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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海风不经意地吹,湿热的气息使得花园更显静谧,绿树成荫,与花朵的色彩相互交织,就像在隐藏着其下的某种隐秘力量。
蝴蝶顺着海风的轨迹飞,羽涅的目光顺着蝴蝶望向树荫与悸动的源头,在那棵榆树下,一个笔挺的黑影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深邃而轻蔑。
阳光穿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此人的面容就隐在这层层叠叠之中,初见根本无法窥其全貌。
羽涅心头一颤,隐藏在斗篷中的右手不由得摸向口袋中的手枪,面上不动声色地回望着他。
深蓝色的眼睛,微微上翘的鼻尖,修长而浓密的眉毛,透着一种自信的嘴唇……
啊。
阳光下,羽涅反应过来,这不是埃莉诺的那个执事古尔·贾马尔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前方止步。”
就在羽涅思索之际,对方倒是先出声了,语气相当冰冷,目光轻蔑中还透着鄙夷,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与此格格不入的流浪汉一样。
仔细一想,他是梅维斯最近新招的仆人,却莫名其妙就爬上了家族成员专属执事的位置,态度还那么高人一等,完全属于重大可疑人物的范畴,而且此刻他也没有跟在埃莉诺身边,反倒现身于这里。
难道……真被自己碰对地方了?
羽涅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联系到先前让自己的精神都为之震颤的奇妙共振,他如此想着,那他倒是有理由揍这玩意儿一顿了。
“刚刚是你干的?”
他眯起眼睛,变换着步伐向花园深处移动了半分,目光却警惕地锁定在对方身上,试探着他的反应。
此时,对方动了,羽涅停下,看着对方迈着看不出做作的高贵步伐更近了一步。
没有回答,或者根本就是无视了羽涅的问题,他语气不善地命令道,那姿态高傲而自信,简直就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我说了,前方止步。”
羽涅神情微动,他从这家伙的冰冷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感,但这情感稍纵即逝,让他并未直观地意识到那是什么。
羽涅瞥了眼就在不远处的花园迷宫,墨绿的叶子交错着排列、串联在一起组成了迷宫的墙壁,错落有致之下也阻挡了他人向内部探究的视线。
他想阻止我进去?
“有人在里面?”
羽涅偏过头,脸上露出友善的笑,不再选择更进一步,而是向这执事以及笼罩其的树荫处走去。
“给我透露一下吧,里面是谁?”
对方的威胁更甚,羽涅无动于衷,他斗篷中的手枪已经蠢蠢欲动,紧接着又迈出一步,直接踏入了树荫之中。
见他近似于挑衅的行为,这执事眉头一皱,眼眸中爆发出更冰冷的光芒,那种威胁和傲慢几乎凝固在了空中:“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免得自讨苦吃。”
“没有没有,没必要说话那么重吧,我好歹也算是梅维斯的客人……”
羽涅干笑着打着圆场,在他说话的时候,诡异阴影的轮廓在这执事的背后已悄然显现,而对方仍旧一副没有发现的样子,不知是伪装还是真没有察觉。
不过,这个距离,他有没有发现都一样了。
“我不会再重复一次,滚。”
他很抵触我进去?
冰冷气息逐渐攀升,羽涅只是在心中反复斟酌着。
一米,他应该能够在他未反应之前将其拿下,但是之后的事该怎么处理是个问题,如果有很多人呢?会不会打草惊蛇?
各式各样的预测在头脑中激烈地缠斗,待冰冷气息逐渐达到顶峰,羽涅心软了,他说服了自己。
也是,我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孱弱,即便有端倪,也没必要现在动手,免得打乱计划。
但若现在决计一走,这收益也未免太低了些,该怎样才能收获一些信息呢?
羽涅这样想着。
“……”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对撞了许久,羽涅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深吸了一口气,喉咙紧绷,突然大声地反驳道:
“我有到花园散心的权利!你一个执事有什么资格…莫名其妙地阻止我!”
