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直播，第一笔成交，第一次送货，在诸多第一之下，李长山与洛星辰的心情很是亢奋，可当见到这第一位顾客时，两人都傻了眼，曹师傅坐在车里默默地放下手机镜头，暂停了直播。
　　“小。。。。。。姐姐。。。。。。不、不，大姐。”
　　李长山很是尴尬，连忙跟人解释道：“大姐，真不好意思啊，都是我那徒弟。。。。。。”
　　老李边说边看向洛星辰，洛星辰一愣，心想，这也没拜过师父呀。
　　“唉，我那徒弟，小年轻，说什么现在时兴叫小姐姐、小哥哥之类的，这不，赶时髦嘛。”
　　这第一位顾客是位老大姐，正巧小孙女说洗发水没了，她刷着直播就下了一单。
　　“没事，就是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叫作小姐姐，怪不好意思的。楠楠啊，洗发水来了，快去洗吧。”
　　老大姐将洗发水递给了小孙女，转头又对李长山说道：“原来你们丹琪厂还在啊。”
　　“在，一直都在呢！”
　　“那店里怎么都买不到呢？”
　　“这。。。。。。”
　　李长山语塞了，他总不能说，咱们厂已经没钱铺销售渠道了吧。幸好，洛星辰接过话道：“阿姨，我们在搞直播呢，以后要买我们丹琪的产品可方便了，直接在直播间里下单，记得关注我们哦。”
　　“好、好。”
　　一看这老大姐就是刚进直播间没多久的，还不太会操作，洛星辰帮她添上关注后，便准备与老李一同离开了。
　　“大姐，下回用完了，再下单啊，我们是厂家直接配送！”
　　这老李送货还送上瘾了，洛星辰拉了拉他的袖子，悄声道：“以后真的都自己送货？”
　　“当然啦！”
　　听完这话，洛星辰心想，原来，我找的是一份996的工作呀。
　　但话说得太满，实操终归是个问题，丹琪日化就只有一辆送货的面包车，虽说直播间的销量不多，每天十来单，可就这十来单也把老李、星辰和曹师傅三人累得够呛。几个星期下来，曹师傅首先不干了。
　　“厂长，这样真不行，都是零星单子，送货地遍布申江的东南西北，每天累得半死，而每单赚的呢，还抵不上汽油钱，我这可不是新能源车啊。”
　　一日送货的间隙，曹师傅吃了几口饭，就埋怨了起来。
　　“那我也没想到两个送货的地方离得这么远呀。”
　　老李喝了一口水，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厂长，以前咱们都是批量供货给超市、卖场之类的，再不济，街边小店也会要上个三两箱货，那厂家直送还能说得过去。但现在不同了，就一瓶洗发水，两盒雪花膏，咱们绕申江一圈送货，实在没有必要啊。”
　　曹师傅靠在车厢上，一脸的无奈，坐在路边的洛星辰也埋怨了几句。
　　“是啊，老李，我们不能再直播送货了，这样没有意义啊，每笔单子都要做到日内达，我们又不是在做快递公司！”
　　洛星辰累得不想吃饭，精神状态也不好。
　　李长山呢，瞧着大家士气低落，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还想坚持。
　　“我知道你们幸苦了，可咱们不是靠着直播送货，吸引了两百粉丝嘛。”
　　“不是，厂长，这两百人到底是什么心态，就爱看咱们送货？”
　　曹师傅咽下最后一口饭，一脸不解地看着李长山，李长山为安抚曹师傅，遂道：“那待会，待会，星辰来开车，好不好？小曹，你先歇一歇。”
　　“我开车？”
　　刚打算吃一口饭的洛星辰立马站了起来，道：“可我没有驾照啊！”
　　“你没驾照？”
　　老李和曹师傅都吃了一惊，曹师傅拍了拍星辰的肩膀，道：“现在年轻人不都有驾照嘛，你没去考？”
　　“去了，卡在科目三了。。。。。。”
　　当年，洛星辰和大学同学孟凡一同去考驾照，人家孟凡一几个科目顺顺利利地一次过，可洛星辰却硬生生地被卡在了科目三上。创立凡星科技之后，工作忙，再加上他一直蹭人家孟凡一的车，也就懒得再去考了。
　　“好、好、好，我来开！”
　　老李从曹师傅手中拿过车钥匙，先上了车，曹师傅看着洛星辰，耸了耸肩，没想到，两个年长的，倒有驾照，洛星辰这个小年轻反而没有，莫不是科目三的难度随着年代而增加了？
　　坐在车上，三人都没有说话，时间一长，气氛就变得愈发尴尬。为了缓解尴尬，洛星辰先开了口。
　　“老李，我知道，你是为了吸引粉丝才直播送货的，可。。。。。。可这种方法是无以为继的，等我们做大了，一天一百单、一千单、一万单，还自己送货？难不成，我们只接本地的单？”
　　听到“做大”二字，李长山提起了兴致，他可太想做大了，丹琪也太需要做大了。
　　“那。。。。。。那我们还有什么法子吸引人家进直播间呢？”
　　老李找不到流量密码，就只得用这种车轮战，长时间耗在直播间里，但洛星辰说得没错，此法确实无以为继，说着说着，老李突然靠边停车了。
　　“厂长，怎么了？”
　　曹师傅见李长山捂住胸口，有些担心，坐在后排的洛星辰也凑了上去。
