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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阿城,韩家医馆。
刘黑马刚服侍哈兰生换完药,擦洗完毕,端着水盆出来,只见医馆众人,从韩大夫到伙计都被捆好了,垂头丧气押跪在地上。
周围则是一群穿着衙役服色的喽罗,这时也都不装了,个个提刀拿枪,面色凶狠,其中有人正攀着墙头往外打量,回头道:“退了,退了,驴子都跑干净了。”
闻言所有人都松懈下来,饶是这干人平素杀人不眨眼,也被此前驴群的疯狂阵势吓得够呛,只能关门闭户,躲在院子里藏身。
而医馆众人,则是因韩无垢和陈和尚逃跑事发,被众喽罗抓起来逼问,却也阴差阳错,逃过一劫,否则只凭这满医馆的驴皮驴胶,落在驴群之中,下场可想而知。
刘黑马倒了水,故作不经意的问道:“白二哥,这些人招了没有?”
名唤白二的小头目恶狠狠骂道:”一问三不知,跟爷们这里打哑吧缠,看来不亮亮手段,真以为爷们是善财童子呢。”
医馆众人听得都浑身一抖,刘黑马劝道:“师父的伤还没好,还指着他们看病呢,二哥别弄太狠,随便整整算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白二不耐烦道:“知道了,割几个耳朵,斩几根手指,总不耽误事吧。”
一挥手,便有几个喽罗狞笑上前,众伙计吓得都往韩大夫身边挤,韩大夫则没口子求饶:“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是真不知道啊。”
众喽罗哪里理他,拽出几个伙计就要动手,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敲门,然后少女焦急声音响起:“爹,我回来了,你们怎么样了,快开门啊。”
韩大夫脸色大变,不顾一切高喊:“无垢,快……”
最后一个跑字还没出口,便被几个喽罗捂着嘴按在地上。
白二哈哈一笑:“煮熟的鸭子还飞回来了,好,爹来给你开门。”
大摇大摆就去开院门,刘黑马暗暗着急,却没有半点办法,只在心中埋怨:太不长眼了,这时候还跑回来干吗。
白二笑嘻嘻拉开门栓,将两扇院门往里一拽,忽然就堵在门口一动不动了,众喽罗先是嬉笑,接着渐渐觉得不对。
有眼尖发现,白二哥的两条腿怎么在发抖,还没看清楚,又见其裤档里竟开始往下滴水。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便见白二一步一步往后退,慢慢侧过身子,露出卡在脖子上的一轮雪亮月牙,然后完颜康的全貌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干人都是跟着哈兰生见过完颜康的,顿时一个个惊得面无人色,当啷一声,竟有人连刀都拿不稳,脱手坠地。
完颜康看他们身上的衙役服色,先不动手,而是冷声喝问:“尔等到底是官是贼?”
众喽罗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这时韩大夫抬起头,吐出嘴里的土,愤然道:“欺压良善,仗势横行,这样的官,跟贼有什么两样。”
话音刚落,扑哧一声,完颜康手中月牙一转,白二人头便带着一腔血雾冲天而起,韩大夫吱的一声,差点没吓背过气去。
众喽罗乱作一团,各自四散要跑,完颜康大步而进,身后一众亲兵冲将进来,挥刀四下追杀。
韩无垢也随后而入,叫了声:“爹。”便扑过去搀扶韩大夫。
后面陈和尚拄着个拐,一蹦一跳进来,抬眼看见正拿着个盆抵挡亲兵的刘黑马,忙叫道:“搞错了,他是我兄弟。”赶紧跳过去解围。
完颜康提杖而立,忽见对面窗口上人影一晃,心中一动,当即越过众人,走进正厅。
刚迈过门槛,只听恶风扑来,连忙将身往前一跃,只听喀嚓一声,两扇门板早被一柄独足铜人打成粉碎。
完颜康转过身来,只见哈兰生脸色苍白,提着兵器倚在门后,不由摇头道:“我不想乘人之危,你投降吧,你们关东六魔和姓俞的县令是怎么勾结在一起,暗里在策划什么勾当,只要交代清楚,可以免你一死。”
哈兰生喘着气道:“哈某纵横天下,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哪个要你相饶,就算今天死在你手上,我的兄弟,也会替我报仇的。”
“你的兄弟?”完颜康冷笑:“你是说邓宗弼,陶震霆,辛从忠和张应雷?若赶得及,他们说不定还在黄泉路上等你呢。”
哈兰生大吃一惊,怒道:“你说什么?”
