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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巢州大伯”在听到志平申请去江西分公司的消息后,心下诧异,等他仔细弄明白这一年来志平在公司的表现和业务能力,以及谈恋爱的前前后后,便觉得这事还得问问老贾是不是要通知孩子父母。
大伯断定,去九江的事,志平是不会如实告诉父母的。他和志平的关系,在公司里还得让别人觉得是至亲叔侄。只有在老贾面前,才是最真实的毫不掩饰。老贾在电话里听张会计说了志平的事情后,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没必要管了。一个上千人的大公司会计不做,去什么穷江西跑业务?
张会计对老贾不管不问的建议显然不削,他考虑自己还要去环湖集团,真要有人问起孩子的近况,总不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尴尬。老贾沉默半天,最后说他明天去浮槎。
志平父亲在得知儿子要去江西分公司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他急切地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可老贾所知有限,只说可能是谈恋爱的问题,工作业务上都没问题。张海山才稍稍放心,留着老贾吃了个午饭。下午,两人一起往镇上去了。老贾回开发区家里,老张去湖滨环湖公司。
志平见到父亲时已是晚饭时分了,他正拿着饭盒兴冲冲地往食堂走去,一回头看到大门口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迎着夕阳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志平看那身影却又很像乡下的父亲,想想不可能,他便掉头又往食堂而去。
“平儿,平儿呀。”
父亲苍老而熟悉的声音让志前愣在那一动不动,半天才问“你怎么来了?”
“哎”父亲叹了一口气,看他拿着饭盒便说:“你吃饭去吧,我随便找个地方坐坐,等你吃过饭再说。”
志平诧异,心想父亲怎么会说这样生分的话,便说:“爸,你怎么这么说话,来了不跟我一起吃饭去,还等我吃过饭再说,你不是我爸吗?”
老张叹了一口气,抱怨地说:“这话该我来问你,你把我还当做父亲吗?”
志平吓得呆站在那里,只看着父亲有点生气更多担心的复杂表情。父亲没载说什么,只说那就先吃饭去吧。
父子俩一起往食堂走去,此时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海山感觉跟第一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食堂扩建了打饭的窗口,建了十几个食堂,像是火车站的售票厅,饭店里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孩和女孩端着饭盒在排队。
志平买了两份饭,便带着父亲往财务部去了。财务部空无一人,父子俩坐下来吃饭。志平买来的肉烧千张结,父亲只吃了几块千张结,就草草地扒拉一碗饭,然后把肉全部留给志平,他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慢慢的看着志平把饭吃完。
父亲才轻声问志平,为什么要去九江呢?账有没有错?缺不缺钱?
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生气和抱怨了。
志平说本来是想找个时间回去好好跟家里人说说的,可是没想到父亲就过来了。
于是志平说了工作环境不满意,跟自己学的知识相差太多,整天就是数钱记账,一个高中生都能做的活,干嘛要他天天来做呢?又说到他的恋爱也不如意,孩子的亲生父母在浮槎,这里是一手带大的养父母。现在是养父母坚决不同意女孩找浮槎人,所以他想换个环境,财务室里很安静,志平慢慢的叙述着。父亲饱经风霜的脸庞在烟雾里越发模糊,但他把儿子的每一句话都听的清清楚楚。
半天张海山才问儿子上一次回老家找他妈拿钱就是为这个女孩买房子交首付了。
志平点点头。
父亲叹了口气,说他今天听老贾送信过来,一直担心财务出问题了。“你上次回来不说,我们也就没多问,但这次你被调到江西,那肯定就是业务出问题了,我们想好了,就是把棉花花生全部卖掉,也要把你的账平了!现在过来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又放心了。”
志平心里起了无数波澜,他想着父母秋收的那点棉花花生,哪里够得了抵偿债务的呢?
半天父亲又缓缓地说:“我和你妈不同意你去九江,你去那么远,我们舍不得你受罪,你别看我们离得近不见面,真有什么事我半天就到你身边呢?如果你去了那么远,我们在家就会吃不下饭的,想到你就会叹气,你像是犯了错发配边疆呢!”
