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祁和老王头两个人，安静地坐在车上。
　　张祁直视着老王头，老王头也直视着张祁，场面说不出来的和（ai）谐（mei）。
　　老王头见张祁一直真诚地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嗨~咱们昨天刚见过，你还记得不？”
　　张祁僵硬地点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旁边老王头自顾自说道：“还是我选人的眼光好啊，看这司机师傅，嘎嘎帅！”说着伸手摸了摸车座：“就是车寒碜了点，我说让你买辆贵的吧，你就不。”
　　说完又拍了拍张祁：“傻楞啥呢？赶紧上路吧，我挺急的。”
　　“上路？”张祁喉结滚动，这是等不及要送自己上路了？
　　老王头见张祁误会，脑袋往张祁眼前又送了送：“我的意思是，你接了我的订单，我是乘客，你是司机，你应该把我送到目的地，这不正常吗？你想哪去了？”
　　张祁深呼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交易了，如果忽略老头那半透明的身体，再当成自己不知道老头三年前已经死了的话。
　　“你等我理理，你昨天给我下了个软件，然后我今天就接到你这......这种......”张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老王头有些烦躁：“你就说你是不是接到单了！再说了，你管那么多干嘛，你是司机，我是乘客，你见过哪个司机管乘客是什么身份的？”
　　张祁听出点眉目：“也就是说，只要我把你送到城西公墓，这一单就算完成了？”
　　老王头轻轻晃动脑袋，表示赞同。
　　“万一我把你送到了，你该不会杀人灭口吧？”张祁试探道。
　　“那怎么可能！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这种犯法的事情可干不来！况且，能接这种单的司机可不多，害死一个少一个，划不来。”老王头挠了挠稀疏的头发，“怎么还不走？你还有什么问题？”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张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自已有什么过人之资？或者自己是什么旷世奇才？
　　“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到我，可我在这里等了三年，只遇到你一个，我不选你选谁？”
　　哦，张祁有点蔫巴，不过转念一想，虽然不知道这老头是什么东西，但听起来他并不会伤害自己。
　　而且，这一单的佣金是五十万现金和十天阳寿，万一自己真的和那些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开挂了呢？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几天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赌一把！
　　张祁扯出一个自认为非常职业的笑容：“老爷子，我叫张祁，您叫我小祁就行，您贵姓？”
　　老王头看着张祁脸上诡异的微笑，满脸疑惑，但还是回了句：“免贵姓王，单名一个铨字。”
　　“铨爷啊，您坐好，咱这就走。”
　　张祁调出“出租一家亲”的导航语音，随后发动汽车，发动机如苟延残喘般的老人发出呻吟声。
　　赚命去喽，张祁心想。
　　从二手车市场到城西公墓，大约要开一个半小时。
　　软件导航的路非常偏僻。大多是一些荒无人烟的土路，路况不太好，人坐在车上十分颠簸。
　　张祁怕王铨坐的不舒服，便扭头问他：“铨爷，这导航的路也太赖了，要不咱们换条大路开？”
　　王铨正死死盯着窗外，听见张祁的话，身形不动丝毫，只回了句：“不想死就按导航走。”
　　张祁没听懂什么意思，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还是老老实实顺着导航开下去。
　　终于，一块写着城西公墓的巨大牌坊出现在张祁眼前，牌坊后面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山。
　　张祁忍不住咂舌：“嚯！这公墓牛啊，竟然建在山里，铨爷你们家挺有钱啊。”
　　王铨颤颤巍巍下了车，叹了口气：“傻小子，真以为这里是什么好地方了？”
　　“铨爷，既然给您送到了，我就先走了哈。”张祁见王铨下了车，摇下车窗跟王铨打了招呼，接着发动汽车就要跑路。
　　“哎？奇怪，车怎么打不着了？”张祁试了又试，车还是没有反应。
　　王铨在外面敲了敲车窗，张祁扭头。
　　“你还没有送到地方呢。”王铨看着张祁说道，“你看你手机界面，是不是还差点路程？”
　　张祁看了一眼手机，果然，上面的目的地并不在自己站的地方。
　　但他并不想和王铨有过多的接触，想了一下，赔了个笑脸：“铨爷，车只能开到这里了，最后这截路，车开不进去啊。”
　　“那有啥？车进不去，你人总能进去吧？你带我进去。”王铨笑眯眯回道，见张祁不愿意，他又说：“反正你不把我送到地方，软件就不算你完成订单。”
　　张祁不信邪，在手机下面找到“完成订单”的选项，不过现在那个选项是灰色的，他点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两行字：
　　注意！订单暂未完成！请将乘客送往目的地！
　　“走吧？”王铨在外面催促。
　　张祁叹了口气，就差临门一脚了，要是现在放弃就太可惜了，他便认命地下车，顺着山脚下的小路，带着王铨往山上走。
　　在山里左拐右拐了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人一诡路过无数个奇形怪状的墓碑后，来到一棵已经枯死的巨树下。
　　张祁的手机屏幕上，灰色的“完成订单”终于亮了起来。
　　张祁瞬间点了下去，屏幕上跳出新的字迹：
　　恭喜编号0047司机，第一单乘客已送达，订单佣金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几乎是在字迹跳出的同时，手机上方蹦出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
　　张祁颤抖着手点进去：“个，十......十万......真的是五十万！”
　　王铨在一旁抚摸着树干，声音显得漫不经心：“没有骗你吧？不过是个出租车司机，也就是拉的东西特殊了点，能遇到什么危险呢？行了，别在这傻乐了，天快黑了，快回家吧。”
　　张祁离开后，周围的树木突然无风自动，张牙舞爪，发出呜咽的声音。
　　四周的半人高的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有东西向王铨身边靠拢。
　　但王铨只盯着张祁的身影，并未在意，等张祁彻底看不见了，王铨才收回视线。
　　他转身围着巨树走了几圈，然后随手剥开一块树皮，手伸进树干里面摸索片刻，然后取出一枚暗红色的珠子，看也不看就将珠子吞下。
　　瞬间，王铨的身体变得扭曲起来，整个人痛苦地瘫在地上，嘴里发出“嗬嗬”的叫声。
　　良久，王铨才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事情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随后王铨朝四周瞪去，整个人骤然散发强大的气势：“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的主意？”
　　四周的草丛里的东西先是一静，随后疯狂地向后退去。
　　山下，张祁已经驾车离开，他一边开车一边盘算，明天要再去一趟医院，看自己的病有没有好转。
　　而道路上，一辆奔驰着的锈迹斑斑的捷达车顶，趴着一团墨绿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