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晨，马九从外地收车刚回到北春。
　　初春的北春，还有丝丝凉意，马九还坚持着他二手车的业务，虽然买卖不大，但是足以支撑生活的开支，靠着这个二手车买卖支撑儿子读完了大学。
　　虽然马九还有那么多毛病，但现在的马九至少又找回了刚创业时的状态和习惯，凡是成批量、高品质的车，他一定是亲自去看车、验车、提车。让他感觉这很充实，觉得自己是这个社会上活生生的人，用他的话说，“出去吹牛皮，咱也得有点资本！”。
　　进入家门，马九立马摊在沙发上，双手使劲儿搓搓了脸，让自己感觉轻松一些。然后掏出烟，缓缓的抽上一口，再慢慢的将烟吐出，好像这尼古丁裹挟着疲劳化成烟消散在这空中了。毕竟是上年纪了，岁月不饶人，五十多岁的人了，不容易。
　　马九虽然在外面一直保持一种大说大笑、大吵大闹的豪爽性格，可现在只要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他就会感觉莫名的忧伤。一种无可名状的孤独感便会藉由他独自一人时对他下手，每次都会让马九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他的这种疼，都来自他略带庆幸却实则悲伤的峥嵘岁月。
　　人往往在外面经常炫耀和展示的，恰恰是他真正缺少的。马九，经常说的，就是到哪儿都好使，遍地是关系。
　　大旺挂断电话跟马九说的那句，“九哥，对不起！”距离马九瘫坐在沙发上搓脸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
　　马九就是想不明白大志怎么会跟自己说出那番话，第二天也没等到大旺再给他打电话，他觉得大旺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就冲大志没让大旺送自己回家，这事儿就不那么简单。
　　从那天以后，大旺对马九的召唤就不那么热情和积极了。不是今天有点事，就是明天不舒服，总之，见不上几面。可大旺到大志那去的频率是越来越高，大志也不再联系马九了。
　　突然间，马九感觉自己的世界安静了。
　　但，马九，显然不是一个能适应安静的人，与二十年后的他正相反。
　　马九开始频繁的通过各种方式、渠道和理由联系大志，对于马九的电话，大志只要方便向来是来者不拒，微信选择性回复。此时的马九，已经知道，大志一定是知道了是他在外面说自己的是非。到底是谁告诉大志的？成为了马九的疑惑。
　　过度自信的人就会自负，自负会影响一个人正常的判断逻辑和思维，无论这个人是聪明或是愚蠢，一旦陷入自负的泥潭，他将会在淤泥之下的神秘力量拖拽着一直沉下去。
　　马九对大旺这段时间以来的反常举动是产生了怀疑，但是他认为是因为大旺没能搞定布梵感觉愧对自己。在他心里，始终觉得他就是大旺的大哥，啥时候都是；大旺呢，绝对不可能对不起自己，也不敢。
　　马九的这种自负已经超出了一般自负的等级，如果说出去那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
　　正是出于这种对大旺的高度认可，马九拨通了大旺的电话，约他出来见一面，喝两杯，叙叙旧。这次大旺没拒绝，毕竟也约了自己四、五次了，拒绝的理由，已经用尽了。
　　两人还是相约在那家熟悉的熏酱店，大旺依旧是早到，依旧是见到马九到来后起身招呼他。从行动上看，一切依然如故。
　　用不上一瓶啤酒下肚，马九就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
　　“大旺，你说你九哥对你咋样。”
　　“九哥对我那肯定是没说的，啥好事都想着我，这些年没少提携我，带我见世面。”
　　马九满意度的点点头，眯缝着眼睛看着大旺。
　　“那你，是不是应该跟哥说点啥啊。”说完这句话以后，马九斜着一只眼睛看着大旺。
　　这下可把大旺看毛了，他以为马九知道啥了，但是又不敢确定，只得尴尬的笑着回应马九。
　　“九哥，那要说肯定是感谢啊，弟弟是发自真心的谢谢你！来，哥，弟弟敬你一杯！”这句话，大旺没说谎，在他心里确实是感谢马九，不认识马九他大旺想在北春站住脚也是挺费劲。
　　大旺说完就干了，马九干完这杯酒，又给自己倒满又干一杯，接连三杯，全部一口干掉。他又起开一瓶啤酒，又要倒上。一旁的大旺见此情景，赶紧拦住马九。
　　“九哥，你这是干啥啊？弟弟哪句话说错了？”
　　马九停下倒酒的动作，用手擦了一把嘴，拭去了嘴角的沫子。
　　“大旺，你当你哥傻啊？我想听的就是这事？”
　　马九的语气略有点强硬了起来，让大旺心里发慌，半天不敢说话，他那脸本来就又大又白，这时憋的通红，像一个大红萝卜。
　　马九见大旺这样，也是来气了，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掉，一拍桌子。
　　本来马九要质问大旺，“是不是因为布梵的事没办好才不联系自己”，这句话刚要脱口而出，没想到被大旺的一句话给拦住了。
　　“九哥，对不起！那个事是我说的，不过不是我主动说的，是大志哥问追着问我，我没抗住就说了。”
　　这一说完，给马九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自己要问的这也接不上啊。大旺和大志之间还有事？大旺跟大志说啥了？大志又追着大旺问啥了？啥就没抗住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马九脑子里冒出一堆问号。
　　大旺一看马九这个反应，知道自己失言了，看来马九根本不知道是他把马九说大志的话告诉给大志的。大旺真想找个地方好好抽自己一顿大嘴巴！
　　其实大志听说这些风言风语以后，第一个就怀疑到了马九身上。因为马九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最紧密，而且说的这些事马九都参与了，知道内情的只有他，所以大志找到了大旺而没找马九。
　　“兄弟，你说啥呢？你跟大志说啥了？”马九还是一脸的蒙圈，盯着大旺的眼睛都对眼了。
　　现在的大旺看着马九是直发毛，想编又不知道编点啥好，在那支支吾吾的含糊不清。
　　“九哥，他这个事，是这么回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