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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后某天,天气不错,暖暖的阳光从背后窗户射进来,水壶在冒着泡,我在撬着一饼布满金芽的金针白莲,1501批。这茶是我做律师20年来,能收到为数不多的礼物。
小林敲门进来说:“路哥,客户邵玲到了。”
“麻烦你带她们进来吧。”
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70岁左右的年纪,上身一件米白色polo,下身穿着牛仔裤,双眼深陷,瘦瘦矮矮身材。女的穿条橘红色连衣裙,扎了个马尾,脸上戴着副黑色板材架眼镜,中等身材,一种典型的老师感觉。
“欢迎二位,请坐。”
我把茶叶放进一个绿泥紫砂壶,把烧开的水倒进壶里,合上盖子,马上倒进公道杯,茶艺上叫温润泡。然后将公道杯的茶水倒进面前三个品茗杯里,洗一遍,最后倒掉。
每次,我都会等客户坐下来了,再在他们面前操作一次这个烫洗茶杯过程,有人说我这个是增加客户好感的一个取巧行为。但实际上,我是在提高茶具温度。茶具温度提高了,茶汤口感效果会更好,也能增添品饮体验。
“吴律师,我的房子下个月就开始拍卖了,请问有什么办法呢?”邵玲着急地说。
“我们同事小林应该有跟您说过我们能做事情吧?其实我们主要工作是帮被执行人申请补贴,如果客户短期内有资金回笼,我们可以提供一些保房方案。然后有一些案件可能会有一些特殊操作方案,例如申请一半份额之类。”
“保房是怎样保呢?”男的说。
“或者,您二位,可以先简单说说案件经过吗?”我拿着邵玲的判决书同执行通知书,一边细看一边说。
“经过是这样,我退休前,是一中语文老师,这位是我丈夫,洪老师,他也是一中物理老师,我们现在都退休了。”
“五年前,我的学生组织了一个同学聚会,我去参加了,当时我一个学生刘皓,他是做投资,说他们公司有个产品,回报率比银行定期高很多。第二天我们俩就到了他公司了解了他们产品。我当时心里想,自己学生都是可以信任的,不会骗老师。于是我就拿了100万投资他项目。”邵老师语速有点快。
“我们一中是市里重点高中,我们做了那么多年老师,对学生都是知根知底,谁想到……”洪老师说道。
“然后过了一年多,我找刘皓,想拿回我的钱。他说我的钱已经亏完了,他也很抱歉,也很内疚,但没办法,他也知道这是我的养老金,所以他也在想办法给我补回来。”
我听着这个已经听过很多遍不同版本的故事,心里在想着处理方案。
在我准备继续提问的时候,邵老师继续说:“后来,刘皓想了个办法,他说我另外一个学生郑志轩,最近也有兴趣想投资他们项目。刘皓让我找郑志轩聊一下,看怎样合作,一起来投资刘皓的项目。第二天,我、刘皓和郑志轩三人就见了面,也把合作方案定下来了,由郑志轩借我200万,用于投资刘皓的项目。我每个月给一分半利息郑志轩,其余收益就是我的。”
洪老师低着头摇了摇。
我说:“刘皓的项目回报率很高吗?”
“他的项目介绍写是每年回报率有50%以上。”
“然后,又全部亏完了是吧?”我虽有些不解,但仍然还需要确认一下。
“其实我不贪心就没事了,当时那一百万亏了就亏了,我不去借钱,不去借信用卡,也不会连累洪老师,至少现在我还有个房子,只能怪我自己太贪心……”邵老师低着头,一边说一边捶自己胸口,一边默默流着泪。
我把纸巾递给邵老师,“邵老师先喝口茶。”
“后面事情,我看判决书大概能了解了。这个案件,您之前有去报案吗?”
洪老师说:“我有把材料整理好,拿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说证据材料不充分,不能立案。”
我说:“邵老师和刘皓有关第一次投资和第二次投资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有吗?”
洪老师说:“有的。”
“刘皓叫邵老师找郑志轩的聊天记录,邵老师、刘皓和郑志轩的聊天记录,郑志轩的转账记录,邵老师第二次投资转账记录有吗?
“这些洪老师都整理好了,还有刘皓他也把他自己和郑志轩的聊天记录也发给我了,说会配合我们处理和郑志轩的官司。”邵老师说。
“那,都能够主动配合了,那么刘皓与郑志轩串通的关键性证据……”我在心里想。
“给刘皓那边的投资,有签协议吗?”