完颜康道:“对了,还有一个大头鬼,想欺负人家小女孩。结果被人一刀给阉了,然后又被我活活烧死,下去之后可别不认识,倒忘记问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哈兰生虎躯剧震,悲吼一声:“芸生!”抡起铜人,舍生忘死便向完颜康扑去。
便听一声金铁交集巨响,哈兰生整个人被打得撞破窗棂,倒摔到院中,大股鲜血不要钱似的便从口中涌出。
刘黑马疾奔过来,跪在地上抬起脖颈,疾呼道:“师父。”
“报……仇……”哈兰生双眼圆瞪,模糊吐出两个字,便即气绝身亡。
刘黑马想起往日情谊,不觉红了眼眶,正垂泪时,忽觉身边有人,抬头看时,只见完颜康已来到身边,当即吓得手脚皆软。
好在陈和尚及时赶过来,解释道:“世子,世子,黑马不是坏人,他也是合达师父的徒弟。”
“完颜合达的徒弟?”完颜康听这一说,倒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略一点头,转身离开。
刘黑马才长喘一口大气,陈和尚扶着拐杖蹲下身道:“黑马,你这师父也死了,不如跟我去世子军中吧,我们联手,早晚建功立业。”
刘黑马见他竟拿自己的话来劝自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却仍摇头道:“不行,我这辈子绝不为金人效力。”
陈和尚道:“那你能去哪里,要不然去相州找合达师父。”
刘黑达更是不肯,小声道:“我要去蒙古,我师父出身通天寺,我有那里的信物,等我站稳脚根,就帮你打听斜烈大哥遗骨的消息。”
陈和尚万般不舍,但想到人各有志,还是道:“那好,你一路小心。”
刘黑马道:“你也是。”兄弟俩四目相对,心思都觉沉重。
肃清完医馆里的贼寇,完颜康心忧军营那边安危,便要回县衙找耶律楚材,一同回营,至于那姓俞的狗县令,现在还腾不出手收拾,反正已铲除其羽翼,先放一放也不误什么事。
心中正在转念,忽见天尽处,五色烟花冲霄大放光明,完颜康大吃一惊,认得是军中号箭,来不及招呼亲兵,连忙快步奔出医馆,跳上马往烟花升起的方向便奔。
那烟花起处,正是完颜康进来的城门,空荡荡的长街上,两边刚有人出来看清况,又闻马蹄声响,有如惊弓之鸟,赶紧又逃回家中,关门闭户,求神拜佛保佑别再出事。
等完颜康快到城门处时,正赶上一行残兵败将跌跌撞撞迎面而来来,完颜康定睛一看,见其中赫然有仆散阿海和蒲鲜奴,还跟着一个道士,一行人连马都没有,徒步跑进城。
转身刚要关城门,完颜康喝道:“阿海,老蒲,你们做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回头看见完颜康,如见生天,俱道:“世子救命!”
话犹未了,又见一名手持偃月刀的绿袍将军随后闯进城来,头发披散,面红如血,大喝一声:“贼道,杀我爱马,我看你往哪里逃。”
众人吓得都往完颜康那边退去,完颜康见状知是强敌,一提马缰迎上前去,见完颜康冲来,绿袍将军丝毫不惧,抡刀划个大圆,疾斩马腿。
完颜双腿一挟马腹,提缰带马跳起,绿袍将军一刀走空,当即反手上撩,招式举重若轻。完颜康见避不开,月牙杖一招夜叉探海,凌空硬拚一记。
当啷一声火星大冒,绿袍将军挡不住完颜康人马合力,转身卸劲,不防完颜康反脚一勾马腹,那马嘶鸣一声,双后蹄弹踢而出。
绿袍将将不防,堪堪被一蹄踹在头上,当场头一歪,飞身而起,撞破街边门板,整个人摔将进去。
完颜康纵马落地,兜将回来,蒲鲜奴和仆散阿海等人连忙围拢过来,完颜康问道:“此乃何人?”
仆散阿海和蒲鲜奴还未答话,道士忽然大笑道:“云天彪啊云天彪,枉你一世英雄,还是中了我诱敌深入的疲兵之计。如今自寻死路,还敢嚣张么?”
仆散阿海蒲鲜奴等人面色大变,不及阻止他,便听喀嚓一声,一团刀光劈开门框,绿袍将军满脸带血跳将出来。
吓得众人除完颜康之外,全都忙不迭后退,道士退得最快,转头便跑:“快走,此贼又来了。”
仆散阿海和蒲鲜奴等人下意识要跟着跑,被完颜康冷哼一声,才醒悟过来,赶紧停下动作,乖乖站好。
“到底怎么回事!”完颜康不耐烦又问。忽听绿袍将军哇呀呀一声大吼,微微一惊,赶紧凝神正要接战,
却只见那人刀交左手,往身后一背,右手一捋长须,眯起眼道:“周仓,关平,速报于为父得知,前方到了何等地界。”
然后猛一睁眼,挽个刀花,仰首前望:“遮莫已到江东了么?”
