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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睁开一只眼睛,见一头老牛不紧不慢地迈着坚定的步伐,车架上坐着那个粗犷的农妇!
“翁妄人!”顾凌风的心一下释然了!
待车走近,太子闭着眼睛,一伸手抓住车架,任牛车拖行!
翁妄人跳下车来,扬起鞭子就打,口中骂道:“你迷上我了!”
往日不知道有多厌恶这个村妇,可今日听到她的声音,却感到难么亲近,顾凌风甚至流下泪来了!
凌风那不争气的爷爷太子放开车架,抬起一只手,挡着鞭子:“王家妈妈,我只想要一口吃的!”
妇人收住鞭子,喝道:“住嘴,你们皇家吃尽穿绝,我们百姓起早贪黑攥口吃的,你至于追出百里来夺?”
太子一听,恼羞成怒,皇家的尊严不可侵犯!他坐了起来,从靴子里抽出短刀,说:“天下都是我们皇家的,包括你的命!”
翁妄人听罢,暴怒,抡起鞭子又打,边打边说:“你们皇家可害苦我了!”
太子欲站起来,杀了妇人!怎奈站了几次,都被妇人的鞭子抽倒,颓然坐在地上,说:“我若仍是储君,哪里认得了你这个乡下婆子!”
翁妄人道:“我也从未想过认识你!”
太子不再反抗。
翁妄人又抽了几鞭子,也觉累了,喘着粗气,双手叉腰看着太子。
太子说:“王家妈妈,带我们走吧!”
“你还想害我们!”翁妄人又扬起鞭子。
太子抬起右手挡着脸,哀求道:“王家妈妈,别打了!”
翁妄人心软了,从车上拿起食袋,抽出一张蒸饼,说:“只能给你这些,我们还有一千里路呢!”
说罢,拉住兰儿的手,说:“闺女,上车吧,跟着他,死路一条!”
兰儿看着太子,犹犹豫豫。
不待兰儿上车,太子连滚带爬奔过去,爬上牛车,说:“去函谷关!”
翁妄人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只想回家!”
“你若不去,让我躺在你的车上歇会儿,我实在是骑不动马了……”
翁妄人不语,用柳条抽他的屁股,连抽了十几下,太子也不说话,再抽,便响起了鼾声!
翁妄人只得作罢,老牛不紧不慢地走,走到日出三竿,忽见前方一个隘口,隘口之下,站着一群持戟武士。
翁妄人勒住老牛,回头摇了摇太子的肩膀,小声说:“姓刘的,快醒醒,前面有官军!”
太子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说:“你在和谁说话?”
翁妄人疑惑道:“和你!你不是姓刘吗?”
太子看着翁妄人,看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翁妄人笑道:“这不得了!”
太子垂下头,说:“四十年来,没有人叫我是姓刘的!”
翁妄人一脸不屑,说:“那是你早没遇上我!”
太子苦笑!
翁妄人看着他,捂着嘴嗤嗤笑,说:“看你傻乎乎的样子,要是生在我们村,怕是连媳妇都找不到!”
太子没心情和她斗嘴,慌忙起身,匆匆钻入山林!
翁妄人见太子有意把顾凌风扔在车上,一把抓住包裹他的锦被,像当年提那只鸡一样,将凌风拎起来,追过去,对太子说:“你们刘家的种,休想让我养!”
就这样,翁妄人第二次抛弃了顾凌风!
太子无奈,凌风又落在兰儿的怀里,他看着他那太子爷爷,狼狈奔逃!
凌风实在是饿了,在兰儿的怀里拼命喊,当然,喊出的声音,还是婴儿的哭声。
兰儿收住脚,说:“殿下,找点吃的吧,皇曾孙再不吃点东西,怕是就要饿死了!”
太子也收住脚,四下张望,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堆坟茔,拉着兰儿的衣襟说:“我们去那里看看!”
兰儿犹豫一下,还是抱着凌风,跟着太子进进阴森的坟茔。
坟茔里有一座新鲜的土包,土包下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乞丐,正有滋有味地留着点心,喝着死人的贡酒,见他们三人,猛地坐起,说:“这东西有主了,去别处找吧!”
太子说:“给我一块点心就行!”
“半块也不给!”
兰儿道:“大伯,给我一块吧,这孩子饿得要死了!”
老乞丐看着老兰儿,说:“看你们一身锦衣,当是贵家公子小姐,今怎么到这里和我夺食?”
太子抽出佩剑,说:“亡命之人,无需相问,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你……你是……”
话未说完,太子一剑刺过去,老乞丐就地翻滚,滚出一丈多远,爬起来就跑!
顾凌风的太子爷爷也不去追,一屁坐在坟头下,拿起老乞丐的酒壶,咕嘟咕嘟掫了一大口酒,然后又拿起一块落满尘土的点心……
顾凌风眼巴巴的看着他吃,又以他的方式表达他的愤怒!
兰儿听到凌风的哭声,却生生的拿起一块供果,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烂,然后,嘴对着嘴,喂给了凌风的宿主……
凌风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从他嘴唇传遍他的全身……
就这样,二人昼伏夜出,食贡果,宿坟茔,衣服全被荆棘刮烂了,又常忍饥挨饿,不出十日,都面黄肌瘦,又无处梳洗,蓬头垢面,与真正的乞丐无异。
兰儿兜里总是装着两块点心,凌风一哭,她就嚼几口喂给凌风,凌风得到了吃食,竟然长胖了!
可兰儿的眼睛里再也没了那汪春水,一日,对太子说:“殿下,我做不了莫愁女,今天我们就此作别吧!”
凌风那个太子爷爷一把拉住兰儿的手,说:“姐姐家若有亲人,可带我一起走,每日一粥,足矣!”
兰儿又生怜心,抱着凌风,领着太子潜回娘家京兆湖县,隐藏在哥哥家中。
兰儿的哥哥人称木墩,家住山脚下一溪谷旁,名泉鸠里。
泉鸠里距长安三百余里,西向潼关不过三十里、东向函谷也不过两日行程,如侯临走时曾与太子约定,若得活,去函谷关等他!凌风那太子爷爷信以为真,于是便在泉鸠里隐居下来,以待他日和如侯回合。
其实太子不知,他之所以能逃出逃长安,浪迹江湖十几日,未被捕获,不是因为他运气好,是因沿途府县的大小官吏,都不愿他死在自己的治下,所以他才得以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