洪老师拿起茶杯,一口把茶喝完:“有。两次都是跟他们公司签。”
我们很多时候,面对同一种实物,但它换了个壳,让我们再重新选择一次,我们也还是会做同样事情,这就是所谓倾向。当我们知道结果后,便再也无法挽回,为时已晚。
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能用这口气把这种无力感驱赶出去。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说:“现在这个案件已经到了执行阶段,如果要申请再审,已经来不及阻止这次执行了,而且现在缺乏关键性证据材料。所以我们先解决眼前问题吧。”
“好吧。”
“现在房屋评估价是240万,起拍价是168万,执行标的是260万。如果您二位想要保住房子,我们有两种方案,一个是自己拍回来,另一个是暂时中止这次拍卖,利用这段时间筹钱还款或者跟债权人谈还款计划。”
“自己拍回来意思是,找个能信任的人做为代持人,给钱他去把房子拍下来,拍下来再转抵押。”
“这个需要现在手上有一定资金,至少要能交参与拍卖保证金,就是起拍价10%,就是17万左右,因为法院在拍卖成功后需要收齐全款,所以剩下部分可以找融资公司垫付尾款,拿到房子后找银行做抵押,把抵押出来的款拿去还融资公司之前垫付的尾款。这个操作好处是前期资金要求相对少,银行那部分贷款利率比较低,但缺点是,需要给融资公司比较高利息,大概1分半利息,借款时间大概是一个月,然后后续转银行抵押那边,因为要贷到评估价9成,所以还要收3%服务费。”
“如果手上资金比较充裕,可以支付最后成交价30%,那可以拍下来之后直接找银行做房屋按揭,这个操作好处是,省了融资公司垫资利息和贷款服务费,缺点是首期资金压力比较大,后续按揭利息比较高。”
“如果有这个打算,我可以详细列一份费用清单给您俩。”
邵老师擦了下眼泪,说:“吴律师,实不相瞒,我们现在是拿不出17万出来,我跟洪老师都已经退休了,女儿一直没工作,现在刚结婚,女婿也没正式工作,他们两夫妇是跟我们一起住,我的退休金账户也被冻结了,现在一家几口就靠洪老师退休金生活。”
有时候,既然选择了做骗子真是需要心狠手辣。毕竟,诈骗是刑事罪,诈得彻底,连退休金也要诈干,才配得上诈骗犯的头衔,才不枉里面蹲那几年。
我刚进律所的时候,第一件接手的案件也是诈骗案,那时跟着师傅调查取证提交法院,让法院驳回民事诉讼,最后把案件移交检察院。当时正义感满满,感觉可以替天行道,警恶惩奸。后来随着师傅退休,我逐渐转做执行律师,接受生活打磨,慢慢地,当年正义感也不知所踪了。
“我有冠心病,现在吃药看病,都用不了社保卡里面的钱,都是在洪老师退休金,洪老师压力很大。”邵老师又低下了头,默默擦眼泪。
洪老师:“不要说这些了,拍回房子我们现在是没办法了,信用卡我们都刷爆了,亲戚能借钱的我们都借了,我们是拿不出这17万了。吴律师,您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保住房子呢?”
