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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孙少安收到了高原的来信,说大刘村那边已经开始整修路基了,过了雨季就可以铺砖施工,砖厂这边要加紧生产,并尽量打通石圪节到清水镇的直线通道。
对于送砖的路线和路程,孙少安一直在犹豫不决,如果走原西县城,是现成的公路可以顺利到达清水镇,但是路程太远,比直线距离要远五十公里。而直线距离就是从石圪节向东穿过哭咽河,再沿川道穿过马家镇再绕过几个山坳就到了清水镇,也就二十多公里的路程。这段川道很宽敞,很通畅,由于地处三个专区交界处,人流量很少。最关键的难题就是哭咽河那段,穿过哭咽河只有多年来的一段人行小桥,说是桥,其实就是几块列石上铺了几块青石板,只能人行通过。这条河一年四季有水,但是水流量很小,就是雨季也就最多齐腰深的水,平常也就有罐子村的一些人踩着列石过去,再穿过一片灌木丛林,到对面的马家镇去办事。马家镇是少数民族聚集区,这里有加工制作放羊鞭和马鞭的传统手艺。
要打通石圪节到马家镇这段路,关键是桥,没有桥拖拉机是过不去的。可是谁会修桥呢?修什么样的?是石桥还是铁桥,还是木桥?听说金大锤组织了个修窑队,专门给人家修个房子垒个院墙啥的,但他绝对修不了桥,还是去趟米家镇吧,那的手艺人和匠人多。
孙少安骑上摩托车就到了米家镇,通过村里的干部很快联系到了一位从黄原市市政建设局退休的老米师傅,这个米师傅对修桥修路很内行,而且很爽快地答应了。
经过米师傅的现场勘测和计算,最终确定可以利用现成的建筑材料——砖,没错,就是砖,修一座钢筋水泥砖混桥。因为哭咽河水流量小,可以立两个桥墩,修成三孔的砖拱桥,这样既保证了承重又降低了坡度,便于车辆通行。
热心的米师傅还给画出了图纸。孙少安非常感激,还专门拿了重礼登门致谢了米师傅。米师傅叮嘱孙少安,建拱桥先要做拱膜,这个是关键,要找有经验的木匠师傅,并推荐了老木匠袁师傅父子俩。老袁师傅跟米师傅曾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精通修桥建模。这个袁家闹了半天不是别人,原来和金俊山家是亲家,金俊山的女儿金芳就是嫁到这袁家的。
又一项大工程就这样敲定了,因为有双水村这边办电的事情还要照应,孙少安就把准备修桥材料的事情交给了孙玉亭。孙玉亭叫上田润生开拖拉机就去了原西县,很快就买回了水泥、钢筋和木料,又从砖厂拉过来足够的砖,沙子就用哭咽河河滩的,随后米家镇的专业施工队也到了。
双水村办电的事情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罐子村东边的修桥工程也开始了。人们像过年似的,从来没有这样的兴奋过。
又是一个下午,孙少安又收到了一封来信,是少平寄来的,少平说运煤的事已经联系好了,金波那边的运煤车也安排好了,这个月底就可以运过去,要提前准备好卸料场,准备苫布遮盖,防雨防风防暴晒。
另外少平说下个月要回家一趟。少安早就盼着少平回来,他曾答应为少平举办婚礼呢。
罐子村东的哭咽河边,一群孩子们正围着修桥的工地看热闹。
一辆红色的摩托车从远处开过来。
孙少安停好摩托车,然后走过去查看修桥工地。孩子们跑过来围着摩托车看稀奇。
孙少安仔细查看着拱桥桥模,果然是经过大场面的师傅,每一招一式的都是那么专业娴熟、那么仔细认真,看见少安过来有人就打招呼:“哎呀,是孙大村长啊。”
少安也连忙招呼:“大家辛苦了,来来,歇一会,抽锅烟。”说着从兜里掏出香烟给人们发,大家都过来拉话。
“放心吧少安,这点小活,闭着眼睛都错不了!”
