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间太小，不足够他起舞。
　　少年一直走到了科室护士台的前头，护士台前头的空地，被他选为舞台。
　　护士们都从护士站里出来了，站在护士台后头，看着这个令人唏嘘天妒英才的少年。
　　大家都很安静。
　　禹伦拿出手机，播放了一首乐曲。
　　然后，他的脚尖轻踮，双腿笔直的并拢，手臂伸展开来。
　　随着音乐，缓缓独舞。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踮脚的旋转，每一个抬腿的舒展，每一个下腰的曲线，每一个劈腿的柔软……
　　他的肌肉连接着骨骼和关节连贯完成的动作，都在透露着两个字——完美。
　　他优秀得近乎完美。
　　有各病房的病人，受到了音乐声的吸引，都纷纷出来围观，有的拄着拐，有的吊着手，有的坐着轮椅。
　　但是大家都安安静静，安静地观赏着。
　　像是看着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随着音乐到达尾声，少年的动作也开始变得和缓，最后一个动作，完美的和音乐同时收尾。
　　有几秒钟的安静，然后，就有掌声响起。
　　肖融懂医术不懂艺术，但是她很清楚，如果这个孩子的腿，真的在她的手下被锯掉……
　　自己简直就是个刽子手。
　　禹伦的父母，泪流满面的鼓掌。
　　而这少年，一曲舞毕之后，光脚走到了肖融的面前，他的脚步……是跛的，疼痛让他走路时脚步会变得跛。
　　但是，在跳舞的时候，他的动作那么完美。
　　就像是……他根本没有任何痛症在折磨他，就像是他是很正常很健康的。
　　原来真的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再痛也能忍得住。
　　就像只要是自己爱的人，再痛也会依旧爱着。
　　禹伦定定看着肖融的眼睛，“肖医生，你能做出这样的假肢给我吗？”
　　肖融抿唇没有做声。
　　池今墨就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没有露脸，他已经拍了MRI回来了，因为提前知会了放射科那边，所以一去就加急拍了，他手中提着个光片袋子。
　　一上来就正好赶上了禹伦的这一曲舞。
　　听到了这一句话。
　　肖融没有给出答案，停顿了片刻之后，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少年的头。
　　因为学舞蹈的缘故，这少年并不是非常高挑的个子，但是十六岁的年纪，也有一米七的个头了。
　　所以肖融是抬手起来摸了他的头的。
　　“你让我好好思考一下，查一下文献和资料，咨询一下其他专家。看看有没有其他可参考的病例，然后再做出一个……”
　　肖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浅浅笑容来，“做出一个争取能保住腿的治疗方案来。”
　　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少年眼睛里原本只剩一个星子的光芒，登时闪亮，如同星火燎原一般！盛开一片！
　　就连他的父母，都已经瞬间失声，只睁大双眼定定看着肖融。
　　旁边的其他病人也纷纷安慰他们，“放心放心，肖医生很厉害的！”
　　“是啊，肖医生医术好对病人又好，肯定能治好的，这孩子这么年轻，恢复力肯定比我们好多了。”
　　“对对对，肯定能很快好的！跳舞跳得这么好，不能就这么荒废了啊。”
　　少年看着她，眼睛闪亮，声音颤抖，“真……真的吗？”
　　肖融抿唇微笑点头，“只不过，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可行治疗方案，想必是更艰难的道路，更痛苦，更难打的仗。”
　　“我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少年重重点了点头。
　　肖融嘱咐道，“肿瘤科那边的化疗方案，还是得继续的，你多多休息，好好吃饭。”
　　少年再次重重点头，他的父母上来对肖融千恩万谢，然后才带着孩子回了病房。
　　他们一离开。
　　肖融就长长呼了一口气。
　　赵初七在她病房门内，她的病房就对着护士台呢，刚才这些情况，她当然都已经看到了。
　　此刻才控着轮椅出来，到了肖融旁边，轻声说了句，“融融，玩得有点大啊啊……骨肉瘤保腿？风险太大了点吧？孩子才十六岁，截肢起码还能活啊，保腿的话，一个不慎……”
　　肖融转眸看向了赵初七。
　　“你看到他刚才跳舞了？”
　　肖融问了句。
　　赵初七点点头，就看到肖融轻叹了一口气，“你看他其实已经跛了，痛症已经很严重了，但是他跳舞的时候，你看得出异常吗？”
　　赵初七没说话，也叹了一口气。
　　肖融这才继续说道，“他的梦想大过生命，我要是不做任何尝试直接就笃定截肢的话，才是真的宣判了他死刑。截肢了，他梦想破碎了，你让他拿什么撑过之后那些大剂量的化疗？”
　　赵初七摆了摆手，认同了肖融的说法。
　　只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一句的，“那你之后就有得辛苦了。”
　　“我们这一行，什么时候轻松过了？”
　　肖融反问一句，反倒让赵初七哑口无言答不出来。
　　池今墨这才走了上来。
　　这才让肖融暂时从因为这个病例而焦头烂额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拍好了？片子拿来看看。”
　　肖融伸手就接过池今墨手中的胶片袋子。
　　拿出了MRI的片子来，对光照着看了看。
　　“什么毛病都没有。”
　　她很快给了结论。
　　赵初七也就接了片子过来，照光看了看，“的确什么毛病都没有。”
　　也给出了结论。
　　池今墨在一旁，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有了几分情绪的波动，无奈的情绪。
　　“本来就什么毛病都没有。”
　　他说了句。
　　赵初七就乐着笑了两声，“看不出来小伙子脑壳挺硬的啊，这样也好，真要有个什么不好的，神外的叶蒹葭……可不好招架。嘿嘿，神外的自视甚高，向来都不好招架。”
　　肖融闻言，垂眸看了赵初七一眼，心道你个心外的，似乎没资格说这种话吧？你们心外和神外那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两的事儿。
　　不过，池今墨没事，肖融还是觉得放心了不少的。
　　这就抬眸看向他。
　　池今墨原本觉得已经没事儿了，却没想到，肖融还是提了那句，“头外伤的网兜呢？张雅雅没拿给你套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