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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天亮的时候,120救护车又来了,送来个骨瘦如柴老头子、人已经不能说话,触摸其没有反映,从老人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生机了,如同一个活死尸。这该算是危重病人了,连病人家属都认为这老人活不了多久了。家属说:“我们家老爷子不行了,老爷子也算高寿了,快九十岁了。”
从家属的态度来看,并不是很急切。不管患者家属怎么想,抢救室的医护人员还得一如既往,全力以赴,把该做的流程过一遍。护士们为病人量体温、测血压、拉心电图,然后拉进抢救室移床后,吸氧、上心电监护仪。实习医生范仙花按照问诊流程,一丝不苟的向家属问诊:先问明姓名、年龄。随后问:“病人哪里不舒服,得的是什么病?”
“我们家老爷子上年纪了,身体一直不好,床上躺了快一年了。”
“我是问老人家哪里不舒服,得了什么病,是因为什么病送到医院的?”
“我不是说了嘛,老爷子身体一直不好,一直都迷迷糊糊的,有好几个月不能说话了。”
“那他具体得了什么病,你清楚吗?”
“我要是知道他是什么病,我送他来医院干嘛,我自己就给他看了。”家属的耐心彻底被范仙花问崩溃了。
“那好,我问下一个问题。病人有没有什么不良生活习惯,比如:抽烟、喝酒之类的?”
“什么,什么,我们家老爷子都病成这样了,还抽什么烟,喝什么酒,你会不会问呀?”
连何护士都听不下去了,觉得范仙花太书呆子气,只会照本宣科,生搬硬套,一点不懂得察颜观色,随机应变,对她也就不指望了。何护士也没跟范仙花商量就吩咐护士江小宛通知住院总来诊治。这使得范仙花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她察觉到护士们已经不把她当医生看了。其实何护士不光是不放心范仙花的能力,也是照章办事,按规定遇到危重病人至少要通报给住院总,把危重病人交给实习生诊治,那才是对病人的生命健康不负责。
住院总顾名思义就是住院总医师,是本病区内住院医生的头儿,一般情况下住院总是升职主治医师必经的岗位,住院总比普通住院医师要辛苦很多,需要二十四小时在医院待命,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到达,当然遇到危重病人同样必须第一时间到现场。
急诊住院总—陈总赶到抢救室,一眼看到范仙花在场,愣了一下问她:“怎么是你,小徐呢?”
范仙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陈总这样问,说明他对小徐没来上班的事儿一点都不清楚,他之所以不清楚有可能是余兆文有意隐瞒,她要是照实说,岂不出卖了余兆文,若不说,对住院总又交待不过去。
好在陈总没有继续追问,他还有更紧要的工作要做。陈总开始简单为病人查体,他翻开那老头子的眼皮用小手电照射着,观察其眼角膜对光的反射,他边检查边问范仙花:“神经反射检查你会做吗?”
范仙花再次被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若说不会,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她还是有的;若说会,她可从没有在真人身上做过,纠结了一阵子后她回答说:“我能试一下吗?”
“那好,你来吧。”
范仙花在为病人做查体的时候,陈总开始跟病人家属交谈:“你们家老爷子卧床时间不短了吧?”
“是呀,瘫痪快一年了。”
“是什么病引起的瘫痪呢?”陈总用听诊器在病人身上一边听着一边问道。
“这我不清楚?”病人家属接着说:“但这不能怪我,我们家兄弟姐妹好几个呢,老爷子是我们几家人轮流赡养的,今天正好轮到我们家,人一送到我们家,当晚就不行了。我保证,我可没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
“你怎么断定人不行了?”陈总看着病人的心电图报告问道。
“老爷子不吃饭了,吃什么吐什么。”
“病人卧床前看过病吧,有没有留下病历什么的?”
“这些可能都在我们家老四家,多少年了,可能都找不着了。”病人家属有些不耐烦了,反问道:“医生,我们老爷子你也看了半天,看不出是什么病吗?”
“目前来看,病人心率增快、心律不齐、心电图显示:窦性心动过速。”
陈总这样专业性的回答,可不是病人家属想要的,病人家属也压根听不懂,那家属所幸直截了当地问:“医生你就直说了吧,我们家老爷子还能撑多久?”