志平低着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决意去九江的理由,但父亲一时半会是听不下去他的决定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父亲都还在劝他留下来,并且向他诉苦道:“我是从穿背心就往市里跑,一趟一趟的热脸蹭人家冷屁股,直到天冷穿夹袄才落实下来你能来这个公司的。平儿,你也该可怜可怜爸爸呀!”
志平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棉絮似的透不过气来,一家人为了他工作的事所做的努力挣扎,巴结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张会计,每每想到这些,志平心里就很悲凉。他更加不愿意说出业务上的事了,志平只自责到真不该犯错,让父母担心啊!
晚上,父子俩挤一张床上睡,父亲躺在床的另一头。矮小的父亲侧身贴墙,留下大半个位置给志平睡。
志平在外一直埋头做账,他把账务全部做完都11点了,才洗洗进了出纳房间。志平躺下时,见父亲还没睡,只醒在床上叹息地说:“事情也真多哦,每天晚上都忙到这个时候吗?”
志平说:“只有晚上才好做账,白天人来人往,都是报销。”躺在床上的父亲“哦哦”两声。他想到自己年轻时在生产队里记过两年账,他也知道出纳只是记录每一笔收支,到月底再计算这个月的总支总收,再看收支余金额。
那儿子现在业务肯定不止这些了,学了5年,哪能跟以前一样呢?父亲胡思乱想的想着20年前的往事,等儿子躺下来,他才迷迷糊糊睡去。半夜醒来,伸手摸道儿子粗壮的大腿,心里很满足的想。这算什么困难,就凭这双大腿什么困难不能跨过去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醒来的父亲很有精神地说,他还是希望志平留在总公司,至于谈恋爱的事情,他想见一见那个女孩,如果能见到她父亲就更好了。志平还没睡醒,只咕噜一句:“女孩不在这里,她去车间了,她爸也出差没回来。”
父亲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酝酿了半天,却毫无办法。
半天父亲才说:“那我回去了,你好好睡吧,哪天有空回家一趟,你妈想你了。”
志平才掀开被子,问这么早就走吗?父亲把被子理好,说:“你睡你的,我赶回去。地里还有豆子没收。你妈挑不动,等我回去呢。”
志平起来洗了把脸,然后骑车带着父亲去了镇上的车站赶第一班开往市里的中巴车。志平在车站边的小摊上买了油条烧饼,父子俩坐在车站廊檐下啃着烧饼。
志平这才告诉父亲,自己决意离开这里去九江是因为业务上有机会做假账。更要命的是,担心自己会停不下来,如果一直如此,那就是犯罪了。
父亲惊呆了,只不停地喝水,然后又慢慢地把那几根油条全部吃光,却什么味道也没吃出来。他抬头望望东边树林里升起的太阳,感觉儿子的前程正如这初升的太阳,应该是一片灿烂呀!
可儿子现在处在如此矛盾的境地,做父亲的也唯有用力推他一把,让他在一个更好更安全的环境下成长了。
一会儿,载着一车人的中巴车缓缓驶入车站。陆续有人上下,志平送父亲上了车。他透过人堆里看到父亲瘦小的身影在朝他挥手,听不清父亲说什么,只看到父亲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挤在一排座位中间,依在别人的座椅上,随着汽车的启动颠簸,父亲努力的站稳,伸头朝窗外望着,车上了大路,加速往前奔去。
志平忍不住的心酸,他如释重负地告诉了父亲,但那重担也压在了父亲的肩上。父亲会怎样地告诉在老家的母亲呢?
二
志平终于把财务上的账都整理好了,填完凭证就等着新来的会计交接了。
这两天常规财务报销暂停。志平整天没事,下午的时候应达让志平去帮他把活动室新买的乒乓球桌组装好,以后下班就可以过来打球了,到时候还会有乒乓球比赛呢!
志平开心地拎着工具箱,跟着应达去了活动室。
活动室是一排轻刚建成的大厅,大厅这头可以同时放4台乒乓球桌。大厅那头是一个早已组装好的羽毛球馆,绿色的地垫,白色的届线,场馆看起来干净清爽。
志平忍不住上去拿起羽毛球跳起来发了两球。不管是弯腰轻挑还是跳跃扣杀。志平都感到地垫饱满的弹性,十分享受。在学校里志平,除了在图书馆就是体育馆,志平上班后就没再打过球,所以今天就玩的停不下来。虽然生疏,但他还是东摸摸西看看,莫名的兴奋。直到应达在那边喊他过来帮忙抬板材,他才扔下羽毛球拍,跑了过来,没想到王欢也在。
王欢是早知道志平来了,还是应达让她从车间里过来帮忙的呢?应达说:“你们俩组装那套,我一个人组这套,好吧。”
说完,朝志平笑笑。志平很兴奋,说:“好,没问题,我们比赛吧!”
