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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汉帝国是离西秦之地最近的一个国家,但饶是如此,它们之间也是隔着数道天堑,比如西秦边界的河谷平原,河谷平原往东还有一片红叶枫林,过了红叶枫林,便是著名的魔兽乐园——横断山脉,而穿过了横断山脉,再往东走才能到诺汉帝国的边界,德鲁森林。
……
德鲁森林中,一阵清风乍起,带起了林中枝叶的一片摩挲之声,并一路吹到了外围之地。
在此处,腐皮的古树和长满青叶的绿树四散分布在林中,说不清谁多谁少。
但是这里的树,不论新老,都是长得高若参天之柱,叶繁蔽日,而这参天巨树的树枝上下还有无数藤蔓状若墨蛇,接连于各树之间,于树干上依附缠绕。
此时日正梢头,阳光透过叶隙,地上隐有光斑,低矮木丛缀着红白各色的小花,拱卫于树下。
其中一棵树下,一个青年男子安静地躺在此地,他的双眼安详地闭合着,呼吸匀称,胸口随着气地进出,而一上一下地起伏着,看着应该是在熟睡。
这人,便是十九年前十一先生怀中的那名婴儿,林若。
这十九年来,林若很少做梦,但是只要做梦,他就会不断地经历着各种怪异的噩梦:
此刻在梦里的林若,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微弱的光源勾勒出了他脚下扭曲拉长的影子,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风则在他耳际不断呼嚎着。
身周的街景是无法看透的灰色,像老旧墙皮一样不断向下剥落着,一转眼却又会变得面目全非。
接着,林若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旋涡,它不断地碾碎着其周遭的一切,然后将它们沉入地底,而林若却看起来不受任何影响,就如暴风中心的风眼一般,宁静、木然地向前走着。
下一刻,重重的黑幕忽然像镜面一样碎成千百万片,而当林若再抬头看向前方时,周遭又变成另一番图景。
在他的眼前,一只只头上长着一个独角的人形怪物从其身边走过,它们浑身仿若被钢水浇筑过,一身的黑青。
并且这些怪物都掌握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力量,只在抬手之间就能凝聚出一团团极具破坏性的能量。
轻轻丢出时,就能爆发出巨大破坏力。
杀戮,到处都是无言的杀戮。
这些怪物见到任何生灵,都用自己的力量将他们残忍杀害,嘴中还不断地发出阵阵充满金属感的笑声。
显然在这种随意掠夺他人生命的行为中,他们显得肆意且享受。
林若看着眼前的道道惨像,显得有些疑惑,因为他感觉自己似乎是不止一次地在梦中遇见这样的情景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也都记不起来,同时也疑惑为什么自己总在做这样的梦。
而这个梦,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呢?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忽地重重拍在林若的后肩上,他回头一看,是一个浑身长着血泡的人形怪物,其长相极其恐怖,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只见,在这怪物怪异的咧嘴一笑后,便突然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将还未来得及反抗的林若一口闷下。
梦又醒了。
林若本能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尽量让自己背靠着大树坐起。
手揉了揉眼睛,心中还留有些噩梦惊醒后的不平静,但是他又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不过他倒是记得自己为何在此。
“看来连夜的奔波还是太累了,居然在大白天就如此毫无戒备地睡着了,而且还是在这里睡着。这要是让师姐知道我警惕性这么差,一定骂死我了。”
林若站起身来,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自语道。
想他从西秦而来,一路穿越了数道险阻,好不容易才到了这诺汉边界之处。
只不过,先前还在横断山脉之中时,他曾被数只可怕的魔兽追杀,导致现在不仅衣服破了、发带丢了,而且就连身上的佩剑也都遗失了。
然而在此时,刚刚起身的林若忽然听到了离此处不远的地方,隐约有女子的求救之声传来。
想来呼救之人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林若随即动身,循着人声的方向而去。
林中的路并不好走,因为鲜有人迹的原始森林里满是拦路的藤蔓、绊脚的树根。
因此,目的地虽是在不远处,但如此七弯八拐之下,一路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而在森林的另外一侧,一妙龄少女正被几名凶恶的哥布林所包围。
这些哥布林皆是身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简陋皮甲,手中武器杂七杂八,尤其一只哥布林还和其他哥布林有些不同,一身暗灰色的皮肤,身形也要更高出了半截儿,身穿一身厚实的黑色板甲,手中拿的还是一柄怪异的半圆弯刀,它就那般站在几只普通的绿皮哥布林之中,自带几分威严,更如将军一样显眼。
此时的少女有些慌不择路,情急之下跑到了一面山壁前,这里已是无路可走。
如此情况下,心头被惊慌与绝望的情绪所笼罩的她,脸色表现得越发显得苍白。
而在她对面的这几只哥布林,眼见对方跑到一处绝壁之下,此刻俱是一脸见猎物自投罗网的戏谑表情,并堂而皇之地正用哥布林语讨论着要怎么处置她。
“啧啧啧,跑不了吧,可恶的人类,居然敢擅闯我们的地盘,真是找死。”
“你看你看,这人类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的,待会下锅煮起来一定很好吃!”
