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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事发前一天)。
虽然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但由于今天放假,船员们大多都还在休息。
阿乐站在小徐的床边,双手使劲摇着小徐的手臂:“醒醒,快醒醒。”
房间里没开灯,小徐看不清是谁,迷迷糊糊地问:“谁吖?”
“我啊,还能有谁。”
小徐认出是阿乐的声音,不爽的应道:“这么早,你干嘛呀,地震了还是海啸了?”
阿乐兴奋地说:“船头有一大群海豚哦,你不是说你想拍海豚么?”
小徐听完阿乐的话,感觉瞬间就清醒了,立刻坐了起来,问道:“有几条?”
阿乐伸出了手,张开了五个手指头,怼到小徐面前说:“5条吧。”
小徐一听,掀开被子,立刻爬下了床,只说了一个字:“走。”
小徐一把抓起放在桌面的相机包,转身便跑出了房间。
阿乐见状,压低声音喊道:“喂,等等我呀。”
小徐穿过走廊,推开连接甲板的舱门,11点多的太阳正高挂在头顶,舱门外面的光线很刺眼,天空只有零散的几片白云飘着,平静的海面被强烈的阳光直射穿透,看起来像极了一大块透亮的蓝宝石。
小徐顾不上烈日,快步走到船头,趴在船头的护栏上往下望,惊叹地喊出:“喔,喔喔,好家伙,好家伙,这哪只五条,少说得有七八条海豚啊。”
这些海豚在船头排成了两排,靠近船头的这一排有四条,再往前一排还有三四条,他们轻松地摇着尾巴便能在海里快速地向前游动,不时地还有些贪玩的海豚跃出水面,而后又一头扎回水里,小徐入迷地看着海豚们嬉戏着。
突然甲板上的喇叭传来了二副的声音:“徐凯,危险啊,在干嘛呢?”
二副在驾驶台看到小徐趴在船头的护栏,虽然此刻的海面算是平静的,但也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就掉进海里了,再被船头撞到可不得了。
小徐转过身,对驾驶台使劲挥手,示意二副没问题。
阿乐也来到小徐身边,看到小徐对驾驶台挥手,也一起对着驾驶台挥起手来。
二副看到两人没事,便又拿起麦克风提醒道:“没事就好,注意安全,掉下去可就捞不回来了。”
小徐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听到了二副的提醒。
小徐从相机包里拿出摄像机,录了一段视频,接着又换成了单反,拍下了这期待已久的画面。
十多分钟后,小徐照片拍的差不多了,他放下相机,转头问正在看海豚的阿乐:“你知道为什么海豚喜欢在船头前面游?”
阿乐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们在搭顺风车。”
“搭顺风车?”
“对呀,搭顺风车,你有没有发现船头的水面比海面稍微高一点点,那是船在航行的时候,船推着船头的海水形成了波浪,海豚就可以借着这股波浪轻松地游,像冲浪一样,可以节省不少体力。”
阿乐恍然大悟道:“喔,原来是这样子的,之前我也看过好几次了,但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喜欢在船头。”
“那你知道金枪鱼一生中都是在游动吗?”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它的鳃肌退化了,需要不停地游动,让水不停流经过才能获得氧气。如果停止游动就会缺氧窒息。”
“那,那它们睡觉怎么办?睡觉也游泳?”
“是啊,休息时也是要保持游动,只是速度放慢点而已。”
“喔,好厉害哟,这都知道。”
小徐笑着得意地说:“那可不。”
这时船长也起床了,来到驾驶台,看到船头有两个人趴在护栏上,便问在值班的二副:“小姚,他俩,在干啥呢?”
“徐凯和阿乐,在看海豚吧,还带了相机在拍照。”
“这俩傻小子,特么的救生衣也不穿,要是突然一个浪拍过来,人拍下去不见了我就麻烦了。”
船长说完就抓起麦克风喊道:“小徐,阿乐,别看了,快回来。”
小徐和阿乐一听是船长的声音,不敢怠慢,也不敢再呆在船头了,阿乐说:“走走走,被船长发现了,快回去吧。”
小徐把单反收回相机包里,对着驾驶室挥一挥手,然后跟着阿乐回到船舱的走廊里。
阿乐问小徐:“你在船上吃过年夜饭吗?”
“没有,那你呢?”
