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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柳代之外出卖面包,天黑了还没有回来。就在母子俩十分担心的时候,外面的巷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景谙借着堂屋前的灯光,终于看清是父亲回来了。只见他肩上挑着空竹筐,满脸笑意,回到家里,放下东西,并舒适地长叹了一口气。
母亲显得很生气,问他今天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开始代之还卖关子,只是说他到自己的一个学生家里吃了晚饭,学生本来留下过夜,但他坚决要回来,还说学生在他临走时送给他一把电筒,他打算过几天把电筒还给人家。
这时儿子忍不住了,说他已七十多岁了,做事不能随心所欲,然后又问他,他的面包早就卖完了,为什么还要等到这么个时候才回来。父亲不以为然地说,七十岁又怎么咩?姜子牙八十岁了还在汶河边钓鱼,等待周文公来重用他呢。他说,他之所以整天在外面转,就是想到处采采风,记录一下乡野趣事,以后装订成册,将来拿到出版社去出版。“成为一名作家是我多年的心愿。”他说,“我还想写一本镇志,青江镇是一个这么大的镇,没有一本镇志,真的也说不过去。”
“写镇志是一项复杂的工程,就凭你一个人能编出一本镇志来?”儿子问。
“事在人为。”老头回答,“再说,我已退休多年,还能活几年。我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干一些有意义的事。”
这时母亲又插话了:“你出版你的书,钱从何而来?”
“钱当然是由镇政府出。即使镇政府不出,我出也无所谓,反正我一生也许只能出版这么一本书了。”
“出版一本书大约要多少钱?”
“四、五万块钱左右。”
“你哪里有那么多的钱?”
“所以家里要节省开支呀。以后你一定要每个月给我留一千五到两千块钱。如果你做不到,你就把我的银行卡还给我,由我自己保管。”
母亲听了望一眼儿子,见儿子闷闷地不做声,便又说:“爱扯淡的人一生都在扯淡,是狗改不了吃屎。你不久前在做什么实验,说这个实验肯定对村里有用,村子里的人今后会跪着谢你,但是人家却不相信你。你那个实验也就不了了之。结果钱花了不少,鱼泡都没冒一个。如今你又要出书了!你这个人一有两个钱就了不得,只要银行卡里还有几个钱,你就晚上睡不着觉,总是想变着法子把它花出去,直到一分钱不剩你就心甘了。”
“放屁!”老头子刚才回来时的兴致全没了,变得十分生气。“你这个蠢女人,我一生所做的事你都在反对,没有一件事支持我。我到如今之所以一事无成,就是没有一个好的贤内助。再说,我花我的钱,关你什么事?你酿酒打豆腐的钱我用过一分吗?我如今已七十多岁了,没有用你们一分钱,已经是很对得起这个家了。”
“哦,你的退休金就是你一个人的吗?难道我就不占份?你再看看,周围的人哪个没买房子,哪个没买车,可我们还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你感到很自在,我可没脸见人!”
“你没脸见人就自己修去!难道我七十多岁了还要给你们修房子吗?后生仔不中用能怪我吗?”
景谙听到这里,便也搭腔了:“像你这样的人,生出的儿子能强到哪里去?”
“他是我见到的男人中最古怪的一个了。”母亲说。
老头子听了“嘿嘿”地冷笑了一声。“古怪就古怪,当初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古怪的人你为什么不嫁!”说完,他起身回到他的房间里去了,不再理睬外面这对母子。
景谙的心情遭透了。由于激动,他的头开始痛了,而且胀痛得很难受。这段时间晚上一直失眠,本来就精神不好,经刚才这么一闹腾,他真想发作了,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烦意躁地躺在床上。一个小时侯,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被父母吵架的声音惊醒了,便马上起床朝父母的房间跑去。他来到了父母的房前,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只见母亲被推在床棂上,父亲站在她身边,用手摁住母亲的脖颈,母亲在奋力挣扎,用嘴喊却发不出声音,见儿子来了,绝望的眼神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放开,老魔鬼!”儿子大喊。
可是父亲仍不松手。“她今夜如果不将银行卡交出来,我就这样一直摁住她!”他喘着气说。
“你就是摁死我我也不交。”母亲声音断续地说。
“好吧,那你就等着死吧。”老父恶狠狠地说。
“你放不放!”儿子愤怒地说。
“我要摁死她。”老头子露出凶相,咬牙切齿地说。
儿子将老父一拉,老头子松开了手,差点摔倒在地。
“好呀,你个孽种,今夜要打娘杀父了!”老父站稳后咆哮道。
“打娘没有,杀父也未必!你为了何事,要将母亲置于死地?!”
