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下后，大哥看了看小军，问道：“还有需要嘱咐家里的话吗？家里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没有了，让我爹千万记住，钱不是万能的，托关系花钱适可而止。”小军想了想说道：“如果判了实刑，那我就在里面反省几年，让家里不用担心我。”
　　大哥拍了拍小军的肩膀，苦笑着说：“不让担心就不担心了吗？担心肯定会有，不管怎么判你都要好好的。我们等你回来！”
　　“那我去了大哥，你回去的路上慢点开。”
　　小军说着话，挎起包就下了车。此刻的他强忍着没哭，事情都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大哥没有掉头走，而是把车靠边停下，然后走下车。
　　“走吧，我陪你进去。”大哥说着话就来到小军跟前。
　　大哥想给这个弟弟一些勇气，这个时候的人是最脆弱的，哪怕一个动作，都会带来冬日般的温暖。
　　他们哥俩一块往县公安局的办公大楼走去。
　　“在家里我没说，昨天我联系了公安局，你的案子是属于刑侦二中队管，二中队有个副队长姓币，老家就是咱们邻村的。”大哥把手放在小军的肩膀上，边走边说：“我也担心走漏风声，万一昨天晚上他们真来家里了，咱也可以有个说法。”
　　小军没吭声，感谢的看了看大哥。
　　来到办公大楼的大门口。
　　“你好，请问币队的办公室怎么走？”大哥问站岗的保安。
　　保安打量了一下他们哥俩，问道：“你们是要办理什么业务？”
　　小军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保安说。
　　“我来自首。”
　　“往前走，右拐靠右边最后一个门就是。”保安边打量着边说：“对了，先敲门啊！”
　　“咚咚咚！”
　　“请进。”
　　屋里有人回应。
　　小军慢慢把门推开，和大哥一前一后走进屋里。
　　小军看到，屋里有四个人，看到有人进来，都把目光集中到门口他俩身上。
　　“请问，谁是币队长？”
　　小军的大哥问道。
　　“我是，你是？”币队长站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说：“你们有什么事？”
　　大哥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双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昨天我和您联系了，我弟弟的事……”大哥边伸手边说。
　　“嗯…对，想起来了。”币队长也伸出手，和大哥握手。
　　大哥继续说道：“给您们添麻烦了，这就是我弟弟。”
　　大哥拍着我的肩膀和币队长说：“快和币队长打招呼。”
　　“币队长，您好。”小军看着币队长说：“我叫赵小军，是来自首的。”
　　“好的！”
　　币队长回头看着他的同事说：“张队，你给他做个材料，完了把人交到所里吧。”
　　“好的币队。”
　　张队起身从旁边拿了一个座位，放到他办公桌侧面。
　　币队长松开和大哥握着的手。
　　“公事公办，你弟弟今天就不能回家了，要暂时住到看守所里，等咱们调查完，法院有结果了随时回家。”
　　“赵小军，你到这边来。”
　　刚才和币队长说话的张队喊小军过去。
　　小军走过去，张队示意小军坐下。
　　“跑了这么多年了，你肯定是想明白了才来自首的，既然想明白了，咱就一五一十全交代清楚。”
　　张队说着话就打开电脑。
　　“这样吧，你的案子已经定型了。也就是说，就算你是零口供，现在法院照样叛你。”
　　张队说完，看了看币队。
　　“我们就不逼你了，更不会存在刑讯。”
　　币队长走过来说：“张队，这样吧，别让他说了，你给他读，让他自己确认。”
　　币队长说着就走到大哥跟前，笑了笑。
　　“这样吧，把你弟弟交给我们，请你放心。我们问案您得回避一下。”
　　“好好好，不占用您们时间了，我这就回去。”
　　大哥说着话看着小军，眼神里全是安慰。
　　“小军，好好配合币队张队，争取宽大处理。我先走了…”
　　币队长随大哥出了办公室，没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就这样问吧，他交代不交代已经不重要了。”
　　币队长又把目光看向赵小军。
　　“配合做份材料，完了送你去看守所。”
　　“币队，我要在看守所待多久？”
　　小军问完这句话都觉得自己傻。应该说币队长，也不知道他能待多久。
　　“也就几个月的事，主要看你自己吧。”
　　币队长回答说说：“咱也不用使刑了，再说你是自首，就应该宽大处理。好好配合张队，尽快做材料。”
　　“这样吧，我一件一件的提醒你，你自己慢慢回忆，确认无误，我这儿点确定，就可以了。”
　　张队说着就给小军递过来一杯热水。
　　小军谢过张队，答应了一声，表示同意张队的做材料方式。
　　“2005年2月24日，这一天你在干啥？”张队问道。
　　小军思索了一会儿问张队：“这天是啥日子？”
　　张队看着小军说：“这天是正月十六，也就是元宵节。你想想……”
　　“我…记得，这天我和小黑、小栎，还有郭志。在我家喝酒，那天喝了不少，大家都喝多了。”小军记得很清楚。“对了，还…还有栗向兵，他也在。”
　　“嗯！喝完酒，你们去干啥了？”
　　张队等着赵小军叙述案件经过。
　　“我们从中午一直喝，喝到天都黑了。”说完小军闭上了眼睛。然后又说：“栗向兵提议去干一场大的，我没同意。”
　　“说最后，这些情节都在我们这里。”