“如果您在半年内有回款,能够凑够17万保证金,或者能还一部分欠款给郑志轩,那么,我这边还能有办法可以先暂停拍卖拖延一下时间。”我说。
“这个也难。”洪老师说
“这样的话,我这可能帮不了您保住房子了……”我说。
我接着说:“按评估价和执行标的来看,房子拍出去后是不能完全覆盖债务,还剩下一点”
洪老师说,“如果按这个评估价拍出去了,我们房子没了,是不是还欠着郑志轩的钱呢?。”
“是……”
我把公道杯里面的茶倒进了面前两位的茶杯,然后把矿泉水倒进茶壶,按了烧水键。打开了茶壶盖,检查了一下壶里茶叶形状,想确认是否泡开。除此之外,我现在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郑志轩之前找过我,说法院里也是他的人,即使我们房子拍出去了,还是欠着他钱,利息还是按一分半来算,最好是现在补齐欠款,不然一辈子都还不完,态度嚣张得很。”洪老师有点无奈。
“郑志轩以前很听话,是个好学生,谁想到现在学到那么坏了。法院应该跟他是一伙,不然评估价也不会这么欺负人,按我们附近邻居这半年二手房成交价,都能卖到300万左右。”邵老师说。
我说:“法院对于法拍房是有委托评估机构去评估,都是公开透明,也不是郑志轩能说了算。即使万一像郑志轩所说,把评估价弄低了,房屋价值在这,起拍价和市场价差额那么大,也会有很多人去拍的。他这么做没意义,他也只是吹牛而已。”
“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吗?我们……”洪老师声音有点颤抖了。
“保房我这是没办法了,我这边最多只能帮您拿回一半拍卖款。”我说,“假如200万成交,扣除之前按揭,执行费那些,剩下部分拿回来一半。”
“我们这房子按揭已经供完了,现在没按揭。”洪老师说。
“那就是能拿回来90万左右,假如成交价是250万,就能拿回120万左右”我说接着说。
“我们之前律师没跟我说过这事啊。”洪老师说。
律师这个职业也挺内卷,每年不停有大量的人考试涌进来,但退休和淘汰不多,过度的竞争,以致涌现各种各样的人才。
“吴律师,您一定要帮我们拿回来。”邵老师说。
“我会尽力,但我们这个是要收取一定的服务费,是拿到分配款之后再按比例支付给我们,一般是分配款10%。”我说出这句话时有点不忍心,但是律所规定就是这样,要委托就要收费。
“吴律师,我今天看到您第一眼就觉得很亲切,感觉就像我学生一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钱我这边尽量凑。”邵老师说。
……
送走了邵老师和洪老师之后,我一个人坐在茶桌前,看着窗外两棵米仔兰,现在是开花季节,满地都是落花,把地面铺上了一层金黄色,所以我们这边又称这个米兰花叫遍地黄金。伴随着清新优雅的花香,我觉得是一件十分舒心环境。可惜,来到我办公室的人,都是有烦心事,没多少人有闲情逸致去留意这个环境。
法律就是这样,虽严谨,但还是会被人钻空子。
如果邵老师不轻易相信别人,又或者有个懂点法律的人在她身边,应该也不会给她两个学生有机可乘。
又或者她们当时能找到一个靠谱律师,她利息也不至于一分半也被法院支持。
又或者她们早点找到我……
这个社会怎么了……
我看了下时间,该下班了,我车箱有双跑鞋,去跑步吧。我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怎样可以改变我此刻心情,我只是觉得,我应该需要一些多巴胺。
我用力跑,不管跑到了哪里。
“跑步这件事可真好,是吧?又不花钱,只要有一双鞋,有一条路,不管何时何地都能说跑就跑。”是的,我是看了村上春树的书,喜欢上了跑步。
跑跑走走停停,沿着河堤跑了一个小时,在一家咖啡店门前停下来,这咖啡店是我另外一个案件当事人郑远甄的店。店在河堤下面的马路旁,已经没开了,店内家具,餐具都封满了尘。郑远甄的故事也是一个不幸的故事。
回到家,吃完饭,调整好心情,先尽力帮洪老师申请他一半份额,这个虽不敢百分比保证能争取到,但至少按法律流程来说,是有机会。
有时候有些执行法官图个省事,就直接把洪老师这个案外人合法权益都省略掉了。
这案件无论谁对谁错,我觉得应该尽力让它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一晚,我正义感满满地把材料做好了,整理材料时,我拿着所函,我犹豫了,如果我填上邵老师她们名字,就意味着她们要给十万多服务费。
第二天,我约了邵老师和洪老师上来我办公室。
从他们俩脸上可以看出,他们都没有睡好。
我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给了洪老师:“洪老师,这个是以您身份提的异议,您需要在这些地方签名盖手指印。”
我接着说:“这个执行异议,还有些地方我想跟您俩商量一下,这个执行异议,您按照我所说的交到执行法官手上就行了,我就不代理洪老师了,我代理了也只是帮洪老师邮寄过去,然后打个电话跟执行法官理论一下而已,这些洪老师可以自己做,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再找我就是了,这样你们也可以省下一笔服务费。”
“吴律师,谢谢啊,好人会有好报。”邵老师说。
我笑了笑。
我看着洪老师把文件都签好了。
我读高中时,有个班主任,我们都叫她花姐,不是她名字有个花字,而是她很喜欢躲在花丛后面,看我们谁在玩,谁在破坏纪律。然后回到课室,就再重重惩罚我们。读书时,我眼里花姐很严厉,毕业之后,我觉得花姐很可爱。高考放榜后,花姐约了我们几个在教导处练无影凳“常客”吃饭,那时候我知道,花姐其实很单纯,没我们想的复杂。我很幸运,有个好老师。
邵老师给我感觉,跟花姐有点像,很单纯,没我们想的复杂。
过了两周左右。
洪老师一个人上来我办公室,手里拿着一罐茶叶,红色外壳,写着凤凰单枞。
递给我说:“吴律师,试试我家乡茶,在老家带来了,外面买不到。”边说边笑嘻嘻。
感觉,有好消息了。
我拿盖碗放了点茶叶进去,加水润茶,大自然的香气散发出来,闻着觉得很享受。倒掉润水,再加热水冲泡,倒进公道杯,再分饮。一杯入喉,滋味浓醇鲜爽,润喉回甘,再看看叶底条索粗壮,匀整挺直,色泽黄褐,油润有光,这茶叶应该不便宜了。
“洪老师应该是有好消息带来了?”
