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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克划破夜幕,上了高速。
天亮了,你迎着晨曦回到了A市。
你循着记忆找到了小书店原本的地址。现在书店已经被改成一家奶茶店了,大早上没什么生意,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在前台后面玩儿手机。
看你过来,他们问你,要点儿什么?
你抬头,看着招牌。
绿色的招牌,黄色的树脂字,写着店名。
你的回忆,终究是一点痕迹都不剩下了。
你揉着眉头,说要一杯茉莉奶绿吧。
你坐在卡座里,喝完了那杯奶茶。吧台的地方原本是书店里的奶茶档,那时候单雨穿着围裙,装作凶狠地笑着,威胁你,再不去搬书就把你腿打断。
你笑出声来。
你又开车回到省城。
你走进了余安的病房。
余安在床上躺着。他的头发因为化疗都掉光了,脑袋锃亮锃亮的。但男孩睫毛还是很唱长,覆盖在眼睛上,绒绒的。
如果余安还清醒着,该上五年级了吧。
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象征男孩的心跳的曲线轻轻勃动着。
余安上个月病情有向急变期转移的倾向,血细胞数值波动得很厉害。
一个月光靶向药加化疗,就要两万多块钱。
你笑得有点悲伤,摸了摸男孩的额头,我该怎么办呢。
你看,小宝,爸爸现在连家也没有了。小宝,你能不能醒过来,告诉爸爸该怎么办啊。
护工进来了,小姑娘认识你,笑着说,余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护工来给余安按摩,做康复治疗。你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小宝被护工扶起来,身上像是没有骨头,小小的脑袋无神地耷拉在胸前。
护工做完了按摩,走到墙角小床上,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故事书。
你还记得那个书包,是你给余安收拾的。里面放了余安的课本和头一天晚上没写完的作业。你们把书包放在余安床头,希望余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说一声我去上学了,然后懂事地背起书包出门。
你使劲地咳嗽了两声,把书包抱到怀里。
你看着里面的东西,一本数学练习册,一本二年级上册的语文课本。
你翻到了一沓作文纸。
你一篇一篇地翻着,每一篇你都看过。余安写字的水平跟你小时候一样抱歉,之前你努力的分辨着每个字,念给单雨听,你俩一边听一边笑,然后单雨就开始抹眼泪。
你把作文纸放到一边。
手指摸到了什么粗糙的东西,你从书包底部捞出来一团褶皱的黄皮纸,那竟然是半篇撕下来的作文。
作文的标题是:
《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是个超人。
他每天晚上出门,快到早上才会回家。他骗我说是拯救世界,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他在忙着赚钱养家。
他要到外面去开车挣钱。我爸爸开车的样子很帅,就像个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大车跑起来呼啦啦的,像是小山一样。我爸爸如果不是超人,退休以后一定可以当山神。
我爸爸没有那么帅,还喜欢喝酒,喝了酒回来就会说胡话。
妈妈跟我说爸爸压力太大了,要喝酒才能缓解压力。我觉得这就是借口,他就是喜欢喝酒,跟压力没关系。但是喝酒会变胖,超人如果喝了太多酒,就飞不起来了。
妈妈告诉我,爸爸不会飞。我不信,爸爸经常给我带省会的好吃的,还有别的城市买的玩具,他如果不会飞,怎么才能一晚上从这里到那里去啊。
我跟爸爸约好了,超人的儿子就是小超人,长大以后要做像爸爸那样了不起的人。我要很懂事很懂事,才能在爸爸不在家的时候让妈妈不要生气。他负责拯救世界,我就负责拯救妈妈。
但是爸爸老的速度很快,我要快点长大啊。如果我长大得再快一点,爸爸说不定可以慢点老。
这就是我的爸爸,他虽然不聪明,但是很正直,有责任感。他是我们家的超人,是属于我的,正义的朋友!