“抓到她之后,别着急杀,我要让她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一片地切下来!这滋味必然……啧啧啧……”
少女尽管听不懂哥布林语,但是看着它们望向自己时的奸邪表情,不禁害怕得身躯微颤,几缕发丝也被冷汗所濡湿,沾在了光洁的额头上。
她此时的心中也是暗自后悔不已:都怪自己任性,瞒着凯尔文叔叔独自一人就来森林里找那东西。
其实按理说,林中的这些怪物通常皆是住在靠近深处的位置。
而在森林外围一向是鲜有怪物出现的,所以她也没想到自己运气如此之差,一来森林就遇见了这样一队哥布林。
在少女还在懊恼之时,那一只有些与众不同的哥布林抬起手止住了同伴们的“幻想时刻”,开口说道:
“好了,咱们快把她抓回去吧。这里离人类地盘不远,我怕她刚刚那几声真喊来了什么人呢。”
说罢,它自己也是暗自嘀咕不已:没想到,老大叫我们来寻几天前闯进森林还打伤我们弟兄的那个可恶人类,结果没抓到那小子,倒是遇见了这么个人类小姑娘。
而这只哥布林一开口,其他哥布林俱是停下嘴里的闲碎,很显然它们皆以这只哥布林马首是瞻。
就在他们提着武器,狞笑地靠近少女之时,草丛的一侧,忽然传来“啪”的一声细微轻响,似乎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谁!出来!”
众哥布林猛地转头对着另一侧的草丛大喝道。
而在哥布林呼喝之际,一青年男子蓦然跃出了草丛,并在身子凌空时,再在身侧一处的断树干上借力一蹬,将身子提上了更高处。
接着,又宛若一只猎鹰般,迅疾落下,将手中木棍重重地击打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只哥布林的头上。
“咔嚓”一声,木棍应声折断。
再反观那中招的哥布林,它先是伫立不动,宛若石化。
而反应过来之后,便是“啊!”的一声惨呼,随即当场很配合地晕死了过去。
原来这突然出现的青年男子就是林若,他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此处,并选择先藏匿在一旁的草丛中暗中观察。
而当他眼见哥布林要上前抓这少女时,便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就要出手,结果没想到林若这才刚刚移步,就踩断了地上的一根细枝,先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不过结果是好的,林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出,倒是提前解决了一个敌人。
此时,其他哥布林也已经反应了过来,皆是在那领头的哥布林发令前,就先举起手中的武器,嘴中飚着哥布林语中的脏字,朝着林若不约而同地打来。
“杂碎!”
“崽种!”
“干死他!”
