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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兴了,望着马车嘟囔:小瞧我,我孙二当年也是大把!
孙二回到坝上坐下后装了一锅子烟。我问他的腿怎么了,他却没回答我,而是炫耀上了:我16岁就赶车走南闯北,我救过共产党的交通员呢。
我挨他坐下,一心听他讲。
八成是四七年的秋后,兵荒马乱,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军队你打我我打你,拉锯。老百姓害怕打仗,咱拉脚的趟子车也停了。我指望赶车拉脚挣钱,不出车没钱花。那天有人找我往析木城送两桶洋油,脚钱多,我就出车了。去时没事,回来可糟了,正走呢,枪声响起来了,堡子里的往山梁上打,山梁上的往堡子里打。我忙把车赶到一条干沟躲枪子。过了一阵子,不远的地方响了几枪,我吓得趴到沟里。功夫不大,有个人顺沟跑过来。他穿老百姓衣裳,人长的瘦小,一手拎一只匣子,一手捂肚子,衣襟全是血。我看这人中枪了,小脸蜡黄,快不行了。他咧咧歪歪走到车旁,扶着车喘了几口气才说出话。他求我帮他。这功夫有十几个穿黄皮的兵从东边跑过来,我明白了,那会儿人追他。能见死不救?咱大车虎子最讲义气。我还真有道眼,指了一下车下,叫他藏到轴杠和闸木之间。他明白了,钻到车下。
不大功夫,追兵到了,车厢只有行槽和草料包,一眼所过。有人喝问看没看见有人跑过来,我指了一下西边,那人不信,抬枪冲我头顶就是一火。他又喊:往哪儿跑了?我吓得走魂了,尿都撒裤裆了,可我还是指了西边。
兵走了,我才喘出一口活气。
那人钻出来后,又央求我帮他忙,我说我不敢了,他说救人救到底,我没话了。他说危险过去了,叫我到村头掌炉找王铁匠说一声就行。我答应了他。他钻进水沟边的蒿草丛里。
孙二停了口,又是笑眯眯看看我,并动手装烟,我耐心等待,我认为他一定还有动人的故事,我还想知道那个受伤的人是谁,后来得救了没有。
有人在胡同口呼唤他了,说他家来了亲戚。他对我说有事儿就拄了拐,一跳一跳的走了。
安校长和另几个老头陆续来到树下。安校长问我看到孙二没有,我告诉他孙二被人叫走了,我想安校长一定听过孙二救人的事儿,想知道结果,就问了他。
安校长说孙二救的人就是解放前县交通员亢彪。
这时有人接了话茬:我听说老亢后来访到了孙二,动员他参加革命,这家伙不干,要是干现晚也是干部了。
又有人说:他有他的心事,干革命了能随便嫖娘们?
我想到了孙二的腿,就问了一句。
安校长说孙二的骨子里只有枣红马!三国里的庞统因为的卢丢了命,孙二是因为枣红马丢了半条腿。
他年轻的时候给小庄头家当车伙子,当时运货主要靠趟子车,一溜二十多台,跑四平,上凤城,下盘山到营口,范围很大。他当时一个月挣两块大洋,买一头骡子才十块大洋,他完全可以攒些钱置办一挂自己的马车,可他把钱都糟蹋给窑子了。在县城东门里,有20多家妓院,没他没去过的。到头来连老婆也没娶到,在乡下人眼里,他就是个败家子。
他救了老亢,老亢确实动员他出去工作,如果想不离村,村长的位置给他。他没志向,他只想当车老板,他说他离不开牲口。他救了老亢的用意,与当年张大仙就老马老太太一样,不是为了革命,他还不知道党咋回事儿,只是有一股义气劲。后来,土改后老亢当了区长,帮他买了一挂旧车和一匹枣红马。他把枣红马当成心肝宝贝儿,终不改载时帮马拉车,缺牲口料时省下大饼子喂马。
到了农村合作化,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因为那匹枣红马丢了他半条腿。那时人人入社,他舍不得枣红马,不入社,成了典型顽固分子。村干部把他报上去,碰巧老亢是区长,老亢到孙二家做工作,碍着面子,孙二同意入社了。可是,他就在交出牲口那天半夜又偷回了枣红马,连夜去东山的那个胖娘们家藏马。他骑马过河沟上的简易桥,马失前蹄,人摔进沟里,摔断了一条腿。那会儿他是又疼又冷,求助无门,泡在了水里。
这边饲养员发现丢了马报告了村长,整个堡子闹开了锅,民兵出动,锣声咣咣响。只丢了枣红马,猜是孙二干的,一查,人不在家,知道他东山有个姘头,马上派民兵坐马车去查。
还好,抓他等于救了他,送到医院诊断为左小腿骨折,组织坏死,不得不截肢。
孙二偷自家的马也算可笑,也算糊涂啊!!
安乡长说完晃晃头。
第二天,我又来到坝上槐树下,我还想听孙儿讲故事,他没到,我一直等。
安校长可能去学校了,也没来,只有另几个老头先后来到。他们一开口就议论上了孙二,我这才得知昨天孙二家来的客人是老亢,他给孙二带来了喜讯,那个东山的胖娘们的男人去世了,愿意和孙二搭伙。老亢又给孙二安排了一份工作,到畜牧站工作。
也是从那天起,我再没见到大胡子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