志平兴奋极了。应达喊了声“开始”。
应达就像一个熟练的工安装工一样,他先把图纸拿过来看了两遍,然后把材料按顺序摆放好,并按步骤标出一二三四来,等一切都妥当后,再开始从下往上拼装。
志平就完全不同了,他连图纸也不看,凭着自己对乒乓球桌的理解,先是要有4条腿,一个台面,然后螺丝钉固定就好了。
志平便让王欢帮着递材料,自己一手握着电钻,吱吱吱的紧螺丝。看着4条腿装好了,再把上面的台面固定起来不就好了吗?
可这时志平发现多了两条腿,怎么这球桌一共6条腿吗?感觉不像。志平又抬头看看应达,可是他只装好两条腿,还早呢。
志平让王欢再找找,怎么凭空多出两条腿呢?王欢找了半天,疑活地问“这两条不是桌腿吧?因为厚度跟其他的桌腿不一样。”
志平拿过来仔细一看,确实不一样的厚度。这时他再看应达那边,应达在两条腿中间横着拉了一根木头,志平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横向拉杆。
他立马拿起来就紧螺丝,等两头固定好后才发现自己装反了,又赶紧把螺丝松掉,拉杆拆下,倒换过来匆匆忙忙装好。经过如此折腾,两人看到应达早已装好了,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忙个不停,才过来帮忙抬桌面。
王欢问英达,一个人如何把这桌面抬上去的?
应达对她说,本来就是两块拼成的。志平一听再仔细看过去,原来球桌的届网中间有一条不明显的缝隙,应达一个人安装,就是从底下固定上去的了。
志平看着自己装好的乒乓球桌,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他丝毫没觉得自己输给了应达。他很开心地招呼应达过来切磋两把。王欢看看时间不早,该回车间了,便悄悄地告诉志平:“老时间,老地方”。志平哦地应了一声,转身跟应达一来一回的拼杀起来。
来来回回挥拍不停,志平很开心。这时应达发了个下旋球,白色的小球飘忽不定。志平挑过去,碰到球之后立马去改变球拍方向,但还是力道大了一点,小球飞速朝应达的后点落去,应达把球拍往后一拉,提起球拍一起扣杀,白球像一只离弦的箭“唰”的过去,志平慌得直往后退,小球擦在桌面飞出老远。
“哎哟,你的球技不错嘛。”
志平即使被扣杀了,也忍不住由衷的赞叹,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力发起短平快,小小的白球几乎是擦着网来回翻飞。像是飞梭一样疏忽不见,围观的同事也啧啧称赞。
志平越打越兴奋,又有其他人上来换了应达,志平兴奋地闪转腾挪,他越战越勇,全然忘了晚上还有王欢的约会。直到最后,志平脱光外套,只穿了件背心,满头大汗的拼杀。
当志平停下来,在休息厅喝水时,他看着下午才安装好的球桌,晚上就有这么多人来围观了。
志平忽然想到王欢,“哎呀”一声,再看墙上的挂钟,早已过了预定的是9点钟,志平连忙起身抄起外套,边走边穿衣服。
志平出了活动室,乒乓球台那边喝彩声不断,那上下翻飞的小球,时而凌厉,时而飘忽,仿佛还在他眼前。志平想到公司的高手真不少啊!
然而志平不知道王欢等他多久了?会不会枯等太久,无聊地走了?
