王进带了史进来到庄后柴房,准备审问下陈达。陈达吃了史进那一掼,一身狼狈,看史进二人过来,昂着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爷爷要是皱下眉头,算不得好汉。只是悔不听大哥之言,落得如此下场。”
史进是个豪爽性子,见陈达硬气,笑着对王进说:“大哥,这人还算好汉,却不知为何做贼。”说完便问陈达为何落草。
陈达梗着脖子,一脸气愤,“我们三兄弟被人诬告,不得已才上了少华山,只恨不能手刃仇人。你们也别得意得太早,我两个哥哥必会来为我报仇。”
史进听了这话,说道:“这么说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一发全部捉了好送官领赏。”
正说话间,有在外巡逻的庄客飞报:“山寨头领朱武、杨春已到庄外。”
陈达闻言放声大笑:“我家兄弟自来救我,识相的赶紧放了你家爷爷。”
庄客却是话还没说完,“只来了两个强人,自称是山寨头领,两人也没带兵马过来。”
史进一听这话,也是大笑:“正愁没处寻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待我抓了他们来,一起送官领赏。”
王进拉住史进:“大郎勿要轻敌,我们先披挂整齐了,再出去看看对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两人整束完毕,提了刀枪来到庄外,却不见大股山寨人马,只有两个大汉站在那里,也不见他们带着兵器。
朱武一身道服,面皮白净,几缕细须,没有丝毫匪气。杨春也是身材高大,腰细臂长,很是精悍。看到众庄客簇拥着史进跟王进出来,朱武两个双双跪下。却原来是朱武从逃回山寨的小喽啰口中得知陈达被擒后,自知不可力敌史进,便定下了这条苦肉计,想以自家三人的结义之情来打动豪爽仗义的史进。
史进下马问道:“你们两个跪下却有何说法?”
朱武哭诉:“小人等三个,本俱是良民,来这华阴县经商,谁曾想被县尉诬告,谋夺了我等财物,不得已上山落草。当初结义时曾发愿‘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虽然不及刘关张义气,但也愿同生共死。今日小弟陈达冒犯虎威,已被英雄擒下,我等自知不是英雄对手,所以自来请死。惟愿英雄将我兄弟三人一起送官请赏,以全我兄弟之义。”说完两人拜伏在地。
史进本是义气之人,听了这话,也是被激将了,“你们这般义气。我若是捉了你们去解官请赏,岂不是教天下好汉耻笑我不英雄。若你所说属实,我便替你们讨个公道也是不可。”
听了朱武的话,王进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遭遇,也是被人陷害,对三人不禁也起了同情之心。这时又见史进似乎也有放他们走的意思,便拉住史进,耳语道:“大郎,先将二人捆回庄内再说。毕竟他们是匪,我们是民,况且你还当着保正。我知你是义气之人,但还是从长计议,不可当着这么多人放走他们。除了放他们回山,还有其他手段成全他们兄弟之义,也不会伤了你的名声。”史进点头同意。
王进又低声说道:“大郎,朱武三人所说是否属实,我们派人进县里打探一番即可知道。这几日先将他们关在庄上即可。若他们在骗我等,便捉了去送官,三千贯赏钱也是不少。若他们说的是真话,我们便想个法子替他们脱了这场官司,了结了他们的恩怨,也不负江湖道义。”说罢,王进便叫几个庄客将朱武杨春绑了,跟陈达关在了一处。同时,史进也吩咐了几个心腹庄客,让他们去县里打探一番,查证朱武所说是否属实。
为了不让庄客们怀疑,史进又告知众人要把朱武几个先关起来,等把少华山上寨子平了之后再送官,扫平匪寇,护卫乡里,方不负他英雄知名。
不多时,几个庄客就接连回报,王进听了这几个人所打探到的消息,大概也弄清楚了朱武几人上山的来龙去脉:从外地来做买卖的朱武三人,所骑的几匹好马被县尉李勇看上了,李勇想要强买,但朱武几人不愿意,陈达杨春两个又是急性子的,言语间就起了冲突。在华阴县里横惯了的李勇哪里肯罢休,双方当街就打了起来,但陈达杨春这“跳涧虎”和“白花蛇”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拳脚功夫自是不差,而李勇当时身边带的人又不多,自然就吃了亏。李勇倒是没被打,但是手下一群人被三个外地汉打得满地找牙,这不就是在打他李勇的脸么,让他这堂堂县尉以后怎么在华阴县混。羞怒之下,李勇回衙门弄了份公文,声称朱武几人是少华山上的匪人,然后领了几十个衙役,直接就去客店抓朱武几人。朱武三个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仗着武艺逃了出去,没想到还真的跑到少华山上当了强盗,因为几人有勇有谋,竟然直接做了山寨头领。县尉带人攻打了山寨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最近甚至贴出了榜文,赏金三千贯来买他们三个的人头。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王进同史进商议道:“大郎,这样看来,朱武三人也是有苦衷的,确实没有骗我们。”
史进点头,“我就觉得他们三人那般义气,宁愿一起赴死,定是好汉,果不其然。我这就去放他们出来,帮他们宰了那狗官,反正很早就听说那是个仗势欺人一肚子坏水的狗东西。”
王进连忙拉住他,“先不急。他们上山不久,也没听说他们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放他们我也赞同,但是怎么放就得再想想。再说‘民不与官斗’,想帮他们报仇,也得仔细谋划一番,要知道杀官可是等同于造反,不是那么简单。”两人商量了一阵,便一起去找朱武三人。
这几天朱武三人被关在庄内柴房,每日三餐自然不会少他们的,但是没人理他们,这让三人不禁心里发毛,不知到底会被怎样处置。见王进跟史进一齐过来,朱武首先开口:“两位英雄,这几日将我们关在这里不闻不问,到底是何打算,还请直接告诉我们,让我们兄弟做个明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