“我也没有,哈哈,要不一起去看一下大厨在做什么年夜菜。”
“好啊,走。”
两人嘻嘻哈哈来到厨房门口,阿乐推开了厨房的门。
大厨回头望了一眼,又继续忙着切葱:“是你们啊。来的正好,帮忙把那几个做好的菜端出去。”
阿乐应道:“好咧,大厨,这算是年夜饭还是?”
“这是午饭,你不看看时间,现在都还没到十二点,等吃完午饭才开始做年夜饭啊。”
“是哦,是哦,哈哈哈。”阿乐笑着应道,两人帮忙把菜端到餐厅的取餐台放好。
把午餐的菜都摆好后,小徐回到厨房,举起手里的相机包,问大厨:“谢大厨,等一下可以拍一下你做年夜饭吗?”
“当然可以,我刚才还打算用手机拍我自己第一次在海上做年夜饭呢,有你帮忙当然更好了。”
阿乐刚进厨房也听到了:“好耶,我有空,我也来帮忙。”
大厨:“好呀,来帮忙备菜。”
阿乐:“我是说帮忙拍摄。”
小徐挥挥手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拍就行了,你帮忙备菜,哈哈哈。”
大厨得逞地笑道:“嘿嘿,这下你跑不了了。”
阿乐:“好吧。我来打下手,大厨,都有些什么菜式啊。”
大厨:“咕噜虾球、椒盐排骨、鱿鱼酿虾滑、清蒸石斑、梅菜扣肉、烤金枪鱼下巴、葱花金枪鱼泥饭、饺子···还有一些别的记不住了”大厨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菜单:“喏,我都记在那张纸上了。”
阿乐靠近菜单看了看:“哇,这么多啊,我不行耶。”
“你行的,等一下我会教你的,好啦好啦。”大厨放下手里的活,把小徐和阿乐推出厨房:“赶紧先去把午饭吃了吧,吃完再过来。”
这时船长也刚好来到餐厅,看到大厨推着小徐和阿乐走出厨房门口,说:“喔,这么热闹。”
大厨一看是船长,便问道:“船长,今晚可以喝酒吗?”
船长愉快地应道:“可以啊,今天过年,明天放假,可以喝一点,下午来我房间拿酒。”
阿乐双手举起来开心的说:“好耶,可以喝酒。”
大厨:“船长,那下午我去拿。”
船长点了点头:“嗯。”
“那船长你慢慢吃,我先忙去了。”
“好。”
大厨回到厨房,继续为年夜饭做准备。
过了一会,阿乐和小徐也吃完了,两人回到厨房。
“谢大厨,我来了,需要我做点啥?”阿乐撸起袖子,已经摆好了准备开干的架势。
“跟我来。”大厨打开了厨房的储藏间,阿乐跟着进了储藏间。
船上的储藏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存放冷藏食材和配料的,一般是蔬菜类和米面粮油。
大厨指了指架子上的一筐红萝卜和土豆,对阿乐说:“把这些洗干净然后都削皮吧,今晚要用。”
“好咧。”阿乐应道,然后把装着红萝卜和土豆的筐端了出去。
大厨打开了储藏室里的另一扇门,一股雾气飘散出来,这是储藏室的另一部分-冻库,存放着冰鲜肉类,猪牛羊鱼虾统统都有。
大厨取出几盒大虾、几块猪肋骨块、几条五花肉、几斤猪肉和几斤牛肉,放到篮子里,正准备离开冻库,一抬头看到小徐举着摄像机正在跟拍,问道:“小徐啊,你想好拍什么主题了么?”
“还没呢,大厨。”
“哈哈,我帮你想一个,《渔船上的年夜饭》,如何?”
“这个不错,这个不错。”
“来,让个道。”
小徐这才发现自己堵住了冻库的门口,连忙让开了,说:“啊,不好意思。”
大厨把冻肉放到水槽里化冻,小徐也一路在大厨背后跟拍。
“小徐,你出去外面看看,看还有谁在吃,还需要补什么菜。”
“哦,好。”
小徐关掉摄像机,从厨房回到餐厅,刚好遇到大副在打菜。
大副手拿着打菜的大勺子,在菜盘里扒拉着翻看了几下,故意大声嫌弃道:“咦,这大过年就吃这些?不合适吧?”
大厨在厨房里听到大副的抱怨,无奈地摇了摇头,嘴巴噘着小声喃喃道:“爱吃不吃。”
小徐也回到了厨房,对大厨说:“我看餐台上的菜还够,暂时不用添。”
“好。”
“大厨,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小徐,你会包饺子吗?”
