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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武侠仙侠 / 乱世之歌 / 第22章 常福Ⅰ 下

第22章 常福Ⅰ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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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他想,假如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常福吁了口气,敲了敲门。
  两三声之后,门内传来慵懒的娇嫩女声,“谁啊?”
  “姑娘,在下奇谷常福,有急事需禀报齐谷主。烦请姑娘告知。”常福老老实实述说原因。谁也不知道二老爷是否已被他吵醒。
  里面响起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世泉那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二老爷焦急发问,“还是三弟?”
  “是三老爷。”常福哽咽。忍耐了近一个时辰的泪水不由自主滚滚而落,“他……他被云天门的杂碎……毒杀了。”
  曾以为内心悲伤会在倾述之后得到缓解,可常福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一波接一波的哀痛有如涨潮之时的潮水,慢慢地、一步步地淹没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二老爷疲倦的声音,“月儿姑娘,你先出去,让我静一静。”
  “哦。”屋内那姑娘乖乖应了一声。
  梨木大门打开,月儿姑娘披着一袭月白色薄纱,端着一盏冷茶走了出来。她好奇地盯了常福几眼,绕过他走到院子角落,在兰草旁蹲下,将茶水内的残茶缓缓浇在兰草旁边。
  薄纱从欣长水润的秀腿上滑开,露出底下秀美的莲足。常福这才意识到她底下竟是一丝不挂!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艰难却坚定地移开目光,不再注视着她。
  “常福,你进来吧。”或许是尴尬的处境终被察觉,二老爷总算叫道。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苦栗子味。常福放缓呼吸,“寅初收到的消息,快到卯初时传到我这里的。”他边说边从腰带里取出纸条递给二老爷。
  如同他当时一样,二老爷对着这十来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方才接受这悲恸的噩耗。他叠好纸条贴身收好,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踉踉跄跄地退到床边坐了上去。
  “二老爷,”他倏然察觉眼前这不惑之年的男子已是现今奇谷唯一的支柱,凌剑山庄内成百的下人、数千的内室弟子,山庄外的近万的外室弟子以及奇谷疆域内数不胜数的平民百姓全仰仗着这鬓角泛白之人。“谷主!”他庄重地换了个称呼。“这副谷主之仇——?”
  “血债血偿!”谷主双手紧握,“云天门既然胆敢如此行事,那他们最好已经作好被覆灭的准备。”
  恍惚间,那个弱冠之年便以一己之力在那群浑身带毒的半人半鬼中杀了三个来回的俊朗青年回到眼前,他与这肥肉横生之人慢慢融合,合二为一。“先找到世泉,然后再灭掉云天门。”他冷静地下令。
  没错,那个武功高强、处事果决的二老爷再次回来了。常福心头大定。三老爷,若您在天有灵能见到这一刻,想必您也会放心了吧。
  “派人通知各长老,今日申时在山庄内见面,拟定详细计划。我们先回山庄。”帮主命令。他想了想问道,“常福,你进来之前叫了马车的吧?”
  “一个外室弟子送我来的,我让他把马留在了这儿。”
  常福帮着帮主整理好衣襟,跟着他一前一后出了卧室大门。此刻已是卯正,朝阳已然冒出脑袋。淡淡的猩红色霞光洒在花草上,花瓣、叶尖上的露珠熠熠生辉,再添上兰草旁的绝色姑娘,整个院子犹如名师笔下的美妙画卷。
  “老爷,您要梳洗一番再回去吗?虹姐马上就要来了。”姑娘开口问道。她仍然蹲在原地,拨弄着那几株生机勃勃的兰草。
  话音刚落,独院大门就被打开了。一位半老徐娘端着一碟小米粥走了进来,她瞧了瞧卧室门口两人,目光转向月儿姑娘,“小姐,这粥还是给您放在桌上?”
  “先去给齐老爷打盆洗脸水来。”月儿姑娘吩咐,“腿脚麻利点,老爷还有急事。”
  “不用了。”谷主说道,“月儿你自个儿忙去吧。”
  “把铲子拿来,给这兰草松松土。”月儿姑娘认真吩咐,她站起身来凝视着谷主,“老爷您慢走。”她的一双秋水中满是深情,有如漩涡,要将人吞噬其中方才罢休。
  帮主端详着这落入风尘的倾城少女,他皱了皱眉,开口话别,“月儿姑娘,你多保重。”他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出了满春阁。
  未正刚过,常福便指使了三位婢女进入暖冬堂打扫,为半个时辰后的长老会议做准备。今日烈日炎炎、海天云蒸,可这暖冬堂依然阴暗湿冷,仿佛置身棺柩之中。他站在门前斑驳的光点中,注视着这几步之遥的阴森场所。阵阵寒气从幽暗的大门涌出,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大张着嘴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父亲,他想,眼睁睁看着奇谷帮主一代代更迭就是作为奇谷管家的命运吗?