病人家属要医生给病人断生死时辰,这可难为住陈总了,陈总敷衍的应付道:“这个不好说,还得做进一步的检查才好判断。”
病人家属对陈总的回答很不满,但也不好对陈总发作,他一扭头看到正在为病人查体的范仙花,便把邪火发在她身上:“行了,行了,别折腾我们家老爷子了,没看到我们家老爷子都不能动了吗,你还搬他干嘛。”
原来神经反射检查,全套做下来,其流程是非常繁琐的,其一,生理性反射检查:包括浅反射和深反射两种,浅反射有角膜、腹壁、外展和肛门反射,深反射包括肱二头肌反射、肱三头肌反射、桡骨鼓膜反射、以及膝腱反射、跟腱反射等。其二,病理性反射检查:包括上肢的检查,如罗索利莫征、霍夫曼征等。
范仙花此刻正为老人做膝腱反射检查,对已瘫痪的病人,又是敲打膝腱,又是搬动小腿。陈总也觉得范仙花没有必要做的那么仔细,便向她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可以了。”陈总接着问范仙花:“怎么样,腿有没有浮肿?”
“小腿明显浮肿。”范仙花回答道。
“脚心、手心是不是冰凉?”陈总接着问。
“是的,是很凉。”范仙花回答道。
陈总转向病人家属说:“我看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需要验血,验尿才好对症治疗。”
“行,医生,你就看着办吧。”病人家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护士催促病人家属说:“麻烦你去交一下费。”
这一下家属可不再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了,而是拿到交费单抱怨个不停:“这么多检查呀,开医院赚钱也真容易。”
待病人家属去交费时,陈总忽然问范仙花:“病人家属是什么想法,打的什么主意,你能看的出吗?”
“他能是什么想法,当然是来看病了。”范仙花对于陈总问出这样的问题很是纳闷。
陈总转过脸问何护士:“何姐,你说说你的看法。”
何护士说:“那家属就是来我们这开死亡证明的,总不能让老人死在家里,那房子岂不成了凶宅了。他是觉得老爷子快不行了,才送过来,如果老爷子身体还能扛得住,他还不愿意送过来呢,放在医院治疗的时间长了,还得多花钱呢。”
“何姐说的是,家属对病人的死活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要是尽职责全力抢救病人,病人家属未必会满意呢。”陈总说到这儿问范仙花:“哎,那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做呢?”
“这个么,我觉得不管病人家属怎么想,我们都应尽医生的职责全力抢救病人。”范仙花坚定地说。
“我刚出校门时也是这样想的,当然你的这种想法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对的。”陈总接着开导范仙花说:“刚出校门时我也觉得做医生只要一门心思为病人看好病就行了,做了几年医生,我才明白医生这一行要长久的做下去,只会埋头看病是不行的,还要能看懂人情世故。”
护士在为病人抽血时,遇到了些麻烦,抽血一般都在胳膊上抽,但病人上了年纪,胳膊上的血管都已经钙化、硬化了,于是只能改在大腿根部来抽。护士在扒下老人裤子的那一刻,处于羞耻感,老人本能的抗拒着,但是他已经力不从心,无能为力,只能嘴上发出些轻微的呻吟,人到了年迈、虚弱的地步,也就捍卫不了自己的尊严了,也就只能另人摆布了。
这时,一旁的家属都看不下去了,觉得他的父亲像个待宰的猪,或者像是在受刑,而且护士抽起血来,一管接着一管,没完没了。家属终于忍不住抗议道:“你们到底还要抽多少管血呀,老爷子都这样了,他身上还能有多少血呀!”
“其实抽的不多,一管也才五毫升。”何护士解释说。
“那也架不住抽那么多管呀。”
“血抽的多是因为验血检查的项目多,每查一个项目需要抽一管血。”范仙花接着向病人家属解释说:“我们需要检查的项目有血常规、心肌三项,包括:肌钙蛋白、肌红蛋白、肌酸激酶同工酶;凝血四项,包括凝血酶原时间、活化部分凝血活酶时间、凝血酶时间和纤维蛋白原;肝功五项,包括谷丙转氨酶、谷草转氨酶、间接胆红素、直接胆红素、总蛋白。还有肾功——”
“行了,行了,别说了,听着就受不了。唉,白抽那么多血,还要交钱,真是又花钱,又受罪。”家属抱怨道。
连范仙花都觉得护士们这样折腾一个老人太残忍了,甚至有些不道德,护士们扒下老人的裤子为他抽血的那一刻,大概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一个人,没有考虑他的感受,她们熟练的动作着,只觉得是在检查或者维修一台机器。范仙花想这就是她将终身为之奋斗的医疗工作吗,原来医疗只能挽救病人的生命,但却维护不了病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