　　“老李，你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来粒保心丸就好了。”
　　李长山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保心丸，吞了下去。
　　“老陶电话里和我说了，觉着心脏不舒服，就吃粒保心丸。”
　　“老李，你心脏不舒服，得去医院看一看呀。”洛星辰递上老李插在一旁的水杯。
　　“诶，没那么娇贵。”
　　“这可不行，陶叔叔不就是先前没注意，后来才动的手术嘛。”
　　“不是，星辰，你不知道，老陶他们家有遗传。”
　　李长山还在推三阻四的，洛星辰没理会他，直接对着曹师傅说道：“曹师傅，你来开车吧，送老李去医院。”
　　“好！”
　　曹师傅配合着星辰将李长山移到了一旁的座位上，老李确实情况不好，这几天累的，再加上直播间的销量平平，心绪不佳，继而引发了老毛病。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完，就马上让老李住院观察，这人上了年纪，就累不得，老李的情况不妙。
　　医院这头，洛星辰与曹师傅把老李安顿好之后，便又去送货了，没法子，李厂长说了，咱们一诺千金，既然先前在直播间里说了日内达，就必须日内达。
　　不出意外，那天晚上，丹琪日化的直播间停播了。
　　母亲给洛星辰去了电话，这位每天晚上都观看丹琪直播的忠实粉丝还以为厂里出了什么事呢。
　　“星辰，你们怎么没播？”
　　“妈，李叔他住院了。”
　　“住院了？不会又是心脏病吧？”
　　“就是，医生让他立即住院。”
　　“唉，老陶这样，老李也这样，准是让厂里的事给闹的。”
　　洛星辰的母亲文慧芳已经退休了，但一直关心着厂子里的事。前段时间，老陶动手术，她就在家里替老陶做销售报表，再前段时间，出纳许姐要照顾女儿做月子，文慧芳也去顶了一阵子出纳。
　　这丹琪厂啊，科室虽多，但好多科室就只剩下一人了，这人要有点什么事，全靠文慧芳来顶班。
　　“妈，厂里还有我呢，我能搞定。”
　　一个月下来，洛星辰是完全融入了厂子，可是，他真能力挽狂澜于既倒吗？凡星科技，他不也搞砸了嘛。
　　“星辰啊，要不，你再去找找你那位同学，妈觉着小孟挺有能力的，你们俩联手，把丹琪给撑起来，好不好？”
　　洛星辰还没失去信心，自己的母亲倒先对他没信心了，也难怪，凡星科技的事，总让母亲心有余悸。而说起那孟凡一，确实比洛星辰沉稳，有他在，再创事业，亦有可能。只是，孟凡一早就与洛星辰划清界限了，他转投了一家传媒公司，专门设计动漫IP，起步不高，但前景不错。
　　“妈，我和他早就分开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要不是他倒向董总，凡星也不会被收购。”
　　对于孟凡一，洛星辰已经寒了心，创业不易，互信更不易，但孟凡一临走前那句“没有人可以逆趋势而行”，洛星辰倒是听进去了，他配合着老李的直播，也是认为直播模式是趋势所在。可问题是，流量在哪儿呢？直播间里那没有利润十几单，竟还拖垮了老李的身体。
　　洛星辰不愿再向母亲多解释，草草几句便挂了电话，那天夜里，他在江边坐了很久，直到江对岸的夜景灯光关闭，才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洛星辰去医院看了趟老李，老李一见着他，便从病床上跳了起来，嚷嚷着要出院。
　　“我什么事都没有，医生太小心了。”
　　“老李，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厂里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是厂长，当然得我来想办法呀！”
　　李长山是个固执的性格，一旁的老婆听了，连忙劝道：“哎呀，老李，医生都说了，你的状况很不好，要休息，你难道想像老陶那样动手术吗？老陶现在就只能卧床了。”
　　见老婆埋怨，老李稍有收敛，躺了下来，但手紧紧地拉住了洛星辰的手。
　　“星辰啊，我昨天晚上想了个新法子，货不送了，咱们以后都改成快递方式，而我呢，就在直播间里表演节目，以前我们厂里搞年会，我都是出节目的，相声表演过好几回呢。”
　　“唉，老李，你就好好休息吧，别折腾了。”
　　洛星辰给老李拉了拉被子，可李长山还是不依不饶的。
　　“星辰，我看其他直播间，还有唱歌跳舞的，跳舞是不行了，但唱歌可以啊，他们唱的叫什么绕。。。。。。绕舌，对吧？”
　　“你是说Rap？”
　　“对、对，星辰，你教教我。”
　　“这。。。。。。那本地说唱，你会吗？”
　　“会啊，金陵塔、塔金陵。。。。。。”
　　说着说着，李长山就要开唱了，在这位老厂长身上，即使偶有颓废，但乐观主义终是占上峰的。
　　“老李，你就在前面加上两个‘呦、呦’，然后节奏加快，结尾部分再来上一个‘checkitout’。”
　　“切什么？”
　　“Checkitout!”
