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你……你知道她刚才说什么了吗？”袁佩林眼神呆滞的指着护士离去的走廊。
　　杨小花心瞬间悬起来，难道护士直接下了病危通知？否则袁佩林不会是这个模样。
　　“她说我不是孩子的爸爸……”袁佩林喃喃自语，养了十年的孩子可能不是自己的，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杨小花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她有些糊涂了，一时无法确定这和病危通知到底哪个更严重。
　　“大哥，护士是说直系亲属不能输血……”
　　“大哥，先不要想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兰兰治伤。”杨小花扶着袁佩林坐下。
　　“人家没这么说，只是说……”杨小花一时语塞，想了想接着说：“血型不一样，这哪有准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指不定孩子妈妈是稀有血型呢。”
　　她也不知道护士到底跟袁佩林说了什么，只是看他这么落寞，也能猜到肯定没说好的。
　　袁佩林像是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一直以来他给了袁兰兰最好的，弥补打小没有母亲的缺失，为了不让她受委屈，他始终没有另娶，为这事老母亲没少跟他置气，严重的时候几天不吃不喝抗议，他都没有妥协。
　　早出晚归跑车挣钱，是要给女儿优质的生活，袁兰兰在学校吃的用的都是名牌，在班级里那是独一份。
　　现在看来，往日那些付出都像回旋镖一样，扎中他这个靶心。
　　“这就是个笑话，这就是个笑话，这就是个笑话……”袁佩林抓着头发重复，他又把当年的事情重复过滤了一遍，细细想来，袁兰兰身上确实没有他的影子。
　　袁佩林幼年丧父，母亲独自把他拉扯大，对父亲的印象都是来自母亲的口述，但母亲总说他和父亲很像，父亲在世时厚道忠实，村里人都受过他的恩惠，谁家里需要帮忙，父亲总是第一个赶到，他总说人与人之间要存善念，这善念说不定何时就回报在自己身上。
　　他长大后也是这样宅心仁厚的性格，在街上遇到年老的长辈，无数次施以援手，看到年龄大的花子乞讨，他总是慷慨解囊。
　　但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袁兰兰，她总是骄横跋扈，一点不符合心意就大吵大闹，有几次甚至动手打奶奶，被袁佩林狠狠教育后才有所改变。
　　在学校也是任性妄为，欺负班上学习好的同学，取笑挖苦穷困生，经常被学生家长投诉，袁佩林已经不记得他被叫到学校多少次，赔礼道歉多少回。
　　“也许她真的不是我的孩子……”袁佩林整个人像被抽了筋，浑身瘫软。
　　“大哥，那只是护士一句话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杨小花眼见袁佩林越发消沉，着急的摇晃他的胳膊。
　　“不，你不知道。”袁佩林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我是不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那个血型，可能大嫂是那个血型呢，是不是，你不要想多了。”杨小花往日见到的袁佩林都是精神抖擞，满面春风，没想到他居然被几句话搞的溃不成军，她有些愕然。
　　“你认识我也有几年了，你凭心说兰兰的性格跟我像不像？”
　　“这……有的孩子像爸爸，有的孩子像妈妈，很正常的。”杨小花现在说话只能一再斟酌，她深知此时不能刺激袁佩林。
　　“晓楼像你还是像他爸爸？”袁佩林不依不饶。
　　“我觉得他像我多一点。”杨小花违心的说，随着叶晓楼长大，他真的越来越像叶方正，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呵呵，你这些年改变不少，倒不像是当初才来那样了。”袁佩林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起身走了。
　　杨小花静静跟在后面，不再言语。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妈，她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袁佩林无力的交代。
　　“好。”杨小花想也没想，张口答应。
　　“你不也相信吗？否则你怎么会答应的这么干脆？”袁佩林突然转身看着杨小花，眼神有惊慌有质问。
　　“这……我……大哥……”杨小花没料到袁佩林会发出这样的质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袁佩林看了杨小花一会，叹了口气，走了。
　　……
　　袁兰兰住了几天，拆线后便出了院，袁大娘在家照顾，白天袁佩林躲在外面，晚上出去跑车，就这么过了些时日。
　　中秋节后，袁佩林找到杨小花，拿了一张纸给她看，随后就坐在旁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这是什么意思？”杨小花从来没有接触这些知识，看着纸上各种对比，像是天书。
　　袁佩林从鼻子喷出长长一串烟雾，简明扼要的说：“鉴定，排除父女关系。”
　　这段时间他被护士那句话折磨的神经衰弱，原本他想就当做没发生就这样过下去，但又总是会想到这些，索性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拿到结果的那一刻，他还是险些晕了过去。
　　“……”
　　杨小花知道在权威的科学依据面前，说什么都显苍白，袁佩林现在就是紧绷的裂痕弓弦，稍微碰一下就会断开，她虽然见识不多，但这伦理纲常她知道。
　　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是别人的，这种打击对谁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杨小花愣了愣，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大哥，你还年轻又有钱，咱再找个嫂子娶进门，明年就能再生一个，想开点。”
　　“这是萝卜白菜吗，拿错了还回去重新买？这是马牛羊吗？赶错了赶紧去换？这是我付出的十年青春，十年心血，我为了她付出了一切。”袁佩林咆哮，脸胀的通红。
　　“哥，事已至此，何必苦苦纠结不放，这样只会害了自己。”杨小花知道袁佩林心里不好受，这事搁谁身上都得疯掉，但发脾气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少，她发烧我日夜守着，只要是她喜欢的无论多贵，我都捧到她面前，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么多年，我当爹当妈的拉扯，我妈，我妈为了她付出多少，这事要是她知道了，她还怎么活？”
　　“我这几十年行善积德，从不与人红脸，我早出晚归，勤勤恳恳，为了这个家，为了那个孩子，纵使她给我找了那么多麻烦，我也舍不得对她有半点责怪，到头来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
　　袁佩林抑制不住激动情绪，两眼发红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