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这地方不大不小，归属零陵王管辖。
　　零陵王司马德文府上依旧冷清，这里多的不是嫔妃，也非德文家中长幼，而是士兵。披坚执锐的士兵，森森严围住司马府，这里好像和世界隔绝一般，静寂无声。
　　司马府上没有侍从，衣食住全由德文自己负责。司马德文早已习惯了与阿褚这样过日子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曾是有的，今后便再也没有了。司马德文不敢有所奢求，仅仅是如今的过活，每日淘米做饭，打水下田，他也已满足了，甚至颇有情致的。遇上闲暇之时，他便与阿褚到后院坐坐，或是在夜晚静静观星。侍卫不让他出行，他就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坐在院子里总是没人打扰，没有拘束的。睡前，他例行观瞻佛经，诵念戒律。阿褚总是陪着他，静静的坐，静静的看。如此数月有余。
　　他在等待。
　　这日朝阳比往日红艳。司马德文早早煎好了茶，与阿褚相饮。茶是周边的农民送来的。那日，他在田里做活，正满身大汗，有人从后边叫住他，他一问，方知是本地百姓。他上任数月，不征不伐，百姓都很感激，却又不知道怎么报答，听守卫说，府里主人好诵读佛经，平日修身养性，想必爱茶，于是搜罗来好茶供奉。
　　说是好茶，到底是出自民间的。德文自知这些茶叶比不上过去所品之茗，不仅心生酸楚，倒不是为自己悲哀，而是觉得苦了褚皇后。褚氏本堂堂皇后，如今品上一口土茶，却也算是受了恩德了，岂有此理？想到此处，司马德文的眼泪就扑簌簌落下，落在茶汤里，泛起点点涟漪。他举杯去饮，茶水居然奇咸无比。这一切，阿褚都默默看在眼里，她却不说，只是自己默默品茶。
　　突然，门外一阵骚乱。接着侍卫来报，褚皇后的哥哥前来探望，阿褚听了，急欲起身去见，便望了一眼德文，德文只是点头默许。阿褚便出去了。
　　“阿褚，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司马德文心中默想。
　　褚皇后前脚出去，四个蒙面人就从后墙翻入，直逼司马德文。德文并不慌张，仍自顾自地坐着，继续给自己沏茶，饮茶，沏茶，饮茶。再欲饮时，被那蒙面人喝止住。
　　“司马大王，你的茶出自民间，是为下品，不足为奇。我奉帝命，给你带了名茶，且喝下吧。”说着把茶壶丢在桌上。
　　司马德文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这四个不速之客。他上身挺得笔直，目光如炬，不怒自威，黑衣人竟不敢与他对视。
　　“请吧。”其中一人按耐不住，手指茶壶，低声呵到。
　　德文淡淡地说：“自杀者不复得人身。”那四人左右相顾，不知德文何意，迫不得已，一拥而上，将茶灌入德文嘴中，乃遁去。
　　这夜过去，秣陵的百姓都说奇怪，做了怪梦，又传说有人夜起方便，看见天上紫气横溢，咄咄逼人，有懂行的说，那气正是在牛斗之间，将将孕育出来，就光芒四射，可不得了。人们只是私底下传说，却讨论不出所以然来。只知道后来，秣陵入了一批士兵，浩浩荡荡，把司马府拆了，蒸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