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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诗云:“暮天断雁白亭飞,云树苍茫合四围。使君苏武悲空老,败将李陵去不归。”
有人道:日夜兼程、莫问前程,大难临头各自飞也!
要想成就豪横的城堡,必须要有一支凶悍而忠诚的护城队。
忠诚,有时候来自于某些执念,有时候来自于道德教化,有时候还牵涉到利益交换。
忠诚的人难以培养,但每个山庄都会有意识地去培养一批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人。
像肖达才这样一个人,身世不明,孤身加入玉林山庄,没有展现其才华,而山庄未因他的加入而额外恩宠他或轻慢他,只是让他有了一栖之地,这点小恩小惠难以产生忠诚。若他感念山庄收留的恩情,在他自愿承担死士的任务后,这份恩情也就还完了!他在山庄面临倾覆之险时毅然归返,让人生疑却又不敢去质疑。
玉林山庄伴山而建,从山底的庄门到半山腰的玉林山庄主殿演武院,若正常步行的话足足需要半个时辰。接近黄昏时分,乐见笑带着陆琮杰及庄中的十来个弟子远远恭迎,只见一个家丁和一个艳妆女子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满身伤痕、步履蹒跚的肖达才走了进来。
却说当年,肖达才初入江湖闯荡,满腔热血欲凭借一身的本事扬名立万,不意误入一江湖人设计的骗局中,自己刚结交的几个好友死于非命,他也身受重创侥幸活了下来。事后,他猛然醒悟自己被利用,而他自己恰似间接地害死了这些好友。待到他想去找那个江湖人讨要说法时,才发现那人已人去楼空,不知所踪。
在天王山上,肖达才因聪明、武学天赋高,轻松通过天王顶的层层考验磨难而被选定为天王山下一个人天选之人。天王山培养武学人才贵精不在多,每十年才会选定一个优质的武学天选之子闯荡江湖,同时对这些武学奇才的要求是问鼎武林、成为江湖第一高手。然而,离上一个问鼎武林的天王山的武学奇才已是很久以前的老天王的时代了,很多所谓的武学奇才在江湖中陨落、至死也不敢透露其天王山的身份,以免辱没了天王山的威名和声誉。
肖达才也不能。
他骄傲,曾经的坚强、坚持和固执,让他能在武学上的突飞猛进。但在这件事上,江湖给他的致命一击是来自于对江湖的信仰迷失,性格的偏执让他套上重重的心理枷锁,陷入难以释怀的后悔、自责和自我怀疑之中。
诺大的江湖,在生存法则下,任何人都是渺小的。
他需要新的修行,他需要更了解这个江湖,于是他决心孤身游历江湖。
当他行走于襄阳城之际,偶尔发现天可道的卖艺戏班子实则是一伙盗贼,白天走街串巷招揽生意,其实是暗地里选好落脚点和对象,晚上则安排人手到附近的富户中入室偷盗、处置赃物。他假意委身其中,并借机偷偷告诉了城外的一伙强悍山贼,让他们伺机黑吃黑。刚巧不巧,那日陆琮杰省亲路过茶店。这个陆琮杰也是见财起歹心之人,他等到双方搏杀到两败俱伤,特别是天可道垂死之际,才施展出玉林山庄“天一”剑法中的一招“回天无力”救了天可道一命,并击杀了全部山贼。而后陆琮杰逼迫天可道说出其偷盗财宝所藏之处,欲据为己有。
这一切让假装被打晕的肖达才看在眼里,他及时醒了过来,趁两人争议之际起身靠近,假借关切师傅安危,暗中施展手段要了天可道的命。而后,他极力讨好陆琮杰,以只有自己知道天可道私藏财宝之场所为诱饵,要求陆琮杰带他到玉林山庄学武。
当世江湖,弥漫古代士族门阀之气,存在着严重的身份歧视,想要进入有名望的武林山庄习武,需得熟识之人引荐,而普通民众欲一窥武林山庄全貌则是一种奢望。
陆琮杰身为玉林山庄三联会的会长,见过太多身份卑微却又贪求武学精进的底层年轻人。毕竟在这个江湖上,武力值的充沛才能跨越阶层。他因贪念巨额钱财本欲除之而后快,但见肖达才言语恭顺又显得少不更事,便想此人可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若将来略加培养,或许能发展成为自己在山庄的一个忠诚心腹,于是应允了肖达才的要求。来到山庄后,陆琮杰对肖达才表现出的武学天赋感到失望,但却对他更放心了,真心地把他当成自己最贴心的下属,经常差遣他在庄中打理杂事,借机与下层的仆人、门客熟络,以此暗中掌握庄中事务的动态。
这次山庄遭围堵,陆琮杰受命选派死士执行送信联络的事务。当他私下透露给肖达才时,没有想到在庄中一向不惹事、武功低微的肖达才此时却苦缠着他,希望当死士以便借此机会多捞生活费。他起初并不愿意,担忧肖达才是否会愚笨到想借此机会逃离玉林山庄这个是非之地。但转念一想他又同意了请求。皆因此次山庄遭围堵,大难临头,他作为山庄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大体上难逃一劫,而地位低微的肖达才存活的机率则比他更大。因此,他打起了小算盘,欲借外面的强敌之手杀了肖达才,这样即便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再纠结天可道的财宝一事。就这样,肖达才成为了死士中的一员。
此刻,当看到肖达才现身时,陆琮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平日表现沉稳的他显得躁动不安,转头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乐见笑,抢先一步上前,几个起落快速走到肖达才身前,一把抓住肖达才的小臂,压低嗓音质问道:“你怎么没死?”
