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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多云。
有风。
连绵的小雨已停,风也小了,天气依旧冷得刺骨。
皇帝没强制李寻欢一定要待在后宫,李寻欢也很少去后宫,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去后宫巡视一圈。
李寻欢从宫里出来已近三更,圆月似明镜挂在空中,虽然不时会被乌云遮住,因为有风,乌云很快便会移走,圆月再次照亮人间。
李府距离皇宫并不远,不下雨的时候李寻欢一直喜欢慢慢走着回府,一边感受着京城的烟火气,一边走在回府的路上,他觉得也是一种幸福。
街上挂着防火灯的小贩比前几天多了一些,春闱结束了,只等放榜的书生们也开始了夜生活。
书生们读书之余最喜欢的便是逛青楼,找那些长得漂亮又有些才艺的小姐姐们划拳喝酒、吟诗作赋、酒意渐浓时被子翻翻红浪,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李寻欢走在大街上,闻着远方吹来的风中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天气依旧寒冷,可谁都知道春天就快来了。
远处屋顶有人疾行而过,李寻欢目力非凡,看清了其中一人正是这几天都没出现的段檐。
这名东厂刽子手莫非在追什么人?李寻欢纵身追了上去。
只见前方段檐带着两名东厂番子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再往前看,一瘦一胖两名黑衣人穿行在屋檐之间,胖黑衣人的轻功明显不如瘦黑衣人,如果不是瘦黑衣人多次停下脚步拉着胖黑衣人前行,只怕早已被段檐追上。
反之如果瘦黑人不理会胖黑衣人,也许早已甩掉了段檐的追捕。这也是李寻欢不肯追上去的原因,他不知道段檐为何要带人追这两名黑衣人,但这两名黑衣人逃跑途中犹能相互帮衬,显然不是坏人。
段檐忽然喊道:“姓翁的,你已经跑不掉了。”
远处瘦黑衣人高声笑道:“翁天杰又不是第一次被你们追捕,你能抓到我再说。”
翁天杰?中原八义!
李寻欢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第一次离家出远门去杭州途中,遇见意图抢劫柳青青三人的岂非正是翁天杰的手下。
眼见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两名东厂番子突然加速飞身上前,绣春刀早已出鞘,一左一右斩向瘦黑衣人,他们竟然一直隐藏了实力。
瘦黑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以掌中单刀一刀划成两刀,挡开左右绣春刀的攻击。
几乎是同时,段檐也到了瘦黑衣人身后,一刀刺向瘦黑衣人......这一刀的时机拿捏之准,正是瘦黑人挥出两刀挡来左右攻击后换气的瞬间。
李寻欢的心突然跳了跳,他发现段檐明明用的是刀,使得却是剑法。
剑法之毒辣,出手时机拿捏之准和刚才瞬间接近的轻功都远出李寻欢意料之外。
眼见瘦黑衣人即将被段檐一刀刺中,胖黑衣人忽然用身体挡住了段檐的一刀。
这一刀刺破胖黑衣人的衣服,却听“彭”的一声,如中败革,抽回的刀在月光下并无血色。
李寻欢吃了一惊,原来那胖黑衣人练的竟是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功夫。
段檐皱眉喊到:“铁传甲,你不要执迷不悟。”
胖黑衣人却哈哈一笑,借着这一刀推力追上瘦黑衣人,瘦黑衣拉着胖黑衣人几个起落远处,消失在重重民居之中。
奇怪是的段檐居然没有再追,两名东厂也停住没追。
李寻欢一掠上去,站在段檐身侧。
“原来小李大人也来了。”段檐朝李寻欢见礼。
李寻欢望了两名黑衣人消失的远处道:“为什么不追?”
段檐摇头道:“不必再追了。”
“哦?”
“铁传甲本是锦衣卫派在那人身边的眼线,他既然出手阻挡,必有原因。”
“段大人是说那位身材魁梧的那名黑衣人吗?”
“正是。”段檐忽然一笑道:“说起来你和那人也有点渊源。”
“我认识那人,还是那人认识我?”李寻欢奇道。
“你既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你。”段檐悠悠道:“但十余年前,那人被一群小混混揍得半死,被丢在垃圾堆旁,是李老大人救的他。后来他学了一身横练功夫进入锦衣卫,也是李老大人保举的。”
李寻欢道:“从没听父亲提起过。”
段檐道:“李老大人不知道救助了京城多少孤儿,难道还每一个都告诉你?”
“那翁天杰就是中原八义的那位老大?”