“是啊,算是有好消息了,两周前我按你所说把材料交到执行法官手上,并提出了我们的要求。昨天,法院那边发了份通知过来,说接受我提出异议,我提出要拿一半拍卖款的要求,他们支持,现在进行公示,如果没有人提出异议了,我就能拿到一半份额了。”
我想,这些小事情还要公示?债务是邵老师单方债务,房子是两人婚内共同财产,理据确凿,不是应该直接记录在案,到拍卖完成时,直接分配不就完事了吗?
“然后郑志轩昨晚打电话过来,叫我们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不要相信律师说。他还说我们请的律师不行,很业余,我们那一半份额什么没可能拿到,乖乖接受现实还钱好了,阴阳怪气的。”洪老师说。
“行不行,很快就知道了,没必要在意这些人说什么。”我说。
“你真有把握能帮我拿回一半份额?”
“法院通知不是说支持你吗?”
“是,是,你有把握就好。”洪老师笑着说。
“洪老师,您回忆一下,刘皓发给您和邵老师有关他和郑志轩的聊天记录中,有没有一些关于他们两之间关系信息呢?我想尝试一下找证据材料。”
“好的,刘皓都跟我们说他跟郑志轩很熟,他们都一起合伙投资,之前刘皓还导出了他和郑志轩聊天记录给我们看。”
“这聊天记录方便给我看一下吗?”
“我发给你。”
洪老师说完,把聊天记录发了给我。
一百多页的聊天记录,他们两关系果真不寻常。
但我反复看了两遍,都没有什么有用的证据,貌似这渠道走不通了。
再喝一口单枞,浓郁甘醇滋味纯正。
“洪老师,这材料我还需要再仔细看看,邵老师最近还好吧?”
“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星期一住院了。昨天听到法院消息后,特意叮嘱我今天要过来谢谢你”
“也不用谢了,反正举手之劳而已,而且,现在还没最后定下来。”
“好人会有好报。”
好人会有好报,希望如此……
到了邵老师房子拍卖那天,房子准时开拍,报名人数有10人。
第二天九点五十分,我打开拍卖页面,报名人数竟然有30人,房子现在出价已经到189万了,我觉得估计还没那么快结束。
一直到中午差不多14点时,房子终于拍卖完了,最终成交价是302万,跟洪老师所说的市场价差不多,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我把成交截图发了给邵老师和洪老师的群里面。
邵老师马上回复说:“我们现在过来你办公室方便吗?”
过了30分钟,两位老师坐在我茶桌前,喝着洪老师前几天带过来的单枞。
“吴律师,这次真很谢谢你啊,法院批准了洪老师拿回他一半份额,而且房子还拍到302万,比我们之前找中介卖的价格还高呢,当时要不是房子被查封了,我就把它卖了。”邵老师很高兴。
好像,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那是一种带着兴奋的笑。
我说:“302万成交价格,执行标的是260万,可以把郑志轩的钱还清了,还能剩下40万左右,您看看,那一半拍卖款还要不要拿。”
邵老师说:“这个钱,我跟洪老师商量过了,觉得还是拿了吧,差不多150万,够我们好好过剩下日子了。我老了,身体也不好了,也不想去旅游啊,或者住高级酒店之类,一直被限高就一直被限高吧。”
洪老师在一旁点头。
我说:“这事情,您俩考虑好就行了,我只是提示有两个解决方式,我也不知道哪个更好,你们觉得合适,就行了。”
洪老师说:“上次你说想要找郑志轩的证据,我看还是算了吧,郑志轩刚在我们出门之前来我们家找我们,他跟我们道歉,叫我们不要拿那一半拍卖款。”
这真是能屈能伸的人才。
“您没答应他吧?”