  父亲已经西去,无法回答他的疑问。
  常福的思绪飘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傍晚。三老爷蛮横地踢开周围伸手过来想要帮忙的随从,小心地抱着大老爷的尸身,蹒跚地从盛夏厅挪到暖冬堂,轻轻地将大老爷放在地上。他躺在大老爷身边,眨眼间睡了过去。这个随时随地一脸坚毅地青年人,此刻伏在大老爷散发着恶臭的怀里,活像个受惊的孩子。他琢磨着当时三老爷眼中的疲倦和愤怒。或许二老爷和三老爷之间的间隙就是因此而生?十数个随从婢女围在门前,六神无主地等着常福指示。二老爷抱着一大堆软锦,挤开人群来到屋内,小心翼翼地将三老爷裹在中间,放在几张长凳摆在一起形成的简陋的床上。
  说来也怪,大老爷的面目已是一片模糊,可那流了一地的脓水却还历历在目。那是他当上管家后经历的第一次谷主的过世,一辈子都忘不掉。二老爷揉着通红的眼睛,打着哈欠,守在地上的大老爷和床上的三老爷之间。“我来替您守着三老爷吧。”常福还记得他当时的提议,“您这几天没怎么睡觉,今晚去好好休息下吧。”
  “常总管,”婢女们打断了他的思绪,“暖冬堂已经打扫干净,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常福挥了挥手,“去收拾几间客房出来,晚上可能有长老在山庄里借宿。”
  等到婢女离开后,常福才走进暖冬堂。十来条长凳排成两列,整齐地摆在堂中央。他伸手摸了摸凳面——没有想象中的冰冷沁人,反倒残留有布匹擦拭后留下的浅浅余温。那之后的第二天凌晨,他指使内室弟子小心翼翼地把二老爷背到卧室——头晚上他坐着入睡的那张长凳,摸上去也是这种余温。
  他掏出怀里藏着的细麻布,捋平、叠好,在每条长凳上放上一张。看着这临时赶工裁剪出来的十几张孝布,常福倏然意识到回忆里那个躺在长凳上呼呼大睡的三老爷已和他天人永隔。或许多年以后,他也只能记得曾有人躺在这里,陪伴着腐烂发臭的大老爷和疲倦之极、坐在凳子上入睡的二老爷,可那关于他音容笑貌的片段却是片片飞逝。
  想到这里,常福不由心头梗塞。他用手按着长凳,慢慢坐下来。“三老爷,三老爷。”他喃喃自语。以往两人在书房里对坐饮茶的画面一幅幅涌入眼前,他双手捂住脸颊,佝偻下身子,轻轻啜泣起来。
  “你也在想他了?”二老爷颤抖的声音传来。
  常福急忙抹干净泪水,抬起头,站起身,“二老爷。”
  二老爷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坐吧。”他率先坐在他旁边的长凳上,“我们俩聊会儿吧。”
  “可长老们不是——?”
  “还有一会儿呢。”二老爷抓过身旁的孝布,摩挲着粗糙的细麻布面,“平时都是老三召集他们商量各种事宜,他们估计还在奇怪,我这么个贪酒好色、尸位素餐的帮主能有啥事把他们全部召集过来?”
  “二老爷。”
  “从早上回来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这次不是我自己去云天门?明明云天门与我们奇谷有宿怨,为什么我会让老三这丝毫不会武功的人去?为什么死的人是他?而不是我这个除了武功一无是处的废物?”
  “二老爷!谷主!”常福叫道,“三老爷的死是因云天门不顾江湖道义引发,您不能揽在自己身上!”
