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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嘈杂在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大脑一片空白。
是啊,上一次流泪,究竟是什么时候?
时间在那刻仿佛凝固了。一些碎片开始从记忆的泥潭中浮现,我努力去捕捉,却如沙砾从指缝溜走,我一无所获,却被挣扎的棱角刺得脑仁发疼。
“哟,程子!你怎么在这儿?没回BJ吗?”
深陷于回忆里的我肩膀不知被谁重重一拍,我下意识从椅子上跳起来,原来是老康。
“你这一惊一乍的性格是怎么担得起疗愈师的称号的,”我甩给他一个白眼,“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老康还是和之前一样,爽朗咧嘴笑出满口白牙:“我全才,心脏病也能治两下子。”
“原来你们认识啊,看来我就不用介绍了。”我还没想好怎么抬老康的杠,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插嘴进来,我一眼就认出那串玛瑙项链:上次开家长会时,苏紫凝位置上坐着的就是他。
可苏紫凝见到他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把脸扭到一边。
我脸盲,难不成是认错了?于是我试探的问:“您就是紫凝的爸爸吧?”
他十分热情的握握我手:“程老师,紫凝这孩子辛苦你照顾了。”
“程子,可以啊你,现在都当上老师了?”老康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太深藏不露了,苏先生,还是麻烦你介绍一下吧。”
看着苏爸摸不清头脑的样子,我脸不由得红了起来:“那个……老康是我大学蹭心理系课时认识的学长。”
“同学啊,这样子。同学好啊!”苏爸眼神里多了一丝暧昧,更加卖力的向我们分别介绍对方的情况。听到我一个业绩平平的新老师被他在老康面前夸成了学校骨干,我忍不住在他背后憋笑。
老康一开始还一本正经的听着,轮到苏爸吹他的牛皮时就开始坐不住了,什么开的心理诊所让他成为镇上先锋创业模范、市长女儿把锦旗直送到家门口,他赶紧把话题扯到正事上:“苏爸,紫凝这孩子你还没跟我们讲呢。”
提起女儿,他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这孩子啊,犟得很。”他叹口气,指指女儿胳膊上的纱布:“请你过来,就是想听听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没想到程老师也在,我正准备找你呢。紫凝这孩子在学校,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我很肯定的告诉他:“您放一万个心在肚子里,紫凝在我班上好好的。”
他将信将疑的应了一声,半晌,手一摊:“康医生,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苏紫凝的拳头紧紧攥着,把头深深埋进由胳臂临时搭建的狭小港湾。康医生蹲在她旁边,好脾气的耐心哄着,话语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回音。
他们就这么一直僵持着。五分钟后,一阵骂声在我身后炸响,我很明显的看到苏紫凝的身体抖了一下:“妈的,小屁孩装什么装,都是惯的!”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外表文质彬彬的他发起火竟这么粗粝。康医生音色如常:“苏先生,麻烦你回避一下。这样,您先回去,等我沟通完毕后,再来通知您。”
苏爸鼻子里哼了一声,头也没回就摔门出去。
随着苏先生的离去,我很明显感觉到苏紫凝原本僵硬的躯体稍稍放松下来。康医生趁机拉住她的手:“放松一点,不要紧张。”
苏紫凝试探的看着我,我坐过去,把她揽入怀中:“康医生是好人,你不要怕。”
“康医生是好人,你也是好人。”她喃喃自语着,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你们挺合适的,可是程老师,你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不只是我,连康医生也愣住了。
这孩子,是怎么知道我们曾经的恋情的?
往事如潮水般一齐涌上心头。蹭课时的小纸条,互换联系方式,扛到宿舍楼下的一箱箱橙子……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进行着,直到毕业后他约我来到他家乡,也就是这个小镇,带我摘最新鲜的橙子,一起爬树,看星星,吃烧烤,然后,就到了表白。
我闭着眼,努力遏制着来自内心的排斥。一切都很美好,是,但我却推开他,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果园,再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
老康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拍我:“哎,说真的,你到现在还没给我,你拒绝我的理由。”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只好把话题转移到苏紫凝的身上:“这些,你都怎么看出来的?”
她又恢复了在学校时那种狡黠的小表情,歪着头对我甜甜的笑:“都写在你们眼睛里呀。”
还没等我回过味儿来,门突然打开,苏奶奶风风火火闯进来。
“娃儿,从学校给你领的牛奶,赶紧喝!”她不由分说把孙女从病床上拉起来,把奶盒塞到她嘴边。我赶紧拉住她:“阿姨,我们学校配发的都是鲜奶,12点之前必须饮用完毕,这都到下午……”
苏奶奶白了我一眼:“就你们这代人铺张浪费。我刚热过了,有病菌杀死不就完事儿了?”
我刚想跟她科普有些细菌是加热也无法去除的,手机却在口袋里狠狠震响。上边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接通,另一端的声音同样陌生:“您好,是程熙灵女士吗?”
我边往门外走边应着:“你是?”
“我是三春晖敬老院负责人。程杰林是您爷爷对吧?五分钟前突发脑梗,已经送往医院抢救了。”
我脑袋轰的一下,背后康医生和苏奶奶的辩论声,病人擦肩而过的嘈杂,好像都不存在了。
我呆呆的站在那儿,像被点了穴。直到衣角被什么人拉了拉,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我:“程老师,我肚子不舒服,厕所在哪里?”
我这才回过神儿来。铁证之下,苏奶奶还是不承认自己的做法有错,一口咬定是孙女一开始就吃坏了肚子。康医生强抑怒火,拉着我就往门外走:“程老师有事,我先送她回去,紫凝,下次叔叔再来看你。”
老康的车就在医院门口,崭新黑亮的,我其实也认不出是什么牌子。老康坚持要开车送我回家,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趟学校。
“上月刚换的车,舒适度怎么样,还凑合吧。”
“嗯,好车好车,瞧你锦衣不能夜行的嘴脸。”我试图用打趣来摆脱尴尬,可怎么也提不起心情,爷爷的事儿石头一样压在心坎上,堵得慌。
老康哈哈笑着:“说真的,自从你单方面断联,突然没人和我抬杠,我好久都没适应过来。”见我还是心事重重的想自己事儿,他轻轻叹口气,柔声把副驾座位稍稍调低一点:“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要难受了,想发泄就发泄,我又不是外人,而且啊,这车隔音效果特牛,上次我在里边吊嗓子,路人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我满心的厚重阴霾被悄悄撕开了条缝,可情绪还是瘀堵着,岩浆般狠狠涌进我心里,我想吐,想呕,却找不到泪腺的方向。我太想淋漓尽致的痛哭一场了,可是却只能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好像正如紫凝说的那样,我早已丧失了流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