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老孙头是来要债的，他昨天从村里另外一个从外地打工的年轻人嘴里听说卓明理已经回来了。不过就算是卓明理不回来老孙头也会在年前这几天到卓明理家里打探一下消息。
　　人活着总有些事情自己是怎么也做不了主的，就比如说他欠下的这些债。
　　说来话长这债不是卓明理为自己的事情而欠下的。这笔债要从六年前的夏天说起。
　　卓明理弟兄三个外带一个妹子，那妹子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子，而是从自己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那里过继过来的。虽说不是亲生妹子，但家里的三个哥哥都对其疼爱有加。
　　卓明理在家里排行老三，大哥已经结婚并且育有两女，二哥也是已经育有一女。
　　那时一旦到农忙的时候，家里熙熙攘攘全是人，家里孩子们时而哭闹的声音，时而欢笑的声音传满院子的每个角落。
　　作为家里的唯一一个没有结婚的男子，卓明理平时也不打扮自己头发长的有四指宽，头上就像顶着一个鸡窝，不怎么洗的脸庞上渐渐长了不少黑星子；除了换季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见得什么时候换洗过。就他平时蓬头垢面的形象家里没有人说过他，也没有人与他怎么亲近过。但是到了农忙时候却成了大嫂和二嫂争抢的对象。
　　“明理需要先去我家收麦子，你家的麦子都收完了，就剩放场里打了！我这在不收，麦穗子就炸了……”二嫂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尖声朝大嫂说道。
　　“你家的麦炸穗了，谁让你不提要收呢，该炸穗儿了，开始慌了……”大嫂斜着眼回击道。
　　二嫂的脸瞬间红了起来，那时候生产大队已经不记工分来作为劳动报酬了，但是生产大队还在，还能行使一些权利。卓明理二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那种事情毕竟是不好的，是家里的丑事而且还涉及好几个同族的人，因此二哥家里错过了收割麦子的最佳时间。
　　“都别说了！明理啊，你现在跟着你二嫂去你二嫂家地里赶紧把麦割了，一会儿我让你大哥打完麦也去！”卓明理的爸爸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便大步从房里走了出来，他手背后面目光如炬看着院子里互不退让的两个妇人说道。
　　这种现象很正常，没结婚的卓明理就像家里的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排行老三的他生性老实，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十几口人的家辛苦劳作着，他每天把挣来的钱都给了自己的父亲，到头来自己口袋里也没落得一分钱。
　　事情还要从二哥结婚之前说起，当时的卓明理的二哥卓义理跟邻村的姑娘好上了。卓义理和那个姑娘也就是现在的二嫂，两人情投意合于是卓义理就让自己的父亲卓和谐安排说媒。那时候卓和谐已经开始有身体不适的症状。
　　当时是三伏天大家都以为是中暑了，于是就在村里的卫生所输了两天液。输完液之后卓和谐的身体好的多了，面色也不再如之前那样惨白。除了身体上没有力气之外可以说没有太大的问题。
　　就在输完液的第二天晚上，卓和谐的老婆打发走自己的两个儿媳和孙女们，便磨起了刀，磨刀不为其他的就是想要杀只鸡给自己的丈夫卓和谐补补。
　　卓和谐的老婆吴小环有个习惯，她总是喜欢白天睡觉，然后后半夜起来忙活。因为这个正常人看起来不正常的习惯，卓和谐没少骂她。
　　夜里鸡汤熬好时已经是午夜，吴小环端着温度刚好的鸡汤到卓和谐的床边借着窗外打进屋的月光发现卓和谐头上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起初吴小环并没有在意。直到她喊了几声他的名字。那声音很洪亮可是没能叫醒卓和谐。她拉了房里照明的灯泡的拉绳。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他看到卓和谐的脸色惨白，头上出着冷汗，嘴唇在哆嗦着。
　　吴小环摇起了在另一个房间住的卓明理，让他赶紧去找卫生所里的大夫，随后又叫起了自己的女儿，让她去村西头叫自己的两个哥哥。
　　卫生所里的大夫进屋看到这情况，也变得手足无措，只好让吴小环想办法将其送到镇上的医院。于是卓明理就将自己正昏迷的父亲放在铺着褥子的架子车上。卓明理拉着架子车踩着急切的步伐朝着东边50里外的镇上走去。
　　不一会儿吴小环的女儿卓秀文带着吴小环的大儿子卓忠理，二儿子卓义理来到了家里。
　　“明理已经带着你们的爹去镇上看病了，估计是还没走多远，恁三个赶紧去大路上招呼着！我一会儿就到！”吴小环说着拿起一个暖壶和两个茶杯递给了卓忠理。
　　卓忠理和卓义理互相看了一下啥也没说就直接追了出去。在他们出去后吴小环将柜子里的钱拿了出来塞到了自己的怀里，随后又打了个包袱便朝自己的儿子们追了上去。
　　“你的房子盖的咋样了！”卓忠理朝卓义理问道。
　　“哎！我这几天就在盖房子那搭的窝棚住，那刚打完地基，地基土还没填呢！咱爸要是不生病多好！”卓义理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咱爸，也不容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看看明理，他才不好过呢，咱爸还能给你留下个地基，从小干到大明理可是啥也没有落着呀！”卓忠理安慰道。
　　“希望咱爸这病不是啥关紧病，赶紧治好就行了……”
　　“你俩在说啥！赶紧撵上老三，看看你爸咋样了！”吴小环喘着粗气从身后喊道。
　　听到母亲的催促两人也停止了交谈，加快步伐沿着大路朝卓明理追去。
　　卓明理拼命拉着车子，肩上搭的连接架子车的绳子被拉的直直的，他也顾不得肩膀的生疼，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拉车。
　　他不能就这样看着父亲倒下，他的父亲曾经承诺过把两位哥哥安排成家之后，就给自己的小儿子安排老婆然后结婚。
　　可以说卓明理一直以来拼命地干活，然后把挣来的每一分钱都上交，就是为了这句承诺“等你两个哥哥安顿好了，就给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