  二老爷转过头来惨然一笑,“常福,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有三。”
  “那我爹死的时候,你还不晓事。”
  “是。”常福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太老爷过世之时,小人刚满三岁,还是个成天只顾玩耍的顽劣小童。”
  “他是在追击通神教残众的时候中箭身亡的。当初通神教覆灭之前,有些许弟子提前躲避,逃过一死,几十年之后再度冒出水面。通神教,通神教,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二老爷陷入回忆,“那时,我们三兄弟吵着要见见世面,见见战场,他便带着我们三人同行,让我们在营地里玩耍。
  “那时大哥才十三岁,也就世睿这个年龄。他俩性格也差不多,成天疯玩,到处闯祸。”二老爷嘴角绽开一抹微笑,“大哥也是个不着调的家伙,那时候不知道被爹教训过多少次。他又不长记性,往往头晚上才被家法惩戒,第二天便又管不住自己,再次触犯家规。”他脸上笑容凝结,“我那时常常想,爹经常处罚大哥,大哥会不会对他怀恨在心?到时候我又该帮哪一个呢?是疼我宠我的大哥?还是成天不苟言笑、逼着我俩练武的爹?”
  “现在想想,那时候简直就是活在梦里一般。”二老爷叹了口气,“爹是死在我们三兄弟面前的。他被抬回来的时候,肚子上箭伤处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倒是他嘴角不停冒出血沫。我们仨边流着泪,边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着血迹。他自己反倒毫不在意,还反过来一一握着我们的手,笑着安慰我们。
  “那时候我已经十一岁了,怎么还是那么傻?看见他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你说我该有多蠢?父亲弥留之际,我竟然在旁边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
  “二老爷,太老爷不会在意的。”常福硬着头皮开导,“他更希望您们活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或许吧。”二老爷沉默半晌,继续道,“他轻拍着我的手,告诉我要好好练武,要听大哥的话,要保护好弟弟。”他揉了揉鼻子,“三弟那时候懵懵懂懂的,看见爹躺在床上,便拿了手里的桑果往爹嘴里塞去。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几颗通体晶莹、紫得发黑的桑果。爹笑得更开心了,他拦住那只变成紫色的手,说,‘爹不饿。你给哥哥们吃吧。’
  “三弟果真给我和大哥嘴里各塞了几颗。正是六月,本应是桑果熟透的季节,可我嘴里尝不出任何味道,就像隔夜发硬的馒头一样。爹就那样宠溺地瞧着三弟,又欣慰地看着我和大哥,然后嘴角含笑地阖上双眼。”
  二老爷肩膀上下起伏,双手微微发抖,良久方才继续讲述,“三十年了,爹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可那几颗桑果和那只紫色的手却是丝毫不见褪色。”他摸了摸发福的肚皮,自嘲道,“我这肚子里啥都能装,可就是再也装不下半颗桑果。”
  常福鼻头发酸。他印象中的二老爷是个贪杯好色之徒,与眼前的模样相去甚远。“您早该将这些事情说出来,闷在心头不会有任何益处。”他按照心头所想说道。
  二老爷不答,自顾自继续说道,“现如今,大哥走了,三弟也走了。当初我在爹面前满口答应的事情一件也没办到,你说我下去之后,爹会不会怨我?”
  常福背上满是冷汗。他一字一字斟酌道,“太老爷也曾是奇谷谷主。奇谷的一草一木,他老人家都付出了不少心血,想来也会希望这一草一木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可我有何德何能?大哥和三弟在这方面的能力我是拍马也及不上。除了会点三脚猫武功,我还会什么?”二老爷自责道,“这位置本就该是世泉的,当初干嘛要丢给我?”
  因为大少爷当时还未出生?常福摇摇头,这个答案显然不能打消谷主心头的彷徨。“那您百年之后呢?见着太老爷的时候您怎么和他解释?因为您能力不足,所以将奇谷这团乱麻丢给一个弱冠少年?”他棒喝道。希望二老爷不会因此对他生恨,他忐忑的心里不停祈祷。
  “这……。”二老爷紧锁双眉。
  “大老爷只有大少爷这么一个独苗,三老爷还有两个小姐。您若只顾自己感受,不管他们三姊妹,您以后怎么和大老爷、三老爷解释?”常福趁热打铁。
  二老爷眼中的威严渐渐凝聚。他点了点头,拍了拍常福肩膀,嘴巴张合几次却未吐出半字。
  “何况,大老爷和三老爷还等着您报那血海深仇!”
  二老爷闭上眼,半晌再度睁开。他眼中迷惘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犀利。他开口说道,“等这次长老会议开完,你便遣人拆了这暖冬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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