“会呀。”
“好,那一起来包饺子吧。”
正在一旁削胡萝卜皮的阿乐听到包饺子,说:“包饺子我也会,我也来。”
“好,一起来。”
三人分工协作,把蔬菜和肉类剁碎,把饺子皮的面和好,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才备好材料。
阿乐看着桌面摆着的一盘盘,问:“大厨。我们要拌什么馅?”
大厨:“我们就做青豆鲜肉、冬菇鲜肉、虾仁鲜肉、胡萝卜牛肉这四种如何?”
“好喔,种类不少啊。”
“来,动手,我来擀皮,你们来包吧。”
“好。”阿乐应道,又望向正举着摄像机在拍摄的小徐说:“先别拍了,一起来包啊。”
“好,来。”小徐把摄像机在桌面架好,对着包饺子的位置拍着,然后和阿乐一起包起了饺子。
就在三人包饺子的时候,水手长也进了厨房:“嘿,在包饺子呢。”
大厨应道:“是啊,要不要来一起包?”
水手长:“我这手,太糙了,捏出来的饺子一定是坑坑洼洼的不好看。”
小徐:“有没有这么夸张啊,大车。”
阿乐:“那可不,要是真这样,那我这回下船就不干了,不然以后找不到老婆。”
阿乐才刚说完,就听到外面大副喊了:“老刘,在哪呢,过来打牌啦。”
水手长朝门外喊了一声:“来啦。”
水手长回过头说:“各位,失陪了,大副喊去打牌了。”
大厨听罢,点点头:“去吧。”
水手长回到餐厅,餐厅里已经把几张桌子拼成了一张大桌子,大副坐在最中间,正在发牌。
水手长找了个空位坐下,问:“打什么呢?”
大副叼着烟答道:“炸金花。”
“玩多大?”
“2块。”
“美元?”
“那当然,人民币你在这也花不出去啊。”
“可以可以,再大了我也玩不起。”
餐厅里打牌打得热火朝天,厨房里也是另外一番热火朝天,一道道美味的年夜饭菜式正在被烹制出来。
大厨望了一眼厨房里的钟,时间都已经到到四点了,突然想起有件事差点忘了。
“阿乐,小徐,我们去找船长。”大厨放下手里正在切的鱿鱼,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带两人一起去驾驶台找船长。
三人来到驾驶台,小徐看到二副在认真地驾驶着船,用手指从二副背后突然猛地戳了一下二副的腰。
“谁!”二副显然被吓到了,回头一看是小徐,说:“徐凯,你闲得蛋疼吗?你特么那么闲来开船!”
“我也想,可是船长一定不让我开吧。哈哈哈。”
“靠···”二副没好气地说。
“不逗你了,船长呢?”
“应该在房间里吧。”
“好,谢啦。”说完小徐就潇洒的转身走了。
“叩叩叩···”大厨敲了敲船长的门。
船长开门一看是大厨:“哦,你来了啊,酒在那边,你们搬吧。”
船长指了指船长室的一角,角落里堆了十来箱酒,都是备着等过年过节才拿出来喝的。
“船长,这次我们拿多少?”
“三箱啤酒和几瓶白酒吧。”
“好。”大副应了一声后就开始招呼小徐和阿乐一起搬。
船长:“对了,今晚几点开饭?”
“六点左右吧。”
“好,还有点时间,我再歇一会,五点半再下去。”
“嗯,船长,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三个人一起抬着酒回到了厨房,便接着继续做年夜饭。
五点半出头,船长来到了厨房,看到出餐的位置已经摆了好几道菜了。
船长站在门口问道:“谢大厨,年夜饭准备的咋样啦?”
大厨循声望向门口,看到是船长来了:“快好了,快好了,半小时后上菜。”
“外面还在打牌,我让他们收一下?”
“好啊,麻烦船长。”
船长回到餐厅,对着正在打牌的几个人说:“饭快做好了,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啦。”
大副笑呵呵地说:“好的,船长,再玩两把就收。”
水手长指着大副身旁的一沓钞票说:“船长,你看,大副都赢了多少,今天他的运气旺得不得了。”
同在牌桌上的老黄说:“大副,你看你赢了这么多了,是不是把上次斐济···”
大副打住了老黄:“以后再说,别坏了我的手气。”
老黄听完不乐意了,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牌桌。
水手长满脸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
大副招呼牌桌上的人:“别管他,我们再来两把。”
大副倒也是真的又打了两把后就开始收拾桌子,几个人一下子就把桌子恢复原样,并开始摆上碗筷。
时间很来到了6点,船员们陆续来到了餐厅,所有人七手八脚地把厨房的菜端到餐厅,准备开饭。
所有人落座之后,大副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有请我们船长来讲两句。”
在船员们热烈的掌声中,船长站了起来,大声宣布:“我们去年,超额30%完成了年度目标,下午刚刚收到消息,公司决定给我们船每一个船员发一笔不错的奖金。”
船长的话音刚落,餐厅里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船长稍微控制了一下场面,接着说:“大家明年,好好干,抓更多的鱼,拿更多的奖金,好不好?”
