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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们中的很多人都能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总把要做的事情计划好。健身这项运动无疑需要这样的能力,要在何时减脂,又在何时增肌,总之是要在规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
当然你们中也可能有像我这样不太利索的家伙,凡事虎头蛇尾,总是随意而为,又要乘兴而归,有时甚至刚一出门就有了回家的念头。恐怕只有一种运动适合我们这类人,那便是散步嘞。
这里我要说明一番,有专业医生认为散步不应使人感到疲乏。谬矣!散步最叫人惬意的便是那隐隐而至的疲乏。最好的时候就是期中考试后的傍晚,怀着疲乏走上一走,犹如小病初愈,但不应是期末,那时就应当通宵了。
考试的日子可以提前放学,我会特意绕到热水河边的小径,从这里可以到聿梅家蹭个便饭,邀他“同去同去”。顺便可以聊聊彼此最近的见闻,自从搬出去后,是不能够每天见面,一周一次,倒能积攒了不少新鲜事。
气氛总是轻松愉悦的,这次聿梅却有些忧愁,且对于叙述这事急不可耐了。
“通力的事情,你还没听说嘛?”
我当然一无所知,只能投以好奇的目光。
“你不知道吗?本县那个通力公司,搞融资的,资产应有十亿往上,现在董事长带着老婆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不少人在他那放了钱。”
“那姑父在那里放了钱?这可不妙。”
我面有担忧之色。
“不太多,我爸应该放了一万多,通力的收益率不高…你知道的,一般来说赚得少些,就会稳当些,所以理论上通力应该是比较稳当的公司,政府也经常从他那周转。”
我哥哥有些焦急,还是停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试图放慢那越来越快的语速。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本县一直维持那一条脆弱的资金链条出现了松动,这些融资公司与房地产公司还有政府一向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下许多企业都会有大笔坏账了。”
我对这番话没有十足的概念。
“那么损失会是多少呢?”
“直观上是通力账面上的十几亿…林虹没在学校和你说过这事么?我觉得此事的深远影响不止于此。”
我们都放慢了脚步,好像十一月清爽的空气变得浑浊凝重,我们就陷在这浑浊之中。
“我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重病起初总是不疼的,在浑然不觉时发生,你知道为什么嘛?倘若是口腔溃疡这样的小病,立刻就能感觉到疼痛了,然而我们许多人还在幸灾乐祸,因为他们没有在通力那放钱,仿佛这一切只不过是通力公司经营不善导致的。”聿梅压低了嗓音说。
“但是公司破产是常事呀,最近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我周一去问问何虹…”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直觉却让我不安,你就没猜猜通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坏账?”
“经济上的问题,我不大懂。”
“我也是,我一向觉得此类事务概而论之是不可能的,但有一点倒是很邪门,事情总不会朝着众人预料的方向前进。”
他不再说话了。
“好啦,安啦!我还想和你说说胡珈她们家的事情呢。”我转忧为笑,其实胡珈的事也本不该笑。
“胡珈,她不是你那个莫名其妙的同学嘛?”
“我那天去她家拜访她了,她现在可真不容易,她母亲有精神病,她姥姥又有糖尿病。这还不够,我觉得老天爷成心和她过不去,她们家里又多了一个病人,她爷爷得了胰腺癌。”
“什么病?”聿梅极为吃惊,更确切地说,是混杂着惊恐的惊讶,仿佛那个字眼只要听到就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我又重复了一遍。
“恕我直言,妹妹,没希望了,如果是这病的话。她们家怎么打算?”
“胡珈她们准备把拆迁分的房子卖了,所以现在一家都挤在下街的老屋子里。你明白吧,所以她们才这么着急,这是着急等着救命的钱呢。”
说到这,我叹了口气。
“我看最好还是不要卖,虽然这很残忍,最后会落得人财两空。”
“倘若我也害了这样的病,你也会抛弃我嘛?哥哥”
“不,不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是的,旁人总是能站在理性的角度思考问题,可是如果这灾厄降临到任何一个人的头上,谁愿意放弃呢?
我话虽这么说,可实际又会怎么做呢?如果我心一横把你扔到大街上…我完全有理由,也有可能这么做,说来大多数兄弟姐妹,成家立业之后,谁又认得谁?如果有人发了财,那就要想尽办法沾沾好处;反之,谁受了穷,就像垃圾一样丢弃在一边,避之不及。”
聿梅苦笑起来。
听到这番话,我心里也不由得难受,因为眼泪突然冒出来浸满眼眶,所以不得不佯装看向远处的河景,我们已经在河岸上徘徊了许久。
“不过我愿意相信你,我相信我们的友谊。尽管我知道这不符合理性(Vernunft),我的意思是,我愿意相信!即使这不符合理性。”
“为什么,我倒希望你并不相信,我们在这奢谈生死,谁也不知道那天到来时你我会怎么做…对了,你是不是这周要去拜访林虹?别忘了帮我问问她现在的经济情况,谢谢你了。”
我们都不再说话,目光投向远处的河和对岸灰暗的建筑工地,城市正在向大海狂奔,此刻暮色四合,河上泛起了浓雾。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晦暗难明,模糊不清。
黑暗在人的精神中会留下阴惨的缝隙,因为黑暗是空洞,除此之外未有余物的虚无,我情愿相信暗中有鬼,也不愿承认这空洞的无。人若是什么也不信,就会落到这样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