没有激动、没有委屈,带着与语句毫不相干的语调,他的声音盖过了海浪声、盖过了冰冷的气氛,突兀地在周边弥漫开,同时也穿透了迷宫的树叶墙壁,直达深处。
“咳咳!”
如果是陌生人,他想必会以客人自居,根据他的来历应该能查到些什么;而如果是梅维斯家族的人,那么内部有鬼的成分就可以确认了……
羽涅用指甲拨弄着扳机。
那么,至少让我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吧……
但,如果真的是梅维斯,自己该怎么做?
羽涅沉下心,喉咙止不住的开始瘙痒,而如他所料,当执事古尔为羽涅这的反应愣住后,迷宫中有了反应,羽涅听到了有什么人在靠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了。
羽涅心头一紧,就在他的注意力被迷宫入口吸引时,精神一阵恍惚,他一瞬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
他猛地回头,只见这执事突然靠近过来,愤怒和高傲在他的目中激荡,他表现得像是被不堪的言语侮辱了一样,羽涅却觉得他像是因某种即将到来的人物而感到急切,还富含一种宣誓主权的意味。
“……”
“资格?你问我有什么资格?实在可笑,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家伙哪来的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可是埃莉诺的执事!我最后说一遍——看在她的面子上——你给我滚!”
“执…事…”
“埃…莉…诺…”
啊?执事?听到这个词就烦。在维纳斯广场没能意识到刺杀、礼拜堂出现异变的时候也没见你的影子,你这个执事究竟有什么作用?
脑海中急速掠过导致他如此的缘由,但当听完他的话,羽涅心同涌上一股名为“占有欲”的火。
他能感受到对方极想给自己一个教训、表现自己的心理,但这只是让他更觉得不可理喻。
于是,他的心头又升起将对方拿下的冲动。
还直呼埃莉诺的名字,你究竟是何来的这种该死的、莫名其妙的傲慢?你也配直呼埃莉诺的名字?
随着执事古尔恼怒地靠近,两位男士之间的气氛几近爆发,他们的头顶仿佛正高悬着一团战火,每一丝动作都在传递着对对方的无声压迫。
再靠近一些,他们便能够将对方生生撕碎!
“羽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迷宫的入口处传来一道羽涅怎么都不会想到的声音。
埃莉诺?
少女的声音就似一盆冰水般,顷刻间浇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火焰,羽涅猛地转头,甚至已不顾可能袭来的拳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是的,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别人,而是本应该在化妆的埃莉诺.梅维斯!
他微微张开嘴巴,试图回应,但声音却哽在了喉咙中:“你……”
他实在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意料之外的情况带来的冲击力使得他的思绪短暂爆发,不自主的联想使得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呢?埃莉诺怎么会在这?可这里不是地下空间的入口吗?难道仪式她也有参与?
而在他的思绪陷入混乱之时,那拳风已呼啸而来!
“嗡!”
埃莉诺的反应比羽涅想象中的还要快,她几乎是瞬间抽出法杖,向前一指,杖尖释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于羽涅和拳头之间形成了一片白色的护盾。
“砰!”
白色护盾应声破裂,耳畔的闷响将羽涅一下打回现实,想象中的剧痛或是昏厥状况并没有出现,更值得庆幸的是,羽涅没有想当然地抽出手枪反击,而是飞快地向后撤了几步防止这该死的家伙再来一拳。
而一击未成,见到埃莉诺出现,这执事也没有再继续发难,他轻蔑地扫了羽涅一眼,端正了站姿,向埃莉诺行了一礼:
“三小姐,很抱歉惊扰了您,此人不经劝告执意要打扰您,在下无奈之下只能出手制止……”
他故意用一种高高在上和优越的口气解释着,埃莉诺却是快步走了过来,轻轻地拉起羽涅的手,将头凑近了些,似是想要看看对方有没有受伤。
“在下以为……”
如此亲昵的举动让这执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且难看,要说的话卡在了喉间,紧接着又听见埃莉诺轻声说道:
“没关系的,就让他进来吧,羽涅是特别的。”
“在下……”
少女的手依旧如此温暖、柔软,羽涅的内心也不由得平静了一些,他不禁垂眸回望埃莉诺的眼睛,少女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双手搂住他的胳膊,半拖半拽地拉着他走进迷宫。
“小姐?”