“好···好···好···”所有船员都兴奋地欢呼。
船长高举酒杯:“我敬大家一杯,喝!”
所有船员,包括船长,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船长把酒杯放回桌面,接着说:“今晚的菜是我这三十年来吃过的最丰富的年夜饭了,感谢我们的谢大厨。”
船长带头给谢大厨鼓掌,大厨突然被船长夸到,脸一下就红了,默默地开心又喝了一大杯酒。
大家边吃边评价:
“哇,这道菜,居然是咕噜虾球,我还以为是咕噜肉呢,好好吃,又弹又脆。”
“快尝尝,椒盐排骨,趁热吃,酥香脆啊,就是量少了,一下子就吃光了。”
“这是金枪鱼饭吗?颜色这么粉红,口感也很清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今年水饺好多种馅啊,不像去年只有单纯的猪肉馅,谢大厨牛逼普拉斯。”
大厨竖起耳朵听着,越听越心里美滋滋。
突然,一阵手拍桌面的声音,再伴随着一声“哕···”,大副头埋在桌子下,吐了一地。
坐在大副隔壁的水手长赶紧放下碗筷,拍了拍大副的背,好让他舒服一些,然后把大副扶到厕所接着吐。
坐在大副另一侧的阿豪也赶紧拿来了扫帚,清理好地面。
船员们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嗯,大副怎么了?”
“大副脸和脖子都红了,又吐了,是过敏了吧?”
“之前有听说大副对虾过敏,刚才可能误吃了虾吧。”
大厨赶紧站起来,说:“大家别急,船上有抗过敏药,我去拿。”说完便起身去驾驶台。
“二副,二副。”大厨跑到驾驶台,呼唤着二副。
“怎么啦?”正在值班驾驶的二副回过头,看着大厨跑的气喘吁吁的。
“给我抗过敏药,大副吃虾过敏吐了。”
“好,我现在去拿。”二副打开驾驶台下方的柜子,取出药箱,找出了抗过敏药递给了大厨,吩咐道:“赶紧给他吃吧。”
“好,我现在去。”
“等等,签个名。”二副从药箱里取出药品领取单,在最后一行写上:“开瑞坦,1粒,领取人:“
大厨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道了声谢谢后立刻跑回餐厅。
大厨回到餐厅里,看到大副已经从厕所回来了,看情况缓解了一些。
大厨把抗过敏药递给大副,说:”给,刚跟二副拿的,抗过敏药,吃下舒服点。“
大副接过药,说了句:“哦,谢谢。”接着便把药放进嘴里,再大喝了一口水吞了下去。
大副看到还有好多船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赶紧说:“我没事了,没事了,继续吃,继续吃。”
船员们才放心继续吃饭。
年夜饭吃到一半,水手长把卡拉OK的机器接上投影仪,餐厅瞬间变成了KTV。
水手长把麦克风塞到船长手上,起哄道:“来一首,来一首,来一首。”
船长拿起麦克风,说:“歌我就不唱了,现在国内时间也差不多六点了,给你们每个人打5分钟拜年电话,但说好不能超时哈。现在轮流去驾驶台打,谁先去?”
阿乐一听,立马举手,喊道:“我,船长,我!”
船长看阿乐的兴奋劲,说:“好,阿乐,你先去,5分钟,不能超时,超时每分钟收你100块哈。”
阿乐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跑向了驾驶台,回头喊道:“好。”
船长在后面喊:“你急什么,要等我在才能打。”
能够在除夕夜打电话给家里拜年,是老船员们之前难以想象的,好在随着卫星电话的普及,海丰1号也装备了卫星电话,有了卫星电话随时就可以和国内取得联系,唯一的缺点就是话费比较贵,一分钟收费要11元。
除了轮流去驾驶台打拜年电话的,餐厅里还有唱K的,划拳的,喝酒的,船上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下半夜才停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