……
显然林若刚刚的偷袭之举已激怒了这些哥布林。
面对众多逼身而来的敌人,林若先是四下躲闪,将眼前攻击尽数躲了过去。随后,他趁势弯腰捡起刚刚那昏死的哥布林所遗落下的短棒,侧过身去,举棒招架住了一柄短剑的斜劈。
接着,左手一记勾拳,猛击对方胸口,将这一只拿短剑的哥布林打翻在地。
这眼前的哥布林一倒,它们包围顿时出现罅隙,林若上前一步,脚踩这哥布林的肚子,也不管脚下如何传出痛呼,登时脚下借力一跃而起,对着头顶的树枝伸手一揽,便将身子挂在了树上。
随后,又像那山林中的猿猴一般,借树枝一荡而出,一个呼吸间,便来到了那不断掷石子的哥布林身旁。
显然它没想到林若身手如此矫健,所以手上的石头尚且还“握而未掷”。
于是,林若先是一棒打在它皮肤干瘪的手上,让它疼得边痛呼边松开了手中石子,接着又是一棒朝头落下。
至此,地上被打晕的哥布林,马上又多了一个。
眼见自己的手下一下子倒了一半,那哥布林的头子再也坐不住了,随即一跃而起,大喝一声,朝着林若一弯刀劈来。
林若脚下一动,扭开这一劈,在错身擦肩而过的同时,迅速转过身来,将手中短棒反手横削,一击重重打在这哥布林的后脑上。
这哥布林双眼一凸,“哎哟”一声,往前跌倒。
一时间,只觉脑袋又疼又沉,显然这一击差点让他就地昏死过去。
这一下的交手,它便知道了自己当下的几个人远不是眼前青年的对手,随即赶紧招呼手下背起了晕厥的几个同伴,就要逃走。
而逃走前,它还不忘改口用通用语撂下狠话:“兀那黑毛小子,你有种就给老子等着,我这就去叫人弄你去!”
说罢,这一伙哥布林便钻进一旁的草丛,带起一阵响动声,没了踪影。
林若也不追逐,只是手中短棒随手一丢,便转头看向那位少女,
结果却让他发现那个少女此刻亦在盯着自己。
也是这时,林若方有机会打量她的样貌。
望其脸庞,赛雪的玉肌肤,焰晶色的秋波眼,小巧的樱红嘴,还有那好似雨中远山的细细双眉,虽有些稚气未脱,但这恰俏若刻的五官,就已令人美不胜收。
再观其着装,莹绿紧袖衣,梅意白裙摆,背束红色蝴蝶结,和西秦地界的穿着大有不同。
不过最惹人注意的还是她的那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这一抹亮丽的银色,让她时时刻刻都显得惊艳照人,宛若是行走于人间的月光一般。
在如此丽人面前,林若看得竟有些痴了,然而他痴得却不是这妙女子的俏容貌,而是她那身上本不该存在的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种感觉就宛如晚间明月边上的那圈光晕,仰望时,令人感到朦胧而模糊,美丽而凄凉。
不知为何,林若此刻心里突然没由来地生出了一阵难过,仿佛经历过了一场场的大悲一般。
反观另一边,少女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身破旧淡青色长衫,头发蓬乱,除却一张脸勉强还算白净,俨然就像是平时窝在特洛斯(诺汉帝国的帝都)西南城角下的那些乞丐。
但是,不知为何,少女也觉得眼前男子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明明是初次相见,却又感觉是久别重逢。
“我认识他(她)吗……”
这一刻,两个人的意识,都失重了。
然而就在此时,这两人之间的诡异平静氛围突然就被阵阵粗犷的叫喊声给打破了:“小琴!小琴!你在哪里!”
少女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意识一下便清醒了过来:“这是凯尔文大叔的声音!”
琴心中一喜,对着眼前林若先是歉意一笑之后,便随即大声地回应道:“大叔!我在这里!”
这时的林若也从混沌的意识之中反应了过来,眼见少女的大声呼喊,虽然听不懂眼前人的语言,但也心中明了这是少女的家里人来接她了。
不过,此刻他的心底却充满了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女产生如此多的复杂感受。
这是他前十九年来从未曾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