两人就这样穿行在绿色的迷宫中,仿佛是将外面的一切抛在脑后,铺就小径的青草是如此柔软,阳光倾洒在他们身上,迷宫组成的叶子轻轻划过身体,一如静谧氛围的触摸。
羽涅被埃莉诺拉着穿行于迷宫中,少女始终走在领先半步的位置,她的肌肤白皙如玉,长发轻柔地扬起,隐约间能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唇,而她的身上已换上了宴会要用的优雅高贵的纯白礼服,只是还没有配上合适的首饰。
同样的装扮,现实的时间段比窥命中还要提前,是因为我要走了《盖亚手册》而导致了一系列变故吗?
他的思绪迅速在窥命中的各个场景扫过,试图寻找一些可以解释眼前这一切的线索,然而无济于事。
走着走着,两人终于来到了迷宫的尽头,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片蔚蓝的图景在眼前徐徐展开。
尽头的空间设立在海崖的终点,唯一的一棵树上悬挂着两个秋千,它们正随风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海风拂面,似乎在诉说着自由和广阔。
沉默。
“你怎么会在这?”
“你为什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并且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
见此,埃莉诺撒开手,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我来散散心。虽然之前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你呢?”
“……”
羽涅烦躁地按压起眉心,他还没有理清纷乱的思绪,脑海中还要继续盘算着该怎么说,却见埃莉诺已坐上了秋千,笑盈盈地向自己招了招手。
“愣着干什么?坐啊坐啊。”
看羽涅没反应,埃莉诺干脆走了过来,把他拽上了秋千,自己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这时,羽涅才注意到这里并非是海崖的尽头,在高于海平面却又低于此处的地方,还有一片翠绿地块的一角伸展开来,坐在秋千上,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种植着的各种作物正随海风起伏不定。
“说吧,你来这里干什么?”
少女眨动着眼睛,无论多少次,她的脸还是让他恍惚,她的笑容,依然如故,温暖而俏皮,让人如沐春风,她的双眸仍旧是清澈的,那其中仿佛蕴藏着整个世界,情思流转,犹如无垠星空的星辰,令人如痴如醉。
令人不寒而栗。
“……”
海声近了,渗进了回忆的大坝,俯冲的啸声和溅起的一串白沫打碎了他心中的安宁,那还未曾发生却又无比真实的海声仿佛将松懈的他拽了起来,牵动着脑浆中的记忆也在倒灌。
如海般的情绪顺着记忆攀上羽涅的眼睛,他分明看到,眼前的面孔起了数不胜数的褶皱,五条线从肉上裂变开来,绽放出五角星的花,说不上是管子或纤毛的东西从里面冒出,让他忍不住想要掏出手枪射穿眼前这个东西的脑袋。
假的!虚伪的!难以名状的!可憎的!古老的!恶心的!不可理喻的!肮脏的!卑劣的!令人厌恶的!
“羽涅?”
“……”
“羽涅!”
“羽涅,我很奇怪吗?”
有个“她”说。
突然,羽涅听到了自己喘气的声音,他从他的眼睛中看出去,青墨色的环境天旋地转,两个摇晃着伸长的烟状玩意儿出现了,还伴随着不胜负载的呻吟,在那烟中,他看到了平日中常见的脸。
“嗯!”
一道呻吟冲口而出,羽涅缓过神来,那青烟幻化成自己的手,抬头,少女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就有些不对劲,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即便羽涅能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四肢麻木、小幅度的痉挛,面色应该也是苍白的,就仿佛是被一种可怕的魔力摄住了,但他还是回答:“没什么…”
“你当我瞎吗?”
癔症?
“你对……唔。”羽涅掩住嘴巴,想要发问,却被迫先应对自己神经中残余的类似想哭的情绪,他发出一声呜咽,终于让理智在脑海中站稳脚跟了。
他组织着语言,好让自己的话不那么突兀:“我很担心你,今早发生的事确实很不愉快,你真的没有什么头绪吗?不要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
“我不知道,可能是讨厌哥哥或者父亲的人吧,倒是你……咦?那是……科林?”