你看完了。你突然知道了,余安想告诉你的一切。
谢谢你,小宝。
如果有下辈子,爸爸绝对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爸爸这就去做超人了,要睁大眼睛看好哦,超人要去拯救世界了。
你走出病房楼,这辈子都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澄明过。
外面是万里晴空,你深吸一口气,张开双手,走进阳光里。
吴老板告诉你,组织上要在A市进行最后一次交易。
你这次交易是组织上放出来的饵,目的是混淆警方视听,掩护主要业务撤离A市。同时,这次交易时,组织会故意引发枪战,借警方来进行组织内部清洗。
你去找了陈瑛。陈瑛笑着说,我都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
你说,我能做什么。
陈瑛说,配合李敢,好好活着。
你点了点头。
陈瑛说,他会让李敢亲手杀了他,从而为李敢在组织内部铺路。同时,李敢在他死后会继承他的代号和联络人,成为第二代“钉子”,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他把李敢托付给你,一切保重。
说完,陈瑛笑着和你告别。
他笑得轻松而澄澈。
仿佛要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阔别多年的老友。
那一刻,阳光坠落,他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模样。
还是那个对世界抱着滚烫爱意的少年。
你不用出现在交易现场,吴老板告诫你,提前把东西送到“骡子”手里,然后立马撤退。
你当天把东西送到以后,对骡子说,情况有变,我必须亲自去监督这次交易。
骡子不疑有他,带你一起去了交易现场。
一切如同计划。
陈瑛暴露,李敢拿出手枪。
陈瑛倒在血泊里。
你拿出手机,最后给单雨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姑娘啊,请不要为我哭泣。
陈瑛倒下的下一秒,枪战爆发。
李敢跌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魂魄。
“通通不准动,警察!”
“条子!有埋伏!”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提前埋伏的警察出现,警笛声幕天席地,你使劲拖着李敢,往战场边缘撤退,“李敢!李敢!你清醒一点!”
“余是,”李敢笑了,“最后是你?”
你一扭头,一个人疯了一样地杀过来。抬枪对着你们就是一梭子。你抓着李敢躲开,操,竟然是程衍坤。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程衍坤见一枪打空,又朝你们扑过来。
你叹了口气,笑了。
“敢哥,你是条子吧,”你拉着李敢跑,一边问他。
李敢愣了,这几秒钟的功夫,李敢被你拽了个趔趄。
“敢哥,你骗不了我,”你说,“咱俩一块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跑来干这种勾当呢?”
李敢没说话。你扭过头,笑得更开心了,“你看,我最了解你了。你说谎的时候从来都严肃,连个脏字儿都不带。”
“我这辈子啊,其实真没什么价值。我过了三十多年畏首畏尾的日子,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让我放肆一次吧,”
“所以,”你笑着把李敢推出去,“这次就换我保护你吧。”
李敢扭头,看到你的胸前开出了一簇鲜红的花。你的脸背着火光,还在贱兮兮地冲他笑着。
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
每一次相逢和笑脸都彼此铭刻——
“余是,余是……”
怎么啦,我是要,死了吗?
你想把手抬起来,却无论如何用不上力气。
李敢?
他哭了?
他哭起来好傻逼啊……
……………………
那天回家的路上,李敢推着那辆二八大杠走在前头,你走在他旁边儿。你还是忍不住问李敢,“哥,那老师们都那么说我,你要不就好好学习去吧?别天天跟我……”
“嗨,”李敢嗤了一声,“那不就跟放屁一样吗?咋了,老刘跟我说我弟有问题,智障,反社会人格,我就把我弟扔了?你哥我看上去傻吗?”
你认真想了想,“其实还真算不上聪明……”
李敢停下来,扭过头来看着你,“哎余是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你咳嗽了两声,没说话。
李敢按按你的肩膀,说,“得了,敢情最后被嫌弃的是我。”
你俩接着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你说,“不会的。”
李敢乐了,“不会什么?”
你说,“不会嫌弃你。”
李敢说,“谅你也不敢。”
李敢又说,“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这世界上傻逼特别多,他们还都特别嘴碎,就见不得别人关系好,非要去挑拨离间。
有的人吧,其实你特清楚对你特重要,你特清楚他得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所以呢,就不管谁跟你说他坏话,你都特清楚,特信任他。这样的话,你们也就跟亲人没什么两样了。”
你闷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你喊了他一声“哥”。
李敢乐了,使劲搂了搂你的脖子,“哎,余大宝!”
…………
在阳光灿烂欢乐的日子里——
我们手拉手啊想说的太多。
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