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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明九年
秋江边,红枫放开了的燃烧,在秋风下片片飘起,在地上铺起绵延不绝的红,一身青衫的苏兰雪在两岸的红枫间乘舟回到了柳地。
正是清晨,街道上的酒摊店铺都尚未开门,柳远茶楼也恰好刚刚挂起招牌,门口就迎来了一位有些面生的青衫年轻人。
“一份蟹粉狮子头,一份东坡肉,还要一碗豆腐羹。麻烦安排一间楼上的阁子,要光线好些的,我想赏会儿晨景”
客人一身精致的青衫,身形修长,一脸悠然自得。容貌虽说是清秀,却早已失去了稚气,反而隐隐透出几分锐利。
“好嘞,先给客官您上壶茶水。”店里的小二被周边的少年唤作刘叔,是这茶楼老板柳上泉的亲侄子,说是刘叔,今年其实也不过三十出头,仍未婚娶。
窗外的阳光渐渐将阁楼里的角落填满,一盏香茗也慢慢品完,茶楼里陆陆续续来了些吃早茶的客人。
“客官,您要的菜都齐了”小二乐呵呵的把菜端了上来,甩了甩手上的毛巾,准备起身离去,招呼下其他客人。
望着小二离去的背影,青衫客人隐隐感觉有些熟悉,他记性一向很好,试探性的问道
“刘畅海?”
那小二一怔,回过头来细细的打量着客人的眉眼,只觉得眼熟,却又记不起来,仿佛记忆被铁索困起,尘封在冰川之下。
“畅海!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招待客人”茶楼的掌柜走了出来,对着小二喝道。
霎那间,小二被尘封的记忆渐渐被打开,那些沉浸已久的往事碎片渐渐拼凑回来。
“苏枫!你是苏大哥!你回来了!”小二的神情忽然激动起来,仿佛见到了失散已久的友人。
“柳叔,他是苏枫,他回柳州来了!”
掌柜远远的听见了小二的喊声,神色也开始激动起来,顾不得楼下客人们的焦急,快步走到了苏兰雪的桌前,只问道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以后就留在柳州了。”苏兰雪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
接过话茬的是小二
“苏大哥,你走的时候说要跟着你师父练剑,那会儿我还和王胖子打赌,说你一定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大剑客,如今你剑练得怎么样了啊,要不我们俩比划比划?”
说着小二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做出了几个在空中舞剑的动作,只可惜这动作……有些丑陋。
苏兰雪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剑练的不够勤快,到现在剑术也一般,所以准备在柳州找个活儿过下去了。”
小二却有些不相信“怎么会呢?苏大哥你那么厉害,而且你还年轻,总会在江湖上有所成就的。”
“年轻……么,我已经三十五了,也没有精力再去江湖闯荡了。柳州是个好地方,在这里过完后半生我也很知足了”苏兰雪摇了摇头,轻轻叹道。
“这样啊,也对,时过境迁,真没想到苏大哥都三十五了啊。不过苏大哥,柳州别的不说,年轻貌美的好姑娘倒是不少,苏大哥你先住下,我这些天帮你几个”小二笑道。
苏兰雪苦笑着回道“倒也不需要,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清州那儿我学了些手艺,如今擅长做些糕点。柳叔不嫌弃的话,我想在这儿随缘做些茶点卖”
柳上泉赶忙回道“小枫想做的话,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我赶明儿就让刘畅海贴个告示。”
“那就谢过了”苏兰雪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尽管一杯浓茶刚刚喝过,他还是有些倦了,低头随意的瞟着,望向楼下。
红衣女子缓缓走入楼中,坐了下来,似是无意的朝着楼上望了一眼,随机转过身来喊道“要一壶绿雪茶”
若在平常,茶楼里人生鼎沸,这么自顾自的喊上几句,恐怕小二也听不见什么,自然不会有人搭理。
可女子走进门的那会儿,茶楼里就渐渐的静了下来。只几人不时投去艳羡的神情,有个汉子看的呆了,只顾着色眯眯的看着,全然不顾口水已经滴落在桌子上。
