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内，空气在此刻凝固。
　　冬息眼白瞬间布满盘根错节的血丝，表情麻木，却止不住地流下泪水，喉咙哽咽，连话都说不出。
　　桌上空空荡荡，陈医生默然不语。
　　随着眼眶圆睁抬头纹被高高推起，冬息只觉颅内鼓胀，仿佛有东西想从太阳穴冲出，惊道：“这是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冬息晃着头，五指握成爪状停在双肩前，整个臂膀不停发颤，显然用力过猛。
　　“我在你面前冬息。”陈医生拿起台灯，往其脸上扫了扫。
　　冬息皱起鼻头，上肢仍然维持着姿势不变，如同一只扑食恶虎，缓缓转动，茫然问道：
　　“什么？陈医生你在吗？明明一片黑啊！灰斑！紫纹！绿色源泉！这不都是我使劲闭眼才能看见的东西吗？我明明在用力睁眼啊！”
　　关掉台灯，陈医生眯着眼微笑道：
　　“放轻松冬息，不愿看的画面导致大脑屏蔽外界信息，这是你精神病的一种症状，来，告诉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我不想说，我不想想！陈医生，我记起来了，我病好了是吗？我没病了！我要出院！”
　　“嘭”地一声，冬息的胫骨踢到了张铁凳，可他却不转弯，一次又一次地磕碰。
　　“痛觉也没了吗？”陈医生帮冬息调整位置，任由其在屋内左冲右撞。
　　正所谓堵不如疏，一年多眨眼已过去，没时间了。
　　挂钟的钟摆摇晃着，一直到下午三点，冬息的动作才变得缓慢。
　　似乎是连维持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冬息趋于平静，但他生来眼角朝下，嘴角上扬，哪怕是静态，目光也像悲悯，半面似带笑意。
　　冬息闭目道：“我看见我把我爸妈吓倒了。”
　　陈医生将冬息拉到沙发，捂着他的手坐下。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产品质量问题，当时发生了爆炸。”
　　“真的吗？”冬息眼中出现了一丝希冀。
　　“嗯，事实，你要坚强面对好好活着。”
　　脑海中画面开始模糊，冬息的视线逐渐清晰，穿着病号服手舞足蹈道：
　　“我是不是病好了？我不疯了？”
　　落日的余晖从窗口照在冬息背后，一切仿佛充满了希望。
　　陈医生温柔地说：“对，你没病了，下个月就可以出院。”
　　“喔耶，好喔，出院咯。”冬息脸上满是高兴，转瞬笑容一僵，“可我，去哪？我不想出院。”
　　这时斜背头大叔走了进来，看起来很是开心，“病好了？那你可以回去把房子卖了，交钱再住进来啊。”
　　陈医生面色大变，怒道：“李似！你原来想的这个心思？”
　　李似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怎么了？他没钱是不是事实？他不想离开医院是不是？他病好了才能继承房产卖掉是不是？都是事实，有什么好说的。”
　　“是，是的。”冬息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李似蹲在冬息面前，阳光而和蔼，“冬息，我和你出去办手续好不好，卖完房就有钱了，就可以在这住一辈子。”
　　冬息很是受用，含笑答应了下来。
　　“开证明吧。”李似看向陈医生。
　　“他还没好！”
　　李似撇嘴，冷哼一声，“别天真好吗，这也是为了他。”
　　“我没好吗？”冬息呆滞地挠头。
　　“不，你好了，我给你开出院证明。”陈医生深呼吸了两次，眼皮低垂，又对李似说：“你别露馅。”
　　“放心，他和正常人差距本来就不大，又没什么过激反应，我跟他沟通没障碍，是不是啊冬息。”李似满脸压抑不住的笑容。
　　“我劝你别把我当傻子。”冬息的脸突然贴至李似面前，四目相对，互换眼神。
　　李似往后一倒坐在地上，本能地点了点头，起身出门，口里嘀咕道：“玛德，神经病就是吓人。”
　　冬息又恢复了笑容，“陈医生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尚武市，房屋中介所。
　　冬息一身笔挺西装，往黑咖啡里加着糖，柔和的脸略显沧桑，气质随意从容。
　　“冬先生，您确定要以低于市场价十万的价格挂出吗？”
　　中介有些激动，因为这单完成的可能性极大，真是努力不如碰运气，坐着单子就来了。
　　冬息表情恬淡，微微点头，端起黑咖啡，一口喝下了大半杯。
　　隔日中介找好买家，联系冬息看房签合同。
　　李似确认完条款，将需要签字按手印的位置为冬息指出。
　　冬息熟练地签订好合同，交易正式完成，没一会儿，手机就收到了入账的短信。
　　李似拿着手机，喜不自胜，但没动歪脑筋，还用自己的钱请吃抹茶冰激凌，他记得冬息喜欢吃甜食。
　　“这不是冬息吗？”
　　“是啊！来卖房子了？”
　　恰逢此时，马路边的水果摊子里，一对夫妻大声喧哗，毫不避讳。
　　妻子趾高气昂道：“我就说他当初在外面混得栽，回来动家里心思吧。”
　　“真没想到，把他爸妈都害死了不说，还装神经病脱了罪。”丈夫叹了口气。
　　妻子嘴角往下拉，挑眉斜视冬息。
　　“是啊，看小时候真看不出来，太狠了。”
　　李似一惊，唯恐又要发作，扭过头，只见其吃着甜筒，情绪稳定。
　　可就在李似放下心，准备离开之时，冬息将半根甜筒一口吞下，朝着水果摊跑去。
　　“你想干嘛？”丈夫握着镰刀站起来。
　　妻子也握紧水果刀，死盯着冬息，“他是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你小心点。”
　　李似唯恐出乱子，冲到双方中间，这要出事了他们医院必担责任。
　　冬息冷冷道：“买香蕉。”
　　“快啊，称香蕉啊！”李似吼道。
　　“嚷什么嚷！称几斤？”妻子色厉内荏地回怼。
　　李似随手拿起两挂，递给丈夫。
　　丈夫称好装袋，李似一手付钱一手去接，妻子松了一口气，一切即将平稳结束。
　　冬息瞳孔瞬间放大，迅速半蹲弯腰，抱起西瓜举过头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朝着妻子面门砸去。
　　丈夫松开手中香蕉，挥动镰刀劈向冬息手腕。
　　“完了...”李似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