三
等志平赶到车间围墙西边的小门,穿过生产区,来到荒野里的废旧物资堆方仓库时,他并没有见到王欢。心想可能是太迟了,王欢等不到他就回去了吧。车间里灯火通明,加班的工人忙忙碌碌的来回走动,这里是废旧的物料堆积区,安静的可以听到秋虫的鸣叫。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又落寞地披着衫子往回走。这时才想到肚子有点饿了,晚上第一次运动这么久,便想去路口的小超市,刚走两步,忽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惊魂不定的时候,他却听到一阵咯咯的偷笑声。志平听出是王欢,便叫她滚出来。
王欢见志平生气了,自然就更加来气,想着自己在这里等了半天,没见他过来。想再去活动室,可是人太多,只好在这里等了。枯坐无聊,他看到捆扎钢材的布条,想着捉弄一下志平,便抽出绳头缠了一圈拦在路上,她没敢绷紧,松松垮垮的,吓唬志平一下就好了。于是她就躲在黑影里,静等着志平赶来。
果然王欢等了半天见志平匆匆忙忙赶过来,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王欢便往黑影里缩了缩,他看到志平落寞的样子。王欢想着:谁让你贪玩了,就知道打乒乓球。终于,志平走到布条处,身体一倾斜,吓得“哎哟”一声,慌慌忙忙站住,总算没倒下。王欢在黑暗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志行惊吓到了,让她滚出来。王欢撅着嘴巴慢慢走出来,她一声不吭的站到志平面前。
“你怎么能躲在这里呢?我差点都摔倒了,你还在这里笑?”
志平本想指责王欢的过失,以掩饰自己打乒乓球忘了赴约过错。没想到王欢直接吵起来:“就是我放的绳子绊倒你,摔死你,谁让你一直打球不来的,人家否等你半天了。”
志平惊讶极了,自己差点摔倒,竟然是王欢下的绊子。志平也不再道歉自己来迟了,他责怪王欢开玩笑开得不可收拾,这样宠着都长不大了,以后如何担当责任,一口气说个不停。
“不要你管,你滚。”王欢气得把一袋零食砸向志平,呜呜地哭着走了。志平在黑暗里摸到那一颗大苹果和一袋王欢爱吃的饼干。志平拎着饼干和苹果慢慢地往回走,他很后悔自己着急的找王欢时,却控制不住情绪朝王欢发火,明明是他自己打乒乓球忘了时间,却忍不住地发火。王欢能坚持在那里等,就是很有耐心的爱他了,可他却为了掩饰自己的责任,一个劲地责怪王欢,终于把她气跑了。
王欢固然在家受宠,常常捉弄人,类似的事情在他们之间也常有发生,以前志平都能大度地一笑了之,或者跑过去抱着王欢亲一下,可现在志平发觉,自己真的变掉了。
爱情从一开始的百依百顺,到现在的必须分个是非曲直。当志平开始对王欢不再包容,而是讲道理时,感情就变得不像感情了。清醒到只讲道理的爱,还算爱情吗?
四
第二天上午,应达送给平一封信,志平瞄了一眼就知道是王欢的。一会儿闲下来便抽出来看,王欢柔软的字迹让志平心生柔情,他早已不生气了,只见信里写道:“哥哥,昨晚是我不好,想到你很快就要去九江了,我心里还是莫名烦躁,好像千里之外的距离就把两人隔山隔水隔的陌生了。虽然你一直是追求进步的,我也深知你百折不挠的决心。但心里还是舍不得你走那么远。在环湖,你是走进我内心里的男孩子,我自小受到爸妈疼爱,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觉得为一个喜欢的人做点事是多么地值得。你让我从一个娇惯的人,变得学会替别人考虑了。你走后,希望你能每月回来,我们见一次,或者给我写长信,我会把自考书中看不懂的问题集中起来问你。以后你不在我身边了,我的日子会很简单,有空就看书,争取早点拿到大专证书。如你所说,自考是锻炼一个人的自学能力,一个人一辈子最好的状态便是不停的学习。学习无需拘泥于学校,听老师上课。
哥哥,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我学会了很多书本以外的知识,也学会辨别书的高低优劣,这是多么有用的本领啊!我们的那些让人向往的憧憬,我都一一记在心里。你说两三年后就回来,两三年也是很快的吧?愿那时的你能大胆的牵我的手,走在公司的广场上。”
志平看完信后,嘴角泛起的笑意又浮现在脸上,他一开始认为离开安徽去江西,没人能理解,但现在父亲、母亲,王欢都不再反对了,他感到信心满满,自己一定会大有进步,让同事、长辈们刮目相看。
五
去江西九江公司的动员大会如期举行。这次选出来的行管人员包括一名车间主任,一名会计。4名销售和马海波的父亲马国兴,余下的便是生产工人了。4名销售除了一位是高总夫人的远房亲戚姜姚,其他都是业务平平的的中年业务员。
财务上的同事这几天都在为轮流宴请志平。今天,“巢湖大伯”过来了,财务部长接待在财务室里。大伯说了一些鼓励志平好好努力,提高各方面能力的话。大伯的一番话,让部长他们感觉大伯不只是来看志平的,还是来给大家上课的呢。
中午吃过饭,志行送大伯去宾馆休息。进了房间,大伯让志平关了门,才正式说道:“你这一走,恐怕不容易回来了。”
说完,大伯就自顾自地抽烟。治平低下头,半天没吭声,他无法说清自己真实的想法,对于再回来不容易,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只要自己能提高业务能力。能力足够,财务,销售都做过,随便去哪里做职业经理人不行呢?