“好嘞”刘畅海在二楼回应道。
女子吸引人的不仅仅是那一袭长裙,还有倾国倾城的容颜。
分明是清冷的眸子,眉眼却流出几分媚意,最令人恍惚的还是女子举手投足间的那副神情,就仿佛事件万物皆不入其眼。
只轻轻撇了一眼,苏兰雪就难以忘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拼命的回想着女子的容貌,那一瞬的印象却被时光悄悄带走,只觉得脑海里成了空的一片,唯有女子的神情被深深刻下。
苏兰雪哗的起了身,心头涌起几分激动,直愣愣的盯着那女子。似是察觉到这人不识好歹的目光,女子有些诧异的回望了一眼。
双目交接,苏兰雪触电般的转过头去,又无力的坐下,内心渐渐被失望与孤独填满。虽是一刹那,他却看清了,他有双清澈有神的眼睛。
“不像啊”苏兰雪轻轻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心中被勾起的痛和空虚仍旧难以压下。
但很快苏兰雪的眼睛又睁开了,并非因为躁动的内心安稳了下来,而是因为楼下的吵声。
“妖女!速速交出那纹章,我家主子还能饶你一命!”几位大汉朝着那红衣女子围了过去。
女子一言不发,只轻轻伸出了手。
那两个在前面的汉子正好一刀一剑,左右围了过去。持剑的汉子一挥,剑上幻出几缕寒光,持刀的汉子同样不凡,凌厉的耍出五虎断门刀,气若山峦。
女子的手上出现了几缕魂火,只徒手接下了大汉的刀剑。
“兄弟们,跟着上,一举拿下这妖女!”随着这一声呼喊,余下的几名汉子也抄着武器围了过来。
要说那红衣女子的玄法也说的上上乘,只可惜少了七分杀意。而汉子的武功虽算不上精妙,却胜在内息浑厚,又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一击不成立刻有人接上,刀剑滚动绵延不绝,稳稳的将女子的玄法限制住。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女子身上的衣衫就变得破破烂烂,有几处已经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当然汉子们也费了不小的力气,身上有几分被烤焦的痕迹。
“妖女,你绝非我等对手,我劝你束手就擒,交出那纹章,若是还敢抵抗,等我们将你拿下,有的是你苦头吃”为首的汉子喊道。
此刻茶楼里的人早已四处躲了起来,那小二刘畅海急忙拉住呆坐在二楼看戏的苏兰雪,想要带着他逃离,忽然又想到苏兰雪练过剑术。
“苏大哥,你练了这些年的剑,能否制下楼下那帮汉子。”刘畅海急忙问道。
“那汉子也未必就是在做错事,分不清是非对错,我也不敢轻易出手。”苏兰雪思索了一下,缓缓达到。
“可你是剑客啊,你为什么不能先将双方制服,再问个究竟呢?”刘畅海觉得有些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我……我已经有数年未曾出剑了,有时候出剑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我现在能不能挥的起来,我都不清楚。”苏兰雪苦涩的答道。
刘畅海想明白了。
以前的苏枫不是这样子的,那时候虽然苏大哥只有十一岁,却在陈瑶遭受醉酒汉子欺辱的时候挺身而出,直到被打的血吐了一地也不曾放手。
现在苏枫练了快有二十年的剑,却失去了他离开柳州那日的侠客之心。他变得和那些江湖上油腔滑调的老前辈一样,只懂得保住自己,不肯多招惹一分麻烦。
“可,可你是……苏枫啊”刘畅海的语气透出几分疲惫。
每个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他刘畅海也不例外。但苏枫不一样,苏枫从小人缘就很好,讲义气,为人又爽快。他也不想让苏枫去陷入危险之中,若是苏枫主动出剑,恐怕他还要劝说几句。
但此刻刘畅海心中不仅仅是失落,他感觉苏枫当年留在他心中的那个身影缓缓扭曲,变了形状。
苏兰雪也不躲逃,就坐着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争斗,忽然,女子脖子上的吊坠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块小小的纹章。
他失声道“日曦”
与此同时,红衣女子也被逼入了绝境之中,她却没有慌张,冷漠的扫视着前方的大汉
“这是你们自找的”说着她纤细的玉手轻轻的贴近了那块儿纹章。
“不!”