　　“后来我们都去了！”
　　“好，这次是栗向兵提议对吗？”张队再次确认一遍。
　　“是的。”
　　小军肯定的回答。
　　“2005年3月7日，济南文化路。记得吗？”
　　张队点了一根烟，示意小军抽不抽，接着问道。
　　“记得。”小军回答很快。“那天晚上我们喝完酒去的星期天迪厅。国立田在那里做安保，邀请我们去的。”
　　“说一下最后吧。”
　　张队应该对事情的经过，比小军都了如指掌，天天接触这类案件，只要不影响判决结果，他要求嫌疑人只捡重点说。
　　“最后，我们在门口动的手。”
　　其实小军也不想提，但是不提又不行。这个时候还不能烦躁，必须静下心来慢慢回答。
　　“这件事起因是谁？？”
　　张队捡重点提问，就像做填空题一样。
　　“小栎惹的。”
　　小军喝了一口水回答道。
　　“2005年4月13日，JN市WS县《XXX网吧》，记得吗？
　　“2005年5月1日，DZ市NJ县，《XXX见网吧》，记得吗？”
　　“2005年6月17日，BZ市《XX唱吧》，记得吗？”
　　“2005年6月26日，BZ市WD县XXX学校，记得吗？”
　　小军的脑袋嗡嗡响，觉得天旋地转。他双手捂住头，用力按，他感觉自己的头要爆炸。
　　他和张队要了一根香烟，连着吸了好几口。
　　他怎么能否认，他怎么会不记得？都是他们的“光辉历史”，曾经的兄弟几个，桃园结义豪情万丈，如今铛锒入狱悔恨交加。
　　“你怎么了？没事吧？”张队看到这个样子，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小军。
　　“实在不行的话，先把你送到看守所去，改天再做材料也行。”
　　“张队，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今天直接做完了吧。”
　　小军不想的是尽快，尽快到开庭，该走走该留留，所以抬起头和张队说。
　　张队看了看小军，确认他没事，拿起暖瓶给小军填了一杯水，又坐回到椅子上。
　　张队看了看手表，和小军说。
　　“你既然觉得没事了，那咱就加快速度，争取中午下班前做完。”
　　小军喝了一口水，稳了稳情绪，朝张队点了点头。
　　后面张队又和他说了什么，提示了什么，最后怎么确认的，小军都不记得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悔不当初。
　　2002年12月17日，小军和他相恋了7年的同学结婚了。
　　他们从初中二年级就开始的。
　　没有太多的祝福，因为他们能走到婚姻的殿堂，真的很不容易。女方的父母，一直对小军的家庭现状，不冷不热，碍于自己的女儿喜欢，反对的话一直没说。
　　结婚的第三天，是岳父母上门接女儿回家的日子。亲家见面自然是丰盛的酒席招待。
　　小军的岳父，1米8的大个子，身材比较魁梧，是海军退役，酒量更不用多说。
　　小军的父亲，叔叔伯伯们，陪他岳父在一桌。婶婶，大娘们就陪他岳母在另一桌。
　　酒过三巡，话匣子也都打开了。
　　“其实，说心里话，我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
　　小军的岳父，当着一大桌子人的面，直截了当说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没办法，我心疼我女儿，她喜欢她高兴，我就不能阻止。”
　　小军他爹就坐在他岳父的左手边，也是喝了不少酒。
　　他岳父说这话的时候，小军就在门口，听的也特别清楚。
　　听完亲家的话，他爹的脸色非常不好。
　　坐在这个桌子上的，不是他爹的亲兄弟就是堂兄弟，平日里在这个家族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身份。
　　他爹也是属于特别爱面子的人，听亲家当着全家人这样说话，这分明是让他下不来台。
　　小军这会儿最担心的就是他爹，因为他太了解他爹的脾气，弄不好今天这顿亲家宴，就成了仇家宴。
　　这时，小军的大伯说话了。
　　“亲家，喝多了吗？”
　　大伯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小军的岳父。说话的同时，坐着的身体往前倾了一下，这就是表示尊敬。
　　小军的岳父，看向说话的亲家，把桌子上的烟盒拿起来，拿出一根烟递过去。
　　“酒不多，今天情况特殊，再喝也醉不了。来亲家哥，抽着。”
　　大伯赶紧站起来。
　　“到了自己家，还这么客气，我这一辈子不会抽烟。谢谢亲家兄弟！”
　　大伯说着把亲家的烟接过来，放到一边。大伯随手拿起酒瓶。
　　“来亲家兄弟，我再给你满上。”
　　小军的岳父也没客气，也起身把酒杯靠过去。
　　“多谢老哥倒酒。”
　　等都落座后，大伯继续刚才的话。
　　“做老人的，都是为了孩子好，孩子好万事好，像刚才亲家说的话，万一被孩子听到了，影响到他俩的生活，咱是不是得不偿失？”
　　大伯说完看向这个1米8的亲家兄弟，意思是问亲家，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他岳父被这么将了一军，自然心里不舒服，但又不知好反驳，拿起筷子就夹菜。
　　“菜都凉了，快吃菜，今天咱只喝酒不谈婚论嫁好不好？”
　　听到这里，小军特别感谢佩服，他这个教了三十多年书的大伯，化解了酒桌上的尴尬。
　　也很佩服他岳父，能屈能伸，他能感觉到，岳父心里肯定很不痛快，但是能压在心里顾全大局，说明这人还是明事理的。
　　从那以后，小军也明白了很多，门不当户不对，在婚姻中是多么的重要。