“米师傅刚走,这个老头可负责哩。”
突然,“哇”的一声,摩托车那边传来孩子的哭声,孙少安赶紧过来,只见一个小孩倒在地上正在哭,其他小孩都跑开了,远远地看着。
少安拉起地上的孩子一看,这不是姐姐兰花家狗蛋吗。少安一边给狗蛋扑打身上的泥土一边说:“怎么了?狗蛋。”
狗蛋见是舅舅来了便不哭了,说:“他们打我,他们不让我看摩托车。”
“你们谁打他了,都过来。”少安朝孩子们说道。
有几个孩子怯怯地走过来。
“我们没打他。”
“是二刚打他了,二刚把他推倒了。”孩子们指着跑得最远的一个孩子说道。
孙少安回过头对狗蛋说:“不要怕,舅舅每天来,摩托车是舅舅的,让你看个够。”
狗蛋顿时显出惊喜的神情,而其他孩子则显出惊愕的神情,这摩托车是狗蛋的舅舅的,狗蛋的舅舅有摩托车啊,骑摩托车的人都是当大官的啊。
其实小孩子的心里也知道什么是身份,什么是地位,什么是势力。
少安又说:“不光让你看,还让你坐,想不想坐?”
“想!”狗蛋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少安把狗蛋抱上摩托车后座,“舅舅带你兜个圈!”
“做好了!狗蛋,抱着舅舅的腰!”
“我坐好了!”狗蛋大声喊道。
孙少安发动摩托车,“嘟嘟嘟”的一声就冲向了远方,转眼间又“嘟嘟嘟”地冲回来了。
“好玩吗?狗蛋!”
“好玩!真过瘾!”狗蛋骄傲而自豪地从车上下来。
别的小孩在一旁看着,都露出羡慕的神情,有的把手放在张开的嘴巴里,大鼻涕都流出来了。
孙少安对孩子们说:“你们谁想坐?都过来!”
有个胆大的孩子走了过来,“我想坐。”
“来,上车吧!坐好!”
这个孩子又惊慌又惊喜地爬上后车座,少安又发动摩托车兜了一圈。
之后,少安又对着另外几个孩子说:“谁还想坐?”
孩子们都跑过来,“我想坐!”“我也想坐!”
“你们都想坐啊?没问题,可是要记住,以后和狗蛋好好玩,不准欺负他。”
“我们记住了,以后谁敢欺负狗蛋,我们就打他。”
孩子们的世界也是不简单的。狗蛋总算有了一个军事同盟。
傍晚的时候,孙少安带着狗蛋回到了姐姐兰花家里。罐子村街上的人看见有个骑摩托车的人带着兰花家的狗蛋路过,都窃窃私语:“这就是兰花的兄弟孙少安啊,双水村的大村长。”
“人家还是砖厂的大老板呢,我在他那上班,伙食可好了。”
兰花见弟弟带着狗蛋回来了,摩托车在院子里一停,铮光闪亮。兰花满心欢喜,连忙把少安迎进屋里,马上安排晚饭。
这时王满银也下班回来了,还接回了在石圪节上初中的猫蛋。
猫蛋一见院子里有摩托车,立刻喊道:“是舅舅来了!”便飞奔跑进屋子里。
王满银现在在砖厂食堂上班,每天骑着少安送他的那辆自行车,顺便带着猫蛋去学校。他把自行车停到靠墙根的棚子下,然后拎着一个布袋子走进屋来。
狗蛋过来说:“爸爸,又是什么好吃的?”
“土豆炖肉!”
孙少安知道这带肉的饭菜不是每天都有的。
王满银也是隔三差五带一些食堂的剩饭剩菜回来。其实这也是孙玉亭对他的迁就和照顾。也就是他,别人谁也不敢。
孙少安和猫蛋亲热地拉着话。少安询问了猫蛋的学习,猫蛋说课程不难,什么代数啊几何的,都好学,老师讲一遍就记住了,少安也上过初中,初中课程哪有那么容易啊,看来这个孩子很有天赋。猫蛋说,特别佩服大舅和小舅,说要向他俩学习,少安说不要向他们学习,要向她小姨兰香学习,兰香才是最有出息的。
猫蛋还告诉舅舅,她们学校刚调了班级,她和二姥爷家的一个叫向红的小姨分到了一个班,少安马上想到是二爸孙玉亭家的二闺女孙向红,屈指一算,今年也有十六七岁了吧,一晃也要考高中了。
二十世纪的七零后已经成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