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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仲秋。
荒凉的古道上,一匹骏马在急速奔驰。
这马浑身雪白不掺一丝杂毛,长长的马鬃随着奔跑而不停起伏。马上的人身着红衣,手持缰绳,一红一白在古道上极为显眼。
骑马的人是李新月,骑着的马是白公子。
这是骏马中的骏马,传说此马一日可行二百里,而这种马极为稀少,产自西凉,在中原能骑上这样的好马,想必是大有来头的。
远处的烟尘渐渐漫延过来,白公子倏地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来,马上的主人甚至没有勒绳。
李新月忍不住微微笑着,抚了抚雪白的鬃毛,翻身下马,看来这马早已与主人心有灵犀。
李新月才刚刚踏入院内,一阵酒香就已经若隐若现了。
这家古道旁的客栈不缺客人,李新月掀开帘子,走进门,推杯换盏声便溢了出来,他这才发现店里挤得只有角落里的空位。
“客官需要点什么?”跑堂的反应很快,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一碟豆干,一碟花生米,再来两碟牛肉,酒嘛......”李新月摸了摸下巴,砸吧了一下。
“方才我在店外就闻到了酒香,那是什么酒?先来上一坛。”
“客官真是厉害,一下子就闻出了我们这的招牌酒,我这就去给您呈上来。”
不多时,李新月的桌子上多了四碟小菜,一坛酒。
刚刚在客栈外头,这酒香就已经若有若无,飘香四溢了。现在摆在桌上,掀开了盖子,闻起来更是让人心花怒放,李新月还没喝酒却似已喝了一坛。
他没有着急,先是夹了块豆干,又夹了一粒花生米,细细地嚼着。
这是一位风趣幽默的故人告诉他的——豆干和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
那人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这个秘密千万要保守好,天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一想起那人神秘兮兮的样子,李新月就忍不住开心,一开心,李新月就忍不住地想喝酒。
李新月觉得开心的时候喝什么酒都好,不论是米酒黄酒还是杏花村。更何况眼下,正有两坛上等的好酒摆在眼前。
李新月不再酝酿,直接倒上满满一碗,大口享用起来。
这酒入口绵柔,唇齿留香,不带一丝辣意,甚至还有一丝丝甘甜,可吞下后却如同烈火,沿着喉咙烧下来,但当一口酒气吐出来时,胃里喉里却又舒舒服服。
这样的酒,李新月还是第一次尝见。
又夹了几块牛肉,入嘴一嚼,竟令李新月生出些惊喜。
小菜的味道不错,牛肉卤制得软烂入味,咸淡也正好。
李新月觉得这菜就算是装在金盘子,端进京城最好的食坊,也是相当合适的。
能在这里吃到如此美味,李新月让李新月欣喜的同时,也让他把烦恼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李新月突然想起《将进酒》的一句,竟情不自禁地唱了出来。
这诗真好,尤其是对现在的李新月来说。
他唱的起劲,引来几道酒客的侧目,他们停住了手中的畅饮,默默欣赏着独自一人的对酒当歌。
李新月唱的心中痛快,竟还激起来几分好胜心。
“世人都说论潇洒豪放,无人能出诗仙之右,我倒有些不服。”李新月举碗道,清波荡漾,酒香扑鼻,他不禁有些飘飘然。
“与那大诗人李太白相比,我虽没有五花马,但却有一匹通晓人性的西域良马,如此赢算是小胜一筹,该当畅饮一碗。”李新月心中得意,面上则是掩不住地喜悦。
“咕嘟咕嘟。”
李新月抓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长吁一口气,擦了擦嘴赞道:“好酒。”
“再比下一词。”李新月兴致勃勃,非要和那位豪放的诗仙分出个高下才行。
“既然是千金裘,那想必当值千金,我这一身虽不及千金,但也算是衣着华丽,总算不枉少年纵情,鲜衣怒马。虽略逊一筹,却也不算丢人。”
“既如此,那我便罚饮一碗。”李新月赢了要喝酒,输了却还要饮上一碗,倒是输赢都不亏。
又是一饮而尽。
此时店内的气氛突然有些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李新月。
一来是这些老客都被角落里这个忧郁而又洒脱的陌生家伙吸引;
二来是他们都知道这招牌酒烈得很,常人若是喝下一碗便能睡上一整天,这些个老主顾都想看看这个新面孔到底能喝上几碗。