“正是!”段檐道:“这位翁老大义薄云天,在江湖上搏得一个好名声,他手底下那些人却经常做一些没本钱的买卖。朝廷为了收集罪证,派遣铁传甲卧底在他身边,这两年证据确凿,已可捉拿归案,不知为何铁传甲竟为他挡了一刀。”
李寻欢望着远处屋檐笑道:“今夜看来那位翁老大也许并没有那么坏,至少他在逃跑时还不肯丢下跟在他背后的兄弟,否则以他的轻功,只怕早已经跑远了。”
段檐承认,翁天杰如果不顾铁传甲只顾自己逃走,他的确追不上。他并不想在别人面前展露真正的实力。
“小李大人刚才为何不出手,你若是出手,那两人刚才便也走不掉。”
“你刚才不是说了嘛,铁传甲挡你这一刀必有缘故,我又怎敢抢东厂的风头。”
段檐一笑收刀,与李寻欢拱手作别:“段某公务繁忙,先告辞了。”
“段大人客气。”李寻欢拱手还礼,眼中却露出了奇怪的笑意。
二月十九,晴。
段檐扮成普通客商,早早就出了城,确定无人跟踪后,快马去了离城二十里之外的白云道观。
白云道观隐在青山密林之间,清净自然,有一分尘世外的淡雅。
道童见到段檐并不惊奇,也不招呼,任由段檐入内。
段檐到了后院,在一棵巨大的苍天古松前停了下来,轻轻拍了两下手。
人影一闪,一名七、八模样的童子从古松上一掠而下,落地无声,连地上的灰尘都不曾溅起。
这名七、八岁童子的轻功似乎不在李寻欢之下。
古松下间亭子,亭子周围挂上了防风帘子,
道童熟练地提来两个火炉,一个火炉上煮着水,一个火炉上温着酒。
童子和段檐相对而坐,童子喜欢喝酒,段檐喜欢喝茶。
其实段檐的酒量并不差,但他不喜欢喝酒,他喜欢杀人,而且是虐杀。京城中提起段檐,几乎人人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童子的容貌身材皆如垂髫童子,唯有一双眼睛充满了岁月沧桑,像一名老人。
两人默默无语,直到一壶茶喝完,一壶酒喝完,童子才长长吐了口气。
段檐有些忧心道:“最新情报,皇上将后宫的守卫职责交给那位小李大人。”
童子沉思了片刻道:“教他灵犀一指的那个人确定没在京城吗?”
“据他自己说昔年跟他提起侏儒杀手的前辈早已出海寻找海外仙山去了,据这些天查探,那个人早在三十年前便已很少出现了。”
提起昔年那个人,童子脸上犹有几分惧色。
“只恨那个人虽然走了,他的武学却留下了传承。如果不是灵犀一指,他早已死在我剑下。”童子狠声道。
“有那位小李大人在,我也行事诸多顾忌,当真难受。”
“往后的事情更难了。”童子眉宇间忧色重重。
“也不知道皇上为何这么信任他,连后宫都敢让他进去。”段檐百思不解:“我这次前来正是要和你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在他参加春闱期间无法得手,以后的机会就更少了。”
童子诡秘地笑了笑:“那位小李大人既然是保定李园的小少爷,不如我去李园走一趟。”
段檐眼睛一亮道:“如此一来小李大人必定会返回李园探查,我们在京城就有机可乘了。”
“神弩营的那些强弩手你得想办法调走才行,那些强弩太厉害了。”童子道。
“这几年皇上对东厂有诸多不满,想要干涉皇宫护卫有些难度。”段檐道:“我只能试一下,并无多少把握。”
童子正要答话,忽然起身掀开防风帘子,望着远处屋檐喝道:“何方高人到此,但请现身一见。”
段檐脸色阴沉,缓缓站起,走出了小亭。这里是他的秘密,这个秘密若是被人揭穿将是灭顶之灾。
沈柔的身影缓缓在屋檐上站起,眼中满是嘲弄的笑意,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刀。
段檐眼角剧烈跳动着,沈柔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自己来的路上再三确认过无人跟踪。
“沈大人好本事,能找到这里。”段檐轻轻拿起了石桌上的乌鞘长剑。
沈柔讥笑道:“这么些年段大人可够辛苦的,一直隐瞒剑法,怎么这会不想再隐藏了?”
段檐道:“其实我每天都会施展剑法,这些年死在我手下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死在剑下的。见过我剑法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而已。”
沈柔冷笑,握紧了手中长刀。
“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段檐不弄清楚这点就难以安心。
“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点。”这已是段檐最大的仁慈。
每当说这句话的时候,段檐总会想起翻滚在地,求他给个痛快的人——那些已经很难从外形上认出是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