只是他不能说。唯有低眉顺眼的听大伯带着训导意味的谈话。
“我也大概了解了你来公司的表现。会计业务能力一般,不算突出。文字能力比较强,写过的稿子高总很赏识。但你要记住,你是做会计的,不是搞文学的。俗话说,在哪样山头唱哪样歌,也就是卖什么吆喝什么。当然了,你现在申请去九江干财务,工作量要少很多。你可以重新规划好,自己以后该往哪里走。”
顿了顿,大伯又说:“这么多年来,我带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你不算最差的,也绝不是最优的。在环湖,大家都认为我们是嫡亲叔侄。具体情况,你心里也清楚。我这个人呢,一向只是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所有的对错,自己承担。有能力我肯定会拉一把,但明明有好端端的开局,被弄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等我来雪中送炭,这种事我干不来。”
老张会计说这番话时没有主语,话无所指。但志平却觉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他不寒而栗。老会计又点上一支烟,缓缓的吐出一口,志平看到那苍老的面孔,像是看透了人间的闹剧。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朝着老张会计鞠了三鞠躬,退出房间,心情沉重地逃走了。
这两天,志平很开心,感觉神清气爽,对什么事都鼓足了干劲。他考虑很久去江西分公司,也终于尘埃落定,父母家人都知道了,连“巢州大伯”都说了那份汤清水利的话。
然而,志平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朝着自己的梦想而去。志平一开始认为,这是一个无法开口跟父母说的抉择,犹豫再三,认为这话像是一颗炸弹,但最后还是眼一闭脚一跺地扔出来,然而“杀伤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父母亲远比他认为的要坚强。承受能力远超过他的预料。
相关的人自会说相关的话,不相关的人则自顾自地赶路,不会放下匆匆的脚步来多看他一眼。
志平也有自己的目标,三年内拿到省财经学院的财务管理本科学位。营销学偏管理和市场的书籍系统看一遍。
志平觉得最有效的学习方法就是在工作中边干边学,这就是他一直不习惯在一个大厂里面对错综复杂的人事。
他需要有充足的时间,独立的思考,也学着在商业谈判中运筹帷幄,把握主动权。志平想到自己如此优秀还会在乎王欢爸爸对他们交往的阻挠吗?
志平被自己激情的信念充分地燃烧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那有为青年,是一块尚未打磨的璞玉。他再次见到王欢时,这种高度自信的前瞻眼光让王欢也深受感染,不禁对志平深深崇拜起来。晚上,他在王欢房间的时候,王欢送给他一幅字画印刷品,是一块透明玻璃上写着“大鹏展翅”四个字。志平很开心地接过来,觉得也只有大鹏的凌云壮志能比拟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我会收藏好,放在那边的书房里。”志平说着,紧紧地抱了抱王欢,心里瞬间又涌出一丝不舍,但他很快就抛却这份儿女情长。“大鹏展翅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呢!
这天,吴镇和亚飞邀请志平去市里玩一天,一开始志平想过吴镇女友也在,还准备带上王欢一起去。但王欢要请一天假,动静就大了。再者王大贵也只是近期不再管他们了,并没有同意,他们依然要认清王大贵连默许都算不上态度。
志平感觉无形之中在跟王欢爸在打赌,她爸堵志平只要去了江西,这份感情就是微风也能吹散了。志平却在赌自己去了江西,销售,财务上的学历双提升,以后可以做最牛逼的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娶王欢还会在乎老王同意不同意吗?