这时母亲已直起身子,她头发零乱,眼角还蹭了一个小伤口。
“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他向我要银行卡,明天要到桂林去买仪器,我不给,他就要置我于死地!”
“买什么仪器?”儿子恼火地瞪着老父说。
“买什么仪器?买化学仪器。说又要做什么试验。”母亲说,声音仍有些喘。
“要多少钱?”
“要一万块钱。”
儿子一听,心里烦透了。他狠狠地望了老父一眼。老父此时已从刚才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他大声说道:“就是十万块钱,那也是我的钱,你们无权管我。那是我的退休工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你这样对待妈妈,只能是最后一次了,再也不能有第二次了。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你这样对她就是无视她的三个儿子,就是对她三个儿子的侮辱。”景谙非常生气,最后两句说得非常重。
“对她三个儿子的侮辱?好吧,那你拿钱给她呀,养儿防老,你要尽到做儿子的义务呀!”
“你的工资娘也有份,也占一半!”
“你说的,你是中国最高法院的法官!”父亲讥笑道。
“景谙说的没错!何平老师与他老婆离婚后,法院就判给他老婆的一半工资。”
短暂的冷场。
过了一会儿,景谙稍稍冷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坐在床上仍显得不服气的父亲,便开始心平气和地问他:“你究竟想买什么仪器?想做什么实验?你就不能给我们说吗?”
父亲见儿子声音缓和下来了,也就不再强硬了,他哆嗦了一下嘴唇,说:“我不是说一定要花一万块钱买一台仪器。我的意思是说,我要做一项实验,可能要花一万块钱。”
“做什么实验?”
“这个暂时还不能说。一说出来你母亲那个快嘴不到一天就会传出去了。”
“不管什么实验,反正是不靠谱的实验,反正是烧钱的实验。你的实验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一说出去肯定是个笑话。”母亲大声说。
父亲听了对儿子说:“瞧,这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典型的愚昧,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娶了你母亲是我一辈子最倒霉的事。”
母亲听了马上反唇相讥。
景谙有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他问:“你这个实验在哪里做?马上就要做吗?”
“并不是马上就要做,有些细节和理论我还没有搞清楚。另外,我还要采访,还要做调查。不过最快的话,一年就可以做实验了。”父亲说。
儿子想了一下,然后问母亲:“父亲每个月的工资有多少?”
“四千多。”母亲说。
“那这样吧。在今后这一年里,你每个月领到工资后交一千给父亲,这一千块交给父亲自己保管也行,如果父亲同意,放在你这里保管也行。一年以后,你拿一万块钱给他。”儿子说。
“一分也不能少。”父亲说。
“当然一分也不能少。我可以在这里作证。”儿子说。
“这一千块钱是全部拿给我做实验的,并不包括伙食费和其它生活开支。”父亲又说。
“那当然。”
母亲听了面露难色,说:“如果是这样,那一个月下来就节省不了多少钱,修房子也许就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修房子的事以后再说吧。如果我们后辈有能力,修房子就用不到你们二老操心。如果我们无能,你们也尽了责了。”
母亲听了,便说:“那好吧,我以后每个月给他留一千块钱,让他去做他的‘实验’”。
接下来,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到景谙去睡觉时,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