少女的话被一声惊讶打断,羽涅眯起眼睛,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下方的那片种植园中,有着一矮一高两个人影正从温室中走出,其中一人身着修长的黑色风衣,苍白的面容凌厉无比,显然就是埃莉诺的哥哥,科林.梅维斯。
嗯?
羽涅心头一动,他探出身子,想要看清科林身边的那个人,但对方带着一顶由褐色的草编织成的的草帽,看不到具体的容貌,只能感觉到对方非常高、高到恐怖、高到不是人,几乎有科林的两倍。
对方的身上套着一件加长的米色衣服,既谈不上寒酸,也算不上名贵,却在阳光的映衬下掀起诡异的光弧。
“嘎,嘎。”
耳畔好像有乌鸦在叫,而很快,两人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科林……梅维斯。
羽涅沉默了,心头的疑虑却梗在最难受的地方消化不了。
他心中也曾闪现出一切与梅维斯家族无关的希望,或是心存侥幸的认为他们也有隐藏的苦衷,但当梅维斯家族的二少爷出现在这里,就清晰地临近此处不远,身边还带着一个神秘人物时,他意识到了现实可能会更加严酷……
他嘴唇有些麻,心里一时涌出阵阵难忍的悲痛,平平无奇的画面确实将他扎伤了。
做了几下深呼吸,不自主地舔舐了嘴唇上的苦涩,此时羽涅竟有些冷静了,于是他若无其事地询问她:
“你觉得伯爵和科林对你好吗?”
“嗯,当然啦。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忙里忙外的,他们的好我可都记在心里呢。你知道吗?最早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妈妈突然离开的时候我还小,还无法接受那一切,于是我只能哭,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哭。
“但第二天的时候,‘妈妈’又突然回来了,她还是穿着平常穿的衣服,说着平日里说的话,陪我一起玩,给我讲故事,和我说悄悄话……嘿,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科林怕我伤心,装成妈妈的样子逗我呢。你敢想吗?那时候的我居然没有发现,被他傻傻地蒙在鼓里……”
说到这,埃莉诺笑了笑,脚轻轻蹬在地面上,助力秋千徐徐荡起,海边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映照出少女细腻的轮廓:
“很难想象吧。‘冷冰冰的科林’居然会为了我这么做,所以他这哥哥其实当的还不赖啦,我现在也长大了,也不会再向他们奢求过多了,而且……”
少女伸出手,脸颊绯红,羽涅愣了一下,犹豫着伸手与这只手交握在一起。
秋千摇晃起来,世界摇晃起来,他们的手紧紧相握,他的整个心融化在了这里。在这一瞬间,阴霾被驱散了,他觉得自己已脱离了险境,不再需要考虑未来,而是真正收获了安宁与解脱。
可是这一切又能保存多久呢?
“羽涅,你在害怕吗?”
羽涅一僵,身体微不足道地颤栗了一分,景色在飞,他说不出话来,他能感觉到少女在望着他,少女的眼瞳还是一样的纯净、清明无邪。
但那种异样又回来了。
“你的手在出汗。”
他听到陌生的她说:
“不要怕,相信你自己。”
多么美好啊!
羽涅精神一滞,不禁哆嗦起来,他松懈的心又紧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犹豫只会导致徒劳无益,他意识到自己的头顶正聚集着无常的黑暗,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深受这种黑暗的折磨。
可是……
多么美好啊!我的心无法再找到比这更美好的事物了,而我的心却在可悲地向地狱沉沦,已离她越来越远,甚至已不得喧闹……
我赤裸裸的野心啊,我的神啊,我只要她活着就够了,即使让我麻木不仁下去,即使让一切的一切都失去,我也再没有比这更强烈的、更衷心的愿望了!
羽涅.韦伯闭上眼睛,作了一次徒劳的尝试,然后强迫自己抛弃现在还尚且完整的一切。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三十分。
“三小姐,打扰一下。大人,您的客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