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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毁掉一个孩子,只须让她对双亲中的一个充满仇恨就够了。只须让她觉得自己体内有一半的血液是充满罪恶的就够了。貌合神离,满目疮痍,以爱之名,用积木搭起一个随时会倒塌的充满翳影的迷雾城堡,缓慢的,疯狂的围困死一个孩子。
唐青音坐在书房的桌子前面写作业,暖风轻描淡写的扑打着窗帘,窗裹着一牙黑夜,盛夏的味道是发烫又粗糙的水泥气,渗透进人的毛孔,催发出人更细致冰凉的情绪。青音从书房望出去,瞥见客厅里电视机上的画面,演绎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家庭,以媚俗的抒情的大团圆式结局收尾。唐青音讨厌这一类逃避现实的电视剧,那些浪子回头,痛改前非,冰释前嫌等等的戏码都好差劲,被伤害的好像都不长记性,一切伤害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施暴者心安理得的活下去。而受伤害者必须在毁灭性的的伤害中学会自我疗愈,学会和这个世界和解。就是这样折中的三观让施暴者有恃无恐,因为伤害他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小。没错,顺其自然,是的,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这四个字也许是对无奈最好的解释了。唐青音常常想,自己的人生可否同看电视剧一般,快慢进退完全由自己掌握,或者索性直接跳到最后一集。
唐青音抬头看向窗外那片星空,是清晰的黑,也是模糊的记忆。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有一天夜晚,父亲抱着草席,带着她和母亲爬上顶楼,在天台上铺了席子,三人仰面朝天躺着。那是唐青音距离星空最近的一次,也是看到流星最多的一次,在那之前她从未见过流星。她一直以为流星跟童话故事一样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后来发现,它确确实实存在。那晚她真真实实的看到了十几颗流星,每当有流星划过,父亲就对她说:“快看!有流星!青音赶紧许个愿!”而后青音乖顺的闭上眼睛,脑海里搜罗着电视剧里女主角两手交握在胸前许愿的情节,总担心自己的动作模仿的不够到位,结果没有一个愿望是许成功了的。现在的青音后悔极了,如果当时许愿成功,也许一切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她不知道的是流星跟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一样,就是因为背负得太多才会坠落的,其实根本就没有,而这世界还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是的,生活永远在继续着。
走出书房,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姚素元斜靠着床头靠背,同样看向窗外发呆,也不开灯,若细看,便能看出一双黑眸中并无亮光,寂若死水。“警察为什么会找上门来?”唐延维背对着姚素元没有作声。“唐延维,你是在告诉我我做人是多么失败,自己老公和自己妹妹好上了,我竟然毫不知情。你还是人吗?!你他妈王八蛋!”
“你他妈给我闭嘴!”唐延维猛的抽掉头下的枕头甩到姚素元的脸上。又是一片沉寂。
白日里下午,警察找上门,那时唐延维刚从外面回来,外套还没来得及脱。姚素元在一楼手套机房看机器。唐延维家是三间房,后面邻居家有一个六米深的院子,也是三间房,说是老两口随儿子女儿去大城市生活了,这老家的房子自然是没人来打理了。唐延维夫妻俩早年间在北方做衬衫生意,也是做的风生水起,确实是赚到了钱。后来到了唐青音上小学三年级那年,夫妻俩毅然决然的卖掉了摊位,衬衫生意嘎然而止,回老家来了。先是大张旗鼓的把房子造上去了,四层半。而后办起了手套厂,就是白棉纱线的劳保手套。第一年买了三台机器,轰轰烈烈的开干了。生意不错,第二年唐延维一口气买了三十台机器,改做秋冬季节保暖魔术手套。场地不够,就直接租了后面邻居家的房子,搭了厂棚,打通前后,院子改造成厂房,邻居家房子改造成员工宿舍。可魔术手套机器是当时的数控新流行,新设备价格自然贵,三万一台,一下子要掏出一百多万,夫妻俩刚造了房子依然掏空了所有积蓄。没有钱怎么办,只能拿房子做抵押办了贷款。姚素元不是没有劝过唐延维,做生意要一步一个脚印,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好说歹说也拦不住野心勃勃的唐延维。第三年遇上暖冬,魔术手套销量不行,积压了几屋子的货,资金链也跟不上,这一下子步子迈太大就扯着蛋了。如今靠着房子的抵押贷款,还有各路亲戚朋友家借过来的钱,拆东墙,补西墙,勉强维持着这么大个厂子。
警察找上门那时,姚素元就是站在由邻居家院子改造成的厂棚中央,三整排机器“兹嚓兹嚓———”的响个没完,她已经连着熬了两个晚上了。手套机房看机器的活是两班倒的,这几天负责看机器的晚班女工生病了,只能姚素元这个老板娘顶班了。究竟是不是生病了,姚素元也不想深究。村里早就各种流言蜚语了,他们家的机器维修师傅小王和他们家的女工丝莲好上了。在村里的风言风语传开以前,这事情早就有苗头了,这苗头最早还是女儿青音发现的。那日青音早早的吃好晚饭,就下楼溜达,在机房门缝里瞅见丝莲坐在小王的大腿上,手挂在小王的脖子上,这个姿势很适合接吻,那就自然而然的亲热起来了,青音还看见小王的手不规矩的从丝莲的裙摆底下伸进去,这可把青音吓坏了,慌慌张张跑回楼上,正好瞧见姚素元在收拾碗筷。青音看四下无人,就别别扭扭的移到母亲身边,支支吾吾的想要问些什么。素元看她奇怪的神色,问她怎么了,素元心里猜想准是女孩子来例假又弄脏了裤子了。“妈妈,我看见小王叔叔和丝莲姐姐在亲嘴,就跟电视上一样。你不是说小王叔叔有老婆的吗,为什么他还会和丝莲姐姐亲嘴呢?”姚素元停下手中的动作,心下咯噔一响,猜到个七八分。又不知怎么给青音解释,只得说小孩子瞎说八道什么,快上楼写作业去。青音只得悻悻然上楼去了。后来姚素元寻了机会找丝莲探话,问究竟和小王到哪一步了。丝莲毕竟年纪轻脸皮薄,平日里不仅拿素元当老板娘看待,更是拿她当姐姐看待。这一来二去经不住问,只说该做的都做了,那小王是在洗浴中心要了她,只要5块钱,这是把开房的钱都省了。思绪飘出去老远,素元心不在焉的拿着剪子剪手套上的线头,一边剪一边替丝莲这糊涂姑娘发愁,就听得身后有人喊她,回过头来原来是员工小李,说是老板让赶紧上楼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