洪老师接着说:“我没理睬他,直接叫他走。”
邵老师说:“他也怪可怜,家里有两个孩子要供他们读书,老婆也没工作,整个家庭就靠他一个人收入支撑,现在生活压力又那么大……”
我打断她的话:“邵老师,这个您不能心软啊,您总不能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吧,郑志轩很有可能是一个诈骗犯,他说话不能信啊。”
“我没说他什么,我现在也自身难保,只是觉得他很可怜。”邵老师说。
洪老师听了后对邵老师说:“你就不要再为你学生操心了,他们吃的穿的都比你好,你心脏又不好,你多为自己着想好了。”
“我们做老师的,跟做人家父母一样,都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邵老师问我道,“这一半份额拍卖款,什么时候能下来呢?”
“这个要看新买家付款进度和执行法官处理进度了,您案件不复杂,一般一两个月就可以下来了。”
“好的。”邵老师有点失望。
聊了一会,她俩走了,希望她们拿了钱,能好好重新生活,远离诈骗份子。
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
邵老师敲了下我门,手里提着一袋苹果。
“今天路过你们楼下,刚好买了些靓苹果,所以顺便拿点上来给你。”
“谢谢邵老师啊,以后不用客气了。”我很少吃苹果,我不怎么喜欢那果酸的味道。
我招呼邵老师坐下来,顺便也泡了壶茶。
“最近忙吗?洪老师的钱昨天法院打到他账户了,真是谢天谢地,让我们遇到你这样的好人,谢谢啊。”邵老师眯着眼,眼角皱纹陷得很深,好像,好久都没这样笑过的样子。
“不用谢啦,我之前都说了,您给我感觉就像我的老师,在我们什么都不懂时您耐着性子教导我们,现在您遇到事情了,我们帮您也是投桃报李。”
“我学生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您现在跟洪老师住哪呢?女儿女婿还跟着您住吗?”
“我们就住在原来房子那个小区,只是租了另外一座的一个套间,女儿女婿都还是跟着我们一起住。我女儿毕业后就没找工作,一直待在家,一待就待了十多年了,现在都37岁了。”
“能找到个好老公养她就行了,家庭主妇,很多人羡慕都来不及。”
“没,她一直在家不外出,怎么能谈到对象呢。她现在老公也是我们去年托邻居帮忙找,年纪差不多,之前也有做一下送外卖,今年就没做了,两口子一起待在家里。两个都是三十多岁人了,忧心啊。”
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我和洪老师商量了下,那笔钱,我们留下二三十万,剩下给她俩自己去做点小生意,自己能养活自己,那我们就安心了。”
“那……”
村上说过,世间大多数人并不相信真实,而是主动去相信自己希望是真实的东西。
“我今天早上跟她们俩说了,女婿听完之后很高兴,说他手上有一个特好的项目,正在愁没钱投资。”邵老师很兴奋,“然后我让洪老师马上把钱打给他了。”
“邵老师,您是不是冲动了点呢?”
“吴律师,我们这些老人家,都盼着儿女能过得好吃得好,自己苦点累点没关系。”
我低下了头,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命运这东西,还真不是我们选择它,而是,它选择我们。
邵老师拿出一张社保卡,放在桌面上。
“吴律师,这是我社保卡,密码是:******,每个月都有退休金进账,您帮我把卡申请解冻后,您就每个月去拿走里面的钱吧,当作是我给您的律师费吧。”
邵老师对着我笑了笑,还是那种让人怀念的慈祥感觉。
“如果能早点认识您就好了……我……走了。”
她笑着离开了我办公室。
希望,她女婿能靠谱……
她的社保卡还在我手上,我当作帮她存着,我只是觉得,她有一天可能用得着。
罢了,或许没消息,就是最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