肖达才不以为意地反呛道:“陆大哥,你就这么急着盼我死吗?”
看到肖达才轻松的神态不似以前那般俯首帖耳,陆琮杰心里的慌乱和不满挤出了满脸的尴尬,一丝冷笑后马上变脸提高嗓门指责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投靠了蛮鸣教?没想到为了你自己这条狗命,竟敢投敌求荣?”说完暗用五成内力施展分筋错骨手捏紧他的小臂,想让肖达才顺从并讨饶。
肖达才大喊道:“疼!”只听到陆琮杰突然“哎哟”一声惨叫,一把匕首趁他不注意划破其大腿外侧,鲜血顿时染红了裤子。侧身一看,只见肖达才旁边的美女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手中拿着带血的匕首笑嘻嘻地望着他。陆琮杰血气翻涌,立刻向美女挥出一掌。美女见状快速收起匕首,手中出现三枚绣花针,一枚飞向掌心,一枚直刺眉心,一枚直刺心脏。
陆琮杰没想到女子在如此近的距离发动攻击,而且绣花针的速度迅疾无比,就在眼前。他一下慌了神,只想赶紧脱身,一个侧身弯腰倒地驴打滚,再抬头一看,三个绣花针竟在空中打了个圈,又回到美女手中。
肖达才轻揉着手臂,慢慢走到躺在地上的陆琮杰旁边,缓缓扬声道:“陆兄,莫要见怪!‘千手娘子’护我心切,没伤到你吧?”
陆琮杰惊道:“蛮鸣教的‘千手娘子’?”
话音刚落,乐见笑旁边的一个青衣少年脸色突变,愤声喝道:“‘千手娘子’,是你杀了我母亲,还我娘命来!”
原来这几日,蛮鸣教几近封锁了玉林山庄附近的五个小镇,并下达“必杀令”,一是对想出入玉林山庄的人尽数杀之;二是对镇上与玉林山庄有关的人进行了暗中控制;三是将这几日杀死的玉林山庄相关之人悉数归还,以形成恐吓威压之势。
因此,这几日被蛮鸣教所杀之人的尸体,都被送还给玉林山庄了。
这个青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张如燕手下陆色奸杀的、庄主赵宏元的一个小妾所生的儿子,人称“钰公子”的赵钰奇。
赵钰奇的话音刚落,手中长剑已出鞘,带着“天一剑法”中的搏杀之招“拂柳焚影”呼啸而至。只见剑中带着的满腔怒气,化成狂风扑面而来,剑身在风中幻化出七七四十九道剑影,在空中划着圈儿,一会似老鹰抓小鸡般凶残、一会似奔驰之烈马般猛烈,直袭目标。
猜不透剑的走势,看不清剑的虚实。
只是这一剑,已看出赵钰奇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却超凡脱俗,稳稳达到一流剑手的境界,不愧是玉林山庄年轻一代的翘首。
张如燕暗暗叫苦,本想着跟肖达才进了山庄会大受欢迎,却不想抬头就是冤家,还是山庄的少主人。她一看剑势便自知不敌,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此时无谓的抗争只会进一步激怒这个少年的战意。于是她放宽心境,收回手中兵刃,一边微笑着昂首挺胸坦然面对赵钰奇的进攻,一边瞥向肖达才,希望他能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
肖达才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束着手病怏怏地在旁边站立着看热闹,可是赵钰奇的剑却是没有任何干扰、任何停顿地直向面门疾速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