志平从市里玩了半天就直接坐车回浮槎,坐在车上,他觉得吴镇已经没有多少抱负了。吴镇的女友,也只是个乡下妹子,并不肯说话,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
志平心中不禁感慨,读同样的书,进不同的工厂,遇到不同的人,导致后来的路截然不同。
他想起吴镇以后娶了黄静,在巢州安家落户,也就是个在小小的巢州城里待一辈子了,每天上班骑着单车,不尊重交通规则,到处乱窜,遇到交警便说一口方言,讨好交警,别开罚单。
每天遇到的人和事,不过就是百姓的家长里短,为五毛钱青菜骂的吐沫横飞,为一块钱的公交大打出手。忽然志平觉得人生无限荒凉,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跟吴镇说什么话了,明显觉得差距越越来越大,倒并不是自己比他日子好过。
相反,吴镇以后的日子比他平坦的多,只是他有颗飞翔蓝天的梦想罢了。
六
志平回到家时,见村东头的大雁姐一家人在这里玩。大雁姐和姐夫大虎一直在省城工地干活,工地结束后,一家人总要来志平家看看志平父母。虽然他们不沾亲带故,但比普通村民关系亲密很多。
母亲见志平回来,便兴高采烈地张罗晚饭,志平也给姐夫递了支中华烟。大虎很开心地说:“平子升了。”
志平只笑笑。他想到刚才进村口时,他给张大爷一根中华烟,大爷一脸诧异,像是不认识眼前的孩子似的,确定是张海山那小子时,就看着手里的中华烟,左看看右看看,不舍得抽,那满脸皱纹的脸上是受宠若惊的模样。
志平想到以后去了九江,回来时一定要买包中华烟。
母亲和大雁在厨房里做晚饭,爸爸和大虎两个男人在客厅里看电视。说的都是工地上的杂事。志平很不喜欢大虎肥胖的模样,每次总是挺着肚子占据半张长沙发的位置。这次又说他们老板开着上百万的小车,老板儿子要进私立学校,每年花几十万也要进。这些话在志平听来,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世俗攀比的味道。父亲很配合地听着,赞许的点头,仿佛大虎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时间长了也成了有钱人一样。
志平感慨地想到,无论什么时候,男人总是在乎权利和财富的,哪怕是虚荣的假装也表现出对权力的渴望。
一会大家全部坐上桌来吃晚饭,母亲便满足地坐在桌上,儿子的回来让她心情很好。
志平从母亲的神态中猜测父亲没有告诉母亲真实的消息,所以在饭桌上也就绝口不提江西的事,只当是平平常常的一次回来。
那顿晚饭吃了很久,大虎和大雁在估算这个工程能赚多少钱,计划让儿子元元去市里上春晖学校。大雁姐跟其他学生妈妈一样开始陪读,大雁甚至都在考虑去哪里租房了。一直到很晚,大雁和大虎才离去。
父亲上楼去了志平房间,一坐下来,父子俩像是老朋友似的说起江西的事情。父亲考虑,母亲并不能完全理解志平去江西的选择,所以只说去是公司轮流去江西一段时间。志平听了默默点头,他突然很佩服父亲处理事情的圆润缓和。又说到志平能严格控制自己不再有染指现金的机会。
父亲的心里既失落又安慰,失落的是他不愿孩子丢了总公司岗位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安慰的是孩子大了,有正确的是非观念,并且有那么勇敢的决心。虽然对志平的恋爱态度不赞成,父亲还是认为早点成家是必要的,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完全可以全面撒网,重点捕鱼嘛!
