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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
“怀什么孕?”
“什么怀孕?”
“孕是什么,好吃吗?”
你足足用了三秒钟才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然后你脑子咯嘣一声,一朵烟花在你胸膛里炸开,炸得你欢天喜地找不着北。
“啊啊啊啊。”你第一反应竟然是鬼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鬼叫完了,单雨脸红得更厉害了。你咽了口唾沫,才想起来补问一句,“真的吗?”
“应该是,如果验孕棒没有坏掉的话。”单雨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鬼叫了!”单雨嗔。
“我!要当!爸爸了!”
“爸爸!”你笑着,“哎嘿嘿,爸爸哎。”
单雨哭笑不得,“你要是不想让我给宝宝说他爸是个弱智,现在就把早餐吃完。”
“顺便把碗洗了。”她补了一句。
单雨怀孕了,你高兴得三天没睡着觉。你连着翻了好几天的新华字典,被单雨按着后颈皮威胁你说,“想什么呢,我儿子的名字要我起。”
当爸爸,是一份恩赐,同时也是一份责任。
你和单雨算了笔账。怀孕期间,单雨要养胎,书店里进货、看店、宣传、运营都得你一个人干。产检流程的建档、筛查、彩超;后面要找一个合适的产科医院,预约产房和无痛分娩,如果不能顺产还要剖宫。孩子生下来以后得请月嫂,如果母乳不够还要买奶粉,还有尿不湿、婴儿车杂七杂八。
“烦死了,”单雨说,“大不了老娘不生了。不算了不算了,睡觉。”
你心里说你不生还能把他按回去还是怎么着。你看着单雨愉快的表情,自己也很开心。把她哄睡着了,自己又偷偷跑到客厅去接着算账。
对着某度知道上的回答和淘宝,你一直算到凌晨,才终于有了点儿眉目。
你又想了想书店这个月的营收,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儿了。
现在的情况,是书店除了周末两天,周中基本没生意。或许周中可以用来做点什么别的副业。
你从单雨那儿把书店的财政接管了过来,让她安心在家养胎。
你不想让她担心,故而每次她问到店里的情况,你都说好得很。有你老公这么个帅气阳光有魅力的店主,店里生意还能差到哪儿去?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会不会有哪个年少美貌的女高中生来勾引你老公。
单雨白了你一眼,对你说,你要想被女高中生看上,最起码也要学学怎么蒸螃蟹。我看不出哪个女孩会喜欢一个看见螃蟹就怂得吱哇说乱叫的大叔。
从屋里出来,你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你给一家房产中介公司递交了你的简历。你搜肠刮肚,想着有什么东西能往上加。最后还是咬咬牙,编了一个大学本科学历上去。
面试官看看你,看看面前桌子上的学历。你努力挺了挺腰板,让租来的西服没有那么硌腰。
最终,面试官实在不相信一个分不清学生会和校团委的猥琐男上过大学,顺带着嫌弃了一下你办的学历证书,告诉你他有专门办证的朋友,最起码不会把校名写错。
你拎着包走回家,回到家里,单雨坐在沙发上。
单雨穿着吊带睡衣,肩膀微微隆起,拢起的长发让人想起春天的溪水。
她轻轻问你,店里的生意很差,对吗?
你打着哈哈,说对啊,是,不是很好。
她扭过头来,亮亮的眼睛看着你,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累了一天,实在不想纠结这种小问题,你跟她说明天再说,明天再说,累死我了。
她堵在你面前,拦住正准备挂衣服的你。
“余大宝,我问你,你现在是觉得自己能当个大英雄了吗?”
你放下衣服,默默地盯着她。
“余是,你是不是个东西啊?”她使劲推你,你没有还手。
那天是你们第一次吵嘴吧。你想吻她,想凑在她的耳际对她说不要哭,却被她猛地推开。
“余是,”她抬头,低头,看着你,认认真真地对你说,“你记住了,我不需要你做一个英雄。答应我,我们从来,现在,以后,都会一起面对所有的风浪。”
你咬咬牙,你对她说,“没事的,我……”
单雨不再说话,自己一个人进了卧室,猛地把门关上了。
那天晚上你自己一个人窝在路牙子上喝啤酒。说不伤心自然是骗人的。
嘿,你对自己说,女孩子真奇妙啊,你说,你想对她好,她还要跟你吵架。
你意识到自己西装还没脱,路灯下面,你的影子很长很长。你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嘿,还人模狗样的。
那天一直到凌晨你才回家。单雨窝在床上。你轻轻去抱她,她没有拒绝。
“余是。”她轻轻说。
“嗯。”你应了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她说,“你那天发酒疯,你在楼梯里哭得跟个傻逼一样,我都没生气。但这次我真的很难过。”
“书店里的生意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吗?我管了那么多年账,生意只能越来越差。”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余是,我当初决定娶你那天,我就打定主意了。以后的日子,多少苦难,多少风浪,我单雨会跟你一起承担。你现在跟我玩儿大男子主义,觉得你自己了不起,要保护我了?”
