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打铃声响后,课间的嘈杂回归平静。
张欣园将课本托在手臂上,款款走在走廊上。初一(3班)熟悉的掉漆红色木门敞开着,她一出现,学生们便齐刷刷站起来,扯着嗓子喊:“老师好!”
她摆了摆手,示意学生坐下。
经过一年多的见习,她已经很好地胜任初中语文老师的角色,站上讲坛时不再紧张,甚至很享受这种威严而不失亲和的状态。
“今天我们继续学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哒哒哒!
张欣园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疾书,可很快感到背后氛围不对劲、还有点窃窃私语;等回过头,台下又变得过分安静,过分正襟危坐了。
“好好听了......”
她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刚才那响动大约是递情书,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不过初中毕竟是青春懵懂的时候,何况农村孩子早熟,她不愿以上一代人的严厉方式对堵。
“不必说......也不必说,这是排比的修辞手法,从低处到高处,从植物到动物......”
“鲁迅先生表达年幼时的童趣,那么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玩法,比如在我们红河,大家小时候可能是采菌子、摘酸角之类......”
从遥远的绍兴切换到红河,亲身经历的生活勾起了学生们的回忆,参与感很高,师生之间距离感由此缩减不少,连后排几个刺头也跟着附和,去说野生菌的品种。
一堂课后,张欣园满意地离开教室。
办公室里,几个老教师兴奋地聊神州三号升空并进入预定轨道的新闻,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话题很快转到农村孩子的心理健康,转到留守儿童。
“现阶段,一个是打架斗殴,一个是早恋......”
侯主任将热得快从暖壶中抽出,弯腰倒了一缸子水,说这话时特意拖长了音调。
他是初一年级主任、兼三班班主任,教数学的,在学生面前总是板着副黑脸,向来以严厉著称。
显然,侯主任对自己班上的情况很了解,很快说起那个明显早恋的木娟;老教师们跟着批评、感叹,提出的应对办法也太过生硬,听得张欣园暗暗摇头。
她埋头批改作业,没有参与讨论,红色圆珠笔不停画着勾叉,一个念头逐渐酝酿成形。
或许自己更适合与木娟聊一下?
下午三四节课是自习,3班语文课代表朱玲玲过来交作业,张欣园叮嘱她把木娟叫出来。
等女孩过来时,她提前走出办公室,示意女孩往东侧楼梯间走,那里更私密些。
教学楼一共4层,顶上楼梯间向来僻静无人,两侧刷绿漆的木门紧锁着,左边那扇还有几个拳头大的窟窿——应该是某个捣蛋的学生打破的。
女孩明显拘谨和疑惑。
“别紧张,”张欣园停下脚步,温柔地打量着,“今天又收到情书了?”
平心而论,这女孩确实是个美人坯子。
她的身高接近1米7,瓜子脸、五官端正,明显褪去了稚嫩,看上去有一种端庄的气质。身上那蓝白相间的旧校服明显遮不住胸部的隆起,张欣园猜测她应该早来过初潮。
“嗯...老师,我也不想要的。”木娟埋下头,声音委屈巴巴。
“你今年多大了?”
“14...”
“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古人叫豆蔻年华,”张欣园尝试去疏解,“被异性喜欢不是错,更不是罪过!”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有更大的世界等着你探索,得好好学习。去石屏上高中,以后考大学去昆明,甚至去BJ、上海,不要被眼下这点事分心......”
“尤其是作为女孩,不要听人说上学没用,有大用嘞!再说,也不能辜负了好心人的资助!”
说话时,她几次去看木娟的眼睛,可女孩始终埋着头、没有作声,到最后明显抽噎了下,抬起头时杏仁似的眼睛有泪花打转。
“要好好学习,走出大山。”
张欣园不知道这番话能起到多少效果,但想到这个女生的命运哪怕有一丁点的改善,她的内心无比充盈,以至于回家时仍沉浸在这股情绪中。
她家在来凤镇上,紧挨着菜市场的一处自建平房,老远就闻到炒饵块的香味;等进了门,母亲正在跺砧板上的大头菜和豆豉,还不忘喊了声。
“问你爸几时回来?”
张欣园随意“哦”了声,径直走进自己房间,拉开灯绳,开始写日记。
这是她最近几年形成的习惯——尤其是加入教师队伍后,内容大多是流水账,也有一些想法和特别的感触。
日记记载了和木娟的对话,继而生发出许多思考,关于留守儿童、教育观念、贫瘠带来的限制,以及自己该怎样引导青春期学生树立志向......
她终于放下钢笔,从抽屉中拿出那一沓熟悉的黄色牛皮纸信封,褪色的蓝墨水写着收件人的名字:张军。
信的内容情真意切,是父亲以前带过的警察寄的。他曾在来凤镇派出所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考了刑侦学研究生,毕业去了杭州;但他没有忘记这里,会随信附上汇款单,资助了好几名学生。
其中,就包括木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