众人看他自说自话,如鬼附身一般,都不禁骇然,这时那道士忽又悄悄转回来,闻言眼睛一亮,接口道:“关大王,这里不是江东,是麦城啊。”
“啊,麦——城!”绿袍将军虎躯一震,双手担刀,连退三步,颤声道:“竟是到了此地。”
忽然拖着嗓子唱了起来:“想当年,俺立马横刀风云起,温酒斩将天下奇,保兄王兴汉室三分社稷,镇荆襄挡曹孙气盖华夷,今日里走麦城身困绝地,霜寒风冷路崎岖。
青龙刀,刀无力,赤兔马,马失蹄,原来岁月催人老,盖世的英雄也白了须,兄王啊,今日还了桃园义,卷土重来再可期。”
大金国承袭宋俗,杂剧院本盛行,三国题材更是久演不衰,在场众人都听出此乃《关大王走麦城》的一折,只不明白那云天彪在这里唱是何意,难不成还能增加战力。
完颜康见此人作派,不由又想起前世一位故交,可那人上阵打战一板一眼,也没有这样边打边唱啊。
正疑惑时,那道士又朗声道:“关大王,时辰已至,上路吧。”
便见云天彪一跺脚,长叹一声,顺过刀头,往颈间一抹,扑哧一声,一蓬血雨飞出,整个人靠在刀口上,便一动不动了。
完颜康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愣了一愣,才惊诧莫名的望向那道士。
仆散阿海和蒲鲜奴等人更是面色古怪,本以为这道士是个指路冥灯,一路逃来没有靠谱过一回,但现在那云天彪又分明被他说死,不由也糊涂起来,想不通此人到底是灵还是不灵。
他们却哪里知道,这位云天彪云总管平生爱关羽成痴,日看杂剧,夜读春秋,若不是有孝道管着,恨不能去衙门改姓。
他随身有三宝,掌中青龙刀,胯下赤兔马,以及颔下一把美髯,不是重金购得,就是精心养成,尤其赤兔马两者兼具,平时爱若性命。
不想今日一招不慎,竟被道士一飞剑刺伤,去查看时已经无救,因此火烧胸膛,一路紧追众人不放。
好在道士熟悉地形,带着他绕圈子往回赶,路上又碰到一波驴阵,把马给惊了,俱都下马徒步,一逃一追,便闯进东阿城来。
遇上完颜康时,那云天彪本已又渴又饿,精力不济,还非要学关大王眯着眼,天黑一个没看清,脑袋上着了一马蹄,一时给震傻了,在大街上扮起关公来。
被道士瞧出便宜,伺机下说辞,胡里胡涂的一刀把自己给枭首,可谓死得冤枉至极。
否则的话,以他的武功,实数山东地界数一数二的好手,便对上完颜康,不打到尽处,亦不知鹿死谁手。
也是命里注定,昔年关大王在麦城马失前蹄,今日云总管在东阿头中后蹄,若真在天有灵,可算求仁得仁了。
完颜康不知内里详情,还道道士有异术,不敢怠慢,赶紧滚鞍下马,抱拳上来见礼。
那道士一路行来暗中也捏了一把汗,不知怎么惹得这云天彪穷追不舍,连打好几次脸,早发觉仆散阿海等人眼神不对,只是强撑着不肯倒架罢了。
到现在算是吐出一口长气,赶紧还礼道:“可是完颜世子当面,贫道白云观张志渊,奉召来迟,请世子恕罪。”
“原来是张师兄。”完颜康大喜,本想叙话,却念着外面军务,便道:“师兄,此地不是说话之所,且随洒家回营。”
哪知张志渊急道:“好叫世子得知,事态危急,有人暗中调集山东八府十一县人马,齐伐东阿,欲对世子不利,好汉不吃眼前亏,快撤兵吧。”
完颜康大惊失色,未问详细,便听城外杀声震天,已经交战起来。
“忠孝军,随我来!”
东阿城外,李察合一骑冲阵,手中金刀仿若旗帜,率兵左右折冲,寻路突围,杨四娘子亦带着时全、彭斌、郝定等人,紧随其后,全靠两人一刀一枪所向披靡,在重重围困中,兵挡杀兵,将挡斩将,来袭兵马虽多,一时半刻竟不能速胜,只能凭着人数胜势慢慢压制。
消息传到史天倪所在山头,史大少爷惊讶一笑:“我还道杨四娘子已经世间少有,不想还有人比她更加勇猛,传令下去,集中围攻此人,世子身边,不需要这么厉害的存在。”
又一名使者过来,禀道:“蒲察军似有异动。”
史天倪不屑道:“世家子弟,瞻前顾后,军心已乱,通知庞老将军动手,给贼寇再添一条罪状吧。”
又有人来报:“忠孝军骑兵统领脱列哥那赶回后营,尹镇海不敌败逃。”
史天倪摇头道:“恁不济事,不过这乃蛮人无甚能为,让贺知州分兵一枝,阻挡即可。”
正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旁边“郭三石”喃喃道:“怎么那世子一直未曾露面。”
史天倪眉头一皱,联想到关东六魔至今没有消息,忽然一拍大腿:“不好,被他钻了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