志平想到这个关于渔网的词,不禁失声笑了。父亲仍然坚持说本来就是嘛,年轻时候精力旺盛,对女朋友就是选来选去,找最合适的呀!志平在那一瞬间觉得父亲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严厉的家长了,而是对他的选择抱以足够的理解和包容,简直像是好朋友呢。那一刻,志平想到,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父亲远比他认为的要坚强许多。
等会父亲问他们什么时候去江西,志平说明天公司送行大会,后天就该走了。父亲有些不舍,他忽然沉默下来,在心里想儿子大了,如同鸟儿一样向往蓝天,他一把老骨头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儿子上学,他只是想要一份体面的工作就好,儿子现在却要去更广阔的世界,哦,九江,是条很大的江吗?他一次也没去过,父亲坐了一回,困意趁着酒劲上来,便下楼睡去。
志平却久久睡不着,风吹过窗前的桂花树,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他关了屋里的灯,透过窗户看到一轮秋月挂在幽暗的天空。
今晚的月色好美,如同志平此时的心情,他有点想念王欢了那个圆脸的胖女孩了,不管是银铃般的笑声还是清脆的说话声,他听起来都是一种享受。只是他要奔赴南方的九江了,是江西最好的城市之一,人文历史深厚,从陶渊明的采菊南山下到白居易的浔阳江畔夜送客,再到现代战争时期蒋介石的行宫,而建国后的1958年,半个月的庐山会议,更加让那里的历史异常厚重。
九江哦,庐山!以后我要去你的身边工作了,我将要在你身边度过一个个春秋冬夏……
志平带着无尽的美好心情,安然安然睡去。
七
第二天,志平回到公司时,赶上环湖集团为出征的江西分公司员工举行欢送宴会,各部门的负责人和南下人员都来参加。高深董事长在宴会上开始前提议大家合个影。
他先跟南下的马国兴厂长握了握手,然后让大家都站起来,排成两排。志平站在后排角落,不知为什么,在一些重要的场合面前,他总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站出来。办公室的缪大姐用佳能单反记录了这欢快昂扬的时刻。每个人都面带笑容,客客气气的说话。高深董事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先阐述了九江在长江中下游的地理位置,南下广东,东去浙江,西接两湖,然后说到在座的环湖渔网人就是一帮去开疆拓土的勇士,为环湖集团打下华南市场而立下汗马功劳。
气氛到了高潮,大家都屏声静气地听着,高深用宽厚的嗓音说的每一句都让人热血沸腾。或许这里面有的人确实是去江西镀金,两三年后回来便是部门经理,但志平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他就是要实现自己读书时代就有的梦想,成为一个踏实而又能力出众的创业者。
终于宴会开始,小推车上一层一层的餐盘都摆满红红绿绿的菜肴。每到一个餐桌便停下,服务员就端下了一盘菜。人们大声的说着话,赞叹的菜的色香味,笑眯眯地用筷子拨开猪肘子。烀得稀烂的粉红色猪肉飘出一阵阵香味来,真让人垂涎欲滴。志平感觉耳朵边上飞过来一盆鱼,又觉得头顶落下一道大盘鸡。大家的竹筷像是钢叉,在肢解着一道道美味佳肴,喝酒的端着酒杯到处找人。志平那一桌是去江西分公司的业务员和车间主任,都是有老婆孩子的当家人,他们格外内敛,不愿意多说什么话。
总公司的市场业务竞争已非常激烈,区域划分很成熟。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市场可以跑了,去到九江分公司,华南市场都是处女地。每个人去江西分公司的梦想都不同,志平的梦想也一定不同于几位大哥哥。
高深过来给每一位业务员陪酒,大家立马站起来。刘部长端起酒杯大声说,江西分公司销售也是销售部的一部分,他代表九江公司销售部向高老板保证:“前途再难,不说一声苦,大家心里有数。”说完咕咚一声干了,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亮了一下杯底。
高深看着几位抽调来敬酒的女孩在大厅忙不过来,便让花艳红再叫几个过来单独陪陪这一桌。一会儿花二姐便拖着王欢和杨梅都过来了。董事长很满意,让每一位业务员斟满酒,他端起杯子对大家说:“去了江西就一头扎进业务里。要把多年打磨的宝刀拿出来试试锋芒,披荆斩棘开出一片新天地。