一道身影从身前闪过,纹章已然消失不见,红衣女子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情。
定睛望去。不远处的角落里,苏兰雪一手握着刚刚冲入厨房抄起的菜刀,一手轻轻的捏着那块纹章。
红衣女子只觉得不可思议,她心里各种问题缠做一团,化在眼中只余下了诧异。
“停手吧”苏兰雪喊道。
但他明显没有相信对方会停手,菜刀在他手中旋转飞起。
菜刀本是厚重的,此刻却被苏兰雪挥出了清灵与飘逸,刀光配上急动的步法,在茶楼里乱舞。
“你们输了,滚!”苏兰雪淡淡道。
一寸长一寸强,菜刀面对这些长剑长刀本无半分优势,苏兰雪挥出的每一刀更是贴在了刀剑上,险之又险。
然而此刻遍地折剑断刀,汉子们纷纷没了武器,纵是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出来他们输的彻底。
“阁下好刀法,我等心悦诚服。”那为首的汉子惊的出了一身汗,方才只怕自己要死在茶楼里,此刻能活着已是万幸,急忙离去。
“叮”“砰”的两道响声,菜刀砍在其中一汉子身上,将其砍倒在桌上。为首的汉子本一脸怒容,看清后又变成了惶恐,忙道
“还请阁下息怒,他这样做并非在下吩咐”
原来那人转身的瞬间朝着苏兰雪丢出一柄飞刀,而苏兰雪的菜刀劈开了飞刀后又将其砍倒在地。
苏兰雪冷笑一声,缓步向前给了为首汉子重重一拳道
“滚吧,别不识好歹了”
汉子倒飞而出,吐出几口鲜血,抱了个拳,领着其余几人转身离去。
“谢……”那红衣女子刚说出一个字,就被苏兰雪打断了。
“不必道谢,你也走吧”说罢将那纹章抛回,又补充道“也不必多问,不过这纹章……少用罢,小心保管”
女子一愣,随机点了点头,离开前还是忍不住道了一句
“感谢前辈”
事情已经结束,那些躲起来的客人也无心喝茶,纷纷付钱离去。屋里却有一人跑了过来,掩饰不住的惊喜。
“苏兰雪!你是清州苏剑仙!我在君夜城远远的望见过你一面!”
“我不是苏兰雪,也不是剑仙”苏兰雪幽幽说道。
“那你是谁?”那人显然一愣。
“我是苏枫,柳州人,准备去卖些糕点养活自己”
“那苏兰雪呢?”年轻人脑子里一团乱麻,胡乱问道。
苏兰雪也是一怔,愣了好一会儿在缓缓叹道
“也是我”
说罢朝着二楼的柳掌柜道
“柳叔,抱歉啊,我恐怕不能在这里卖糕点了,可能会给您带来些麻烦,我准备去苏园那儿附近,谢谢了。”
苏兰雪留下一锭银子作为茶钱,出了楼门
数日后,一家名为“清州糕点”的铺子在苏园附近开了张。人们在口口相传中也了解,经营这铺子的,是苏园曾经的少庄主苏枫。
“他是那种孤僻的人吧,人们总理所当然的这样想着,自幼失去了父亲,母亲也因病离世。从小就与园子外其他孩子合不来,他当然不该变成一个和善的人”
可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嬉笑着与周围的孩子说起侠客的故事,也会在酒后与做完活的汉子聊起北方的趣事,他似乎在清洲待的日子多些。
每当聊起清洲的时候,人们就会在他眼中看见几抹明亮,就像阳光透过绿意照进心间。
“清洲的竹酒,以潭岭深处的中草药配上清洲独特的碧间泉,以古法酿制,清醇爽口而又不烈。可惜我性子怠懒,在清洲待了近十年,喝了不少却不会酿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