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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come!Welcome!“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突然从阴影中闪出,把正在上楼的一家人吓了一跳。他操着浓重希腊口音的英语,脸上挂着刻意的笑容。这就是负责交接的中介安东尼,之前只在视频里见过几次。在昏暗的路灯下,他那张圆润的脸显得格外油腻,眼神闪烁不定。
张建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勉强挤出一个微笑:“Hello......“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准备好的英语词汇在这一刻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安东尼似乎对这样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他从一个破旧的棕色公文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茜茜贴近父亲,小声翻译道:“他说这是所有的钥匙,大门的、房门的,还有......“
“等等!“一直沉默的李秀芳突然出声,她指着其中一把青铜色的老钥匙,眉头紧锁,“这么旧?这不会是几十年前的老锁吧?“作为一个细心的母亲,她立刻意识到这可能关系到全家的安全问题。
安东尼咧嘴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一口发黄的牙齿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继续用那种含混不清的英语解释着,时不时夹杂着几个希腊语单词。
“他说这是老式锁,很安全的,希腊很多老房子都用这种锁......“茜茜正要继续翻译,安东尼已经把钥匙塞进张建国手里,同时后退几步,挥手道别,“Bye-bye!Goodnight!“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张建国愣在原地,手里紧攥着那串冰凉的钥匙,“视频里不是说要检查水电、暖气,还要签交接单的吗?他这就走了?“
可安东尼的背影已经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家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算了,先上去看看吧。“李秀芳深深叹了口气,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担忧。几个超重的行李箱被拖上狭窄的楼梯,在空荡的楼道里发出“咕咕“的声响,回荡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楼梯间路灯昏暗,楼道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的涂鸦,还有些令人不适的图案。她赶紧用身体挡住孩子们的视线,心里一阵发凉。
终于到了门口,张建国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找到锁孔。那把老旧的钥匙插进去时发出刺耳的“咔嚓“声,转了好几圈才勉强打开门。“吱呀“一声响,锈迹斑斑的铁门向内推开,一股发霉的气味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小虎直咳嗽。
“电灯在哪儿?“张建国在墙上摸索着,终于找到一个开关。用力按下去,却毫无反应,房间依然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李秀芳立刻打开手机闪光灯:“不会是......“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停电了。“张建国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机的光束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扫过,照出一幅令人心碎的景象。
“爸爸,好冷啊......“小虎往妈妈怀里缩了缩,声音里带着委屈。七岁的孩子第一次离开温暖的家,就要面对如此艰难的处境。
张建国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潮气,角落里的暖气片上锈蚀斑斑,显然已经废弃多时。天花板上只剩下几根裸露的电线在半空中摇晃,连个最基本的吊灯都被拆走,没料到老房东搬走了所有家具与设备。
“茜茜,帮我照着点。“李秀芳强忍着心中的失望,打开行李箱,翻出几件厚衣服,“大家先添件衣服,别着凉了。“她的声音依然温柔,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和心疼。
“我去看看卫生间。“张建国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摸索前进。转过一个狭窄的拐角,推开后是个逼仄的卫生间。
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拧开水龙头。“哗啦“一声,一股锈红的水流喷涌而出,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水流渐渐变得清澈,但仍然带着一股怪味。
“还好还有水......“他长出一口气,想起顾教授说过希腊的自来水可以直接饮用。他接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回客厅。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至少能给家人一杯干净的水。
“来,喝点水。“他把水杯递给李秀芳,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放心,这边自来水可以直接喝的。“他重复着顾教授的话,却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李秀芳接过水杯,却没有立刻喝,而是静静地注视着丈夫疲惫的面容。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她看见丈夫眼角的皱纹比离开上海时似乎更深了。张建国避开妻子关切的目光,转身匆忙去查看其他房间,生怕被家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光。
“张建国......“李秀芳的声音有些哽咽。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太了解丈夫的性格。此时的沉默,不过是在默默承担着所有的责任和愧疚。
“别说了。“张建国停下脚步,背对着妻子,声音里充满自责,“是我......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太粗心......“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爸爸。“茜茜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父亲宽厚的背上,“我们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
张建国浑身一震。黑暗中,女儿温暖的拥抱像一束光,照进他内疚痛苦的心。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颤抖,“爸爸不该这么冲动......不该带着你们......“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李秀芳放下水杯,走过来轻轻拍着丈夫的肩膀,“来都来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再说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是我们全家人商量好的。“她的声音虽然疲惫,却充满坚定。
“就是!“小虎也挤过来抱住爸爸的腿,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不哭,我们不怕的!这里虽然黑黑的,但是有爸爸妈妈在,我就不怕!“
张建国蹲下来,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他想起临行前卖掉的老房子,想起熟悉的街坊邻居,想起门口热闹的早点铺。那些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生活,此刻却显得如此珍贵。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却又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