　　小军的岳父在水利局上，那时候在农村，吃工资的特别少。他家就两个女儿，日子过的蒸蒸日上，加上军人出身养成的自律习惯，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
　　在农村这样的家庭，串门的特别少。家里边边角角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邻居或朋友来串门，坐哪坐不下，站哪站不住。
　　因为在农村，特别是80年代，有几户能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就是你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条件。
　　天长日久，高傲、不好接触的标签，就给贴上了。
　　话说回来，岳父家当时的条件，也是万事不求人。别人说什么那是别人的事，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没必要去为了某些人的看法，改变自己。
　　再后来，这对新人在平日的生活中，受家庭因素的影响，慢慢被潜移默化了。
　　逢年过节，一大家子难免凑到一起坐坐。
　　每次让小军莫名其妙的，就是他岳母的态度。也不是针对小军，肯定会制造出点反常的事，反正就是让大家伙都感到别扭。
　　大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说，就是让你们自己去猜。
　　2004年县水利局招工，贴出的招工条件，必须是内部职工子女，而且是未婚子女。
　　他岳父就给大女儿，也就是小军的女朋友报了名，并嘱咐大女儿，去单位报道填表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在婚姻状况一栏里，填写未婚。
　　没多久小军的女朋友，就接到了单位的录取通知，在上岗前要培训学习三个月，培训的地方就在本市的ZP县。
　　要培训走的那天小军去送她，快上车的时候，小军看到自己的朋友小柱。
　　“小柱，你也去培训？”
　　“嗯嗯，我也报名被录取了，我和我嫂子是同事了哥。嘿嘿…”
　　小军把小柱拉到一边，在他耳边说。
　　“兄弟，你也知道你嫂子没出过门，不管啥事替我照顾着点，哥在这谢谢了。”
　　三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培训的这批职工子女，结业归来了。
　　“你自己看吧，我先睡了。”
　　老婆和正在看足球的小军说。小军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23点多了。
　　“你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小军拿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到了最低。
　　“嘀…嘀……”
　　小军隐约听到，是小灵通来短信的提示音。电视里足球正踢到关键时刻，小军就没理会。
　　过了一会儿
　　“嘀…嘀……”
　　已经是深夜了，小灵通发出的提示音，特别刺耳。
　　自从女朋友去培训，小灵通一直是她在用，这么晚谁还发信息呢。
　　小军在想……
　　起身来到卧室，看到女朋友已经睡了。他怕小灵通再来信息，会把他女朋友吵醒，就想把小灵通的声音关了。
　　桌子上没有，床头柜上也没有。
　　“放哪儿了？”小军自言自语。
　　“嘀…嘀……”
　　小灵通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他看到小灵通就在他女朋友手里，攥的紧紧的，为了遮住声音，攥着小灵通的手，还在往枕头下面伸。
　　女朋友这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让小军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夺过手机，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女朋友哭着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请求小军原谅她。
　　这一夜，他们一夜没睡。
　　从她嘴里小军知道，那男人是本市ZH县的，到培训总部没几天，就开始追求她。
　　无可厚非，都是顶着“未婚职工子女”去的，人家看你漂亮又未婚，追求你很正常，说明是你有魅力。哪天刮风下雨你不知道，自己结婚了，这一点不知道吗？
　　小军没有过多的埋怨。
　　早上4点多他拨通了，女朋友家的电话。
　　“喂……”
　　“我是小军，一会儿您起床来趟WD吧。拿着户口本，我们办离婚手续！”
　　2005年2月4日早上9点多，走出民政局大门，小军骑上他的摩托车，这是他离婚后，要的唯一的财产。
　　这天是农历的十二月二十六，再过四天就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
　　“好了，按手印吧。”
　　张队起身把打印的材料，放到小军面前。
　　那一摞材料像一本厚厚的书。
　　小军逐一按完。
　　“饿不饿？”
　　张队把材料装好，问小军。
　　“我不饿张队！”
　　小军喝了一口水，笑着和张队说。
　　“那行，咱们走吧，我送你去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