　　“切糕？”
　　洛星辰还真被老李给绕了进去，一片混沌之后，他理了理思路，道：“老李，说这些没用！光有表演什么的，是不够的，我们毕竟是在做销售工作，得系统地构建一套直播销售体系，把我们原有的线下销售模式转变为线上、线下并行的模式，这需要向领先的人学习啊。”
　　“学？可到哪里去学呢？”
　　李长山也想学，可哪有这样的培训学校呢？
　　“所以，厂长，你得给我放个假。”
　　“放假？厂里都这情况了，你还。。。。。。”
　　李长山以为小年轻是要撂挑子了，洛星辰见状连忙解释道：“我想去传奇文化学一学。”
　　“姜宝儿在的那家？”
　　“没错，去取取经。”
　　听到这里，李长山眼神一转，似是领悟到了什么。
　　“也对，咱们瞎干总不是个办法。暂时不靠直播，按目前厂里的销售情况，撑上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但。。。。。。但明年的话，唉，我们账上的钱不多了，贷款也批不下来。。。。。。”
　　“不用等到明年，我就是去一两个月，再说了，能不能进传奇，还不一定呢。”
　　还是凡星科技董事长的时候，洛星辰就遇到过好几个来他们公司取经的人，他有些排斥，但没有为难人家，毕竟，谁都想学点先进经验，可要碰核心技术的话，那洛星辰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现在换成洛星辰自己去取经了，传奇文化那头会不会发现，而自己究竟能学到些什么，洛星辰心里完全没有底。
　　“你要学到真本事，把丹琪的直播销售给搞起来了，那我就升你当副厂长。”
　　老李见洛星辰面露几分犹豫，遂为其打了打气，可洛星辰却道：“不是吧，老李，你这是在给我画饼？”
　　“画啥饼，我真让你当副厂长！厂里的经营班子没年轻人怎么行？日化品就是要跟上时代的潮流，而跟上潮流，得靠年轻人啊！”
　　李长山一激动，又有点不舒服了，他捂住胸口，道：“星辰，你就放心的去吧，厂里还有你母亲呢。”
　　“又是我妈？”
　　文慧芳果然是丹琪日化不可或缺的人物，退休一年多了，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工作岗位，退休前是财务科科长，退休后是全工种，幸好车间主任老秦身子硬朗，否则，文慧芳还能一头扎进生产线呢。
　　从医院出来，洛星辰回家换了套西装，这套西装吧，不是他当董事长那会儿常穿的几套之一，而是他在大学时候买的那种学生版西装，衣服宽落落的，毫无减裁之美，用来装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最合适不过了。
　　“你好！我是小洛，投了你们家公司的简历，一直没有消息，所以，想来问问，能不能面试？”
　　洛星辰穿上那件宽落落的西装，背上一个电脑包，就去到了传奇文化。前台小妹妹都没有正眼瞧他，只顾欣赏自己手上的美甲片，半晌来了一句。
　　“你懂不懂规矩，现在哪有直接冲上门来面试的？”
　　“没有吗？”
　　洛星辰求职面试经验极其匮乏，当年，他和孟凡一得了元宇宙科创大赛第一名后，就被投资人看上了，一路顺顺当当的，直到公司被收购，才看尽世间冷暖。
　　“面试得按流程，通过了简历筛选，先视频面试，然后才是现场面试，你投了简历没得到消息，八成是被筛下来了！”
　　“哦，这样啊。”
　　洛星辰根本也没投过什么简历，他只是想寻个借口，见一见HR罢了，怎奈，他也太不了解求职流程了。
　　“诶，我怎么瞧你有点面熟啊。”
　　前台小妹妹突然打量起了洛星辰，一个多月前，洛星辰跟着李长山来传奇文化找姜宝儿，老李缠着人家小妹妹给找人，洛星辰还好心替那小妹妹解围呢。
　　“是吗？”洛星辰有些心虚。
　　“你不会来了好几趟吧？”
　　“没有，这是第一次来！”
　　“你可别骗我了，我记性好得很，你肯定来过！简历没过，一次次来干什么呀！”
　　前台小妹妹居然脾气不小，真枉费洛星辰当初替她解围。
　　“我通过简历筛选了，视频面试也过了，我是能面试的，对吧？”
　　边上又冒出来一位大哥，这人把洛星辰撞到角落处，着急地要面试。
　　“都和你说了，先等着，这次是群面，好多人呢，都想来我们传奇文化！”
　　前台小妹妹又欣赏起自己的美甲片了，洛星辰也瞧了那美甲片一眼，觉着没上次的好看。
　　就在洛星辰没招，准备另寻他法之际，办公区走出一清丽姑娘，洛星辰见到她，突然心动了一下。
　　“这里谁是来面试的呀？”
　　“我！”
　　洛星辰一个健步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