“瞧着他的打扮,好像是一位远道而来漂泊天涯的大侠。”一个身着绿衣,三十几岁的俏丽妇人在她身旁男人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着。
“嗯,看上去的确有几分侠士味道。只不过看他孤独一人饮酒,我似乎也能感到些许寂寞。”那男人一把搂过绿衣妇人,眼里却满是对寂寞大侠的同情。
大侠、孤独和酒,总是最能勾起人的目光。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李新月议论纷纷了。
“我看啊,他最多再喝一碗,便会倒下了。”一个瘦巴巴的汉子扯着尖尖的嗓子说道,他一直缩在角落里,猛然一声倒是吓了众人一跳。
“我觉得未必。”另一桌的胖子摇头晃脑地搭茬道:“当年醉侠可是喝了整整两坛才醉倒的,看他这般气度,我觉得他还能再喝上几碗。”
李新月没有听到周围对他的议论,他沉浸在美酒里,唤来小二,询问这酒可有名字。
小二倚着桌子在一旁看得正起劲,突然被叫到,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连忙赶来为李新月介绍。
像这般回味无穷的酒,当然会有一个绵柔的名字。
“客官,这酒名叫佳人醉,是过去忘忧醉侠嫌本家店内的桃花酿太甜,而杏花村又太涩,于是将二者混合加米酒调配,再蒸馏一遍才得到的。”
“难怪这酒不腻不涩,但却能尝得出花香米香。”李新月恍然大悟。
“醉侠将这蒸出的第一杯酒敬给了身旁的素娘,素娘才刚一闻便已是半醉了,待饮下一杯后,更是面色红润,浅笑连连,醉侠立时便看痴了,于是给这酒取名为佳人醉。”
佳人醉,真是个好名字,李新月心想。
难怪,当年醉侠奔走四方,饮过八方美酒,制出这样的佳酿当然是不在话下。
眼下李新月光是品尝这酒,便能想象出醉侠见到江湖第一美人的醉颜浅笑时的感觉。
美人一笑,总是让人心神荡漾的,更何况是江湖第一美人的一笑。
李新月开心地笑了几声,却突然停住了。
周遭的客人只道他是醉了,都乐呵呵地等他倒在桌上鼾声如雷。
“一、二、三......”年纪不大的小丫头高兴的数着,大家也都跟着这个小丫头的计数,猜着李新月到底能坚持多久。
其实李新月没醉,他只是突然发现,无论是醉侠李忘忧,还是诗仙李太白,他们喝的都不是寂寞的酒。
不管他们身边的是一人还是两人,男人还是女人,小气还是大方,他们身边都有人一起喝酒。
可他却没有。
所以在与尔同销万古愁这件事上,李新月输得很彻底,也难怪他笑不出来了。
老客们不知道李新月是不是睡着了,于是便围成个圈缓缓的靠过去,想看看他究竟醉没醉。
李新月却突然站起来,把一旁的众人吓了一跳,有个老头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揉了半天屁股。
就在大家不解李新月要干什么时,李新月抓起酒坛,举头痛饮,洒落的酒打湿了他的衣领,但他毫不在乎,就这么一口气把一坛酒喝了个精光。
大堂里静下来了,李新月立在人群中间,一点也不心疼地拿衣袖着擦脸上的酒。
“好!好汉子!”突然有一个声音赞道,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的叫好。
李新月被围在中间,被四周雷鸣的掌声包裹,他愣了许久,旋即畅快地笑了,那笑声竟比他这十年的任何一次开怀大笑都要畅快,他甚至差点笑出了眼泪。
交了账,李新月将葫芦里灌满了好酒,又再买了一坛,提着走出了客栈。
此时月出东山,万里无云,西风轻起,李新月感到了丝丝冷意传来,轻轻地打了个冷颤。
又是一年中秋。
十年前的中秋他和家人在庭前赏月桂花飘香,五年前的中秋他在草原上围着篝火独自饮着马奶酒,今年的中秋他已人在天涯,四海为家,但却要去赴一个生死未卜的约定。
李新月走向马棚,喝下了几口酒,再将剩下的倒进水槽,白公子即刻俯首饮酒,原来这马竟也喜酒,怪不得它能自然地停在客栈前。
他抱起胳膊,抬头看向圆如玉盘的明月,心里思索着未来的行程。
估摸着,最多明天下午,就能入关了,只是不知道那人会在哪里等他。
但在哪里都无所谓,那人虽讨厌自己,但他既然身为快剑之子,一定不会是个使小手段的坏人。
想来入关后那人一定会巧妙地找到他,然后挑出一个时间一个地方,让他们公平公正地进行较量一番。
那个家伙是出了名的仔仔细细,面面俱到,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就一定会专注地操持到底,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冰一样。
李新月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可以,他其实不想与那个家伙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