年轻人对待感情的事要有个正确的态度,男人的魅力就在于勇敢接受挑战,成熟而不轻浮。当各方面能力都具备时,就是对女人最大的魅力。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就是真理中的基础真理。”
高深善于用最形象的词汇说出通俗易懂的话。每一个业务员都由衷的点头佩服,尤其是志平,他觉得高总说的最后几句话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这么多天来,他接受过很多人的谈心。但唯有高总说的话,让他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感动,他差不多是眼含热泪的把满满一杯酒喝干。高深走过来关心地说:“如果累了就早点休息去吧。”志平摇摇头说:“不累,我一点也不累”
志平是一种莫名的兴奋。杨梅走过来了,万千话语却只能风平浪静,她只微笑着端起一杯啤酒说,祝大家明天一路顺风。然后,心疼的朝志平望了一眼,却也无言以对。
志平记不得上次跟杨梅是什么时候说的话了。两人或许见面只是笑而不语吧?或者半年来志平也没有注意过杨梅,而安静的杨梅也从不打扰志平的生活。
今晚大家都在乱哄哄的喝酒吃菜,杨梅过来陪志平他们喝了这一杯酒,那些曾经的过往,也就以这么一种热热闹闹的方式结束了吧。
明天志平他们将坐火车一路南下,而她还是在餐饮部那边忙自己的事情。
高总是一桌一桌陪过去的,今晚的酒大家喝得尽兴,让南下的勇士不会想家,也让留守的同事不再牵挂。尤其是高总给大家的规划,公司下一步将陆续在长三角、珠三角经济发达的城市群布局。
长三角、珠三角GDP占全国近一半,只要抢占了这两个风口,猪都能飞起来。
高总恰到好处地把一些深刻的东西用浅显的话说出来,大家纷纷点头,高深即使是喝啤酒,一桌一桌的下来,也是酩酊大醉了。但他一直撑着,最后站不稳,就坐在主席台边的椅子上,乐呵呵地望着大家笑。
他也许对每一个人都觉得面熟,却很少能叫出名字来。那天晚上,志平也喝的晕头转向,他前几天已搬出出纳室,住在宾馆505房间。
今晚他从宴席下来,又糊里糊涂的往办公楼去,站在楼下,才知道早已黑灯瞎火的财务部已经没有他的房间了,才又转身往宾馆去。没想到自己乘电梯刚到5楼。一开电梯门,见王欢笑眯眯的问:“你去哪了?我看到大厅里人都走光了,过来找你,你却不在宾馆里。”志平笑笑,一下依在王欢肩上,急得王欢连忙说:“别让人看见了,祖宗哎,别让人看见了。”
忙忙地往5号房间走去。志平一进房间门便冲进卫生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便伸出二指压在舍根上,“哇”一声吐个精光。等会冲干净后,志平又洗了个澡,他才大脑清醒的坐在沙发上,望着王欢,歉意地笑笑说:“今晚高总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王欢看他喝酒喝到吐了,便要给他泡点糖茶。看了看空空的茶叶罐,摇摇头,又翻出一包喝咖啡用的方糖,只好泡了杯糖水给志平喝,志平喝着甜甜的糖水,十分享受。
他问王欢怎么有空过来呢?“不放心你,怕你喝多了。”
只是一句关心的话,让志平心生感动,又靠上来抱着王欢亲,今晚王欢到十分主动起来,三下两下,王欢感觉志平下面一根硬东西,便问他带什么东西揣在裤兜里了。志平只是笑。他关了灯,四下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路灯朦胧不明。“我今晚想要你。”
志平好像十分自然的对王欢说着,王欢瞬间明白,害羞而好奇。两人躲在黑暗里,就着窗外打进来的昏黄灯光,王欢褪下裤子,志平也生手生脚地还没找到门路,突然哎哟一声,便往厕所里跑,吓的王欢花容失色。志平进去开了灯,才看到自己下面的包皮撕裂出血,流了几点血又止住了,于是洗洗穿衣出来。王欢很诧异,又不敢进去,只好呆在房里等志平出来才问他怎么了,志平说没事了,刚才疼的不行哦。
王欢说真让她担心,可她不明白怎么又流血了呢?王欢看到床单上的一滴血,很疑惑,又不解地问,这不该是女的流血吗?怎么你又流了呢?
这问题志平回答不了,他茫然的望着同样疑惑的王欢,他们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年轻人啊,在没有跨入成人门槛之前,无数的事情总有无数的问号,那就等着慢慢去找答案吧!
过了半天,志平对王欢说:“你早点回去吧,我没事了,今晚我一个人安稳睡一觉,明天出发去九江。”
王欢有些依依不舍,却又不能不回去,看看时间,马上车间就要下夜班了。她必须回去签字,于是吻了下志平,慢慢的退出房间,疑疑惑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