“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啊。”
你默默地听着,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儿。
你跟单雨商量,打算去考一个大车驾驶证。周中书店没什么生意,你就去拉货挣钱。
单雨没有反对,你到驾校去报了名。驾校教练是你初中同学,没怎么为难你,一直跟你扯淡,说什么后悔没跟隔壁班花表白,痛失真爱。
你打方向盘,避开一处障碍,心说就你这样子,不表白下场可能还好点儿。
有熟人好办事,驾校给你安排了最早的一次考试。你顶快就拿到了新本儿。
你在朋友圈晒自己的新驾驶证。一群人在下面排队形,统一回复是:???
顾时:???
陈珞:???
祁漾:???
李敢来私戳你,问你最近是不是不那么顺。
你正在做饭,一边颠勺一边回复他:没啊哥,我生活可滋润了,老婆温柔事业稳定,我就是太闲了,考个证练练手。
然后你开始在朋友圈和招聘网上发自己的广告。许是你文案清奇,第二天就有个隔壁市的老板来联络你,条件还很优厚。
第一天跑长途,跟你搭伙的是个老司机,姓周。
老周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人特别好,就是嘴里的黄腔跟跑火车似的,一路上吧唧吧唧地嘴不停,你觉得好像进入了公安局的扫黄战利品展示厅。
你们在收费站停下,你下车放水,老周站在你旁边。老周嘿嘿笑了一声,说小子,你还没儿子吧。
你没搭理他。他说看得出来,青瓜蛋子一个。
你们抖完了,去洗手池洗手。老周说,他家里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当初他和他老婆感情可好了,感觉什么都不会把他俩分开。结果生老二的时候家里死活不让,就为了那点超生费还有厂里的计生补助啊,他们家里七大姑八大姨来围攻他老婆的产房,告诉她大人小孩儿只能留一个。
那天他没在家,等回去的时候闺女已经生下来了。他老婆生完孩子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了,连个遗书都没留。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看见真闹出人命了,一股脑全都跑了,连个能签字的家属都没有。最后孩子在观察室等了快一整天,等到他到的时候,孩子黄疸严重,差点连命都没保住。
所以啊,老周说,什么事儿都得提前安排。你也不知道这一次见面是不是最后一次了,人间的面见一次少一面,挺他妈有道理的。
“还有,以后第一次见面的人得留点心眼儿。”老周把车钥匙放回到你手里,“你下次可不一定遇得上我这种好人了。”
之后,你每次跟人搭帮跑车都会找老周。老周给你讲了很多他的事儿。他老婆没了以后,自己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老二一生下来就没了妈,他一个大男人一没经验二没时间,好几次孩子都快被尿淹了他才发现该换尿布了。结果这尿布连洗都不用了直接拿去扔了。尿布换得勤,就得多赚钱,就更没时间了。
“我欠她们娘儿仨的啊。”老周经常这么说。他点燃一支烟,靠在车窗旁边,又油又黑的脸上拧着皱纹。
有一次,老周刚讲完,你电话就响了。你们正在去S市的路上,最近好几单你都没拿到钱,这单是收货方现结,要是你还拿不到钱,光是产房的钱你都掏不起了。
单雨怀孕这几个月里,又跑了几次医院。单雨查出心脏有基础病,五个月的时候又上了一次手术台。你本来攒好的钱又全都花出去了。
你朋友圈里的人几乎被你烦了个遍。光是提着礼物上门你都干了七八次。
就只有微信通讯录上,置顶的那五个人,你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因为你很清楚,这钱自己是还不起的。
你记得表叔走前曾经跟你说过一次话。那次他蹲在门口系鞋带,没来由地突然说了一句,“余是啊,你要记住,朋友是世界上最难得的玩意儿了。你要有一两个朋友,可千万得守好了。谈钱、谈生意都是伤感情的,你得慎重。”
但你快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