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1:14时,洛天平回击的球第一次落到了网的对面。
由于力度过小,球几乎是因为运气才碰到网上,贴着网面翻滚而下。李冬至一个大的并步上前,奋力一扑,还是没能救到。
“2比14。”周立夏笑得合不拢嘴,直拍大腿,“李老,您安排的‘训练赛’太有水准了。”
李立军愁眉苦脸地把手交叉抱在胸前,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开口。无疑,这场“羽毛球社”的“第一战”没有任何意义。
昨天找到洛、周两人时,他只沉浸在“终于找到人了!”的喜悦中,完全没有考虑到另一件事。
他居然忘了,李冬至并不是零基础的社员。
在门可罗雀的体育社团待了这么久,他几乎已经形成这样一种反射:来参加社团的同学都是来丰富生活,而非真的来打球的,因为他们都是那种嘴上说着“一直喜欢打羽毛球”,其实只是在小区的空地里和老妈打了几年“火柴人羽毛球”的家伙。
更别说大多数人光是试探性地参加一周的社团活动,成绩就跟不上别人了。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人影。
对此,李立军半是欣喜,半是惭愧。他高兴的事不言自明——李冬至毫无疑问是那种满脑子都是羽毛球的,千年一遇的极品奇葩,这是他李立军来川西中学教书以来碰上的最令人振奋的事。
但他同样也对李冬至感到抱歉。这是他在学校里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球,自己却找来一个从来没碰过球拍的新手和他训练。
一边是李冬至虽然缺乏矫正,但明显是训练过的步伐和动作,另一边则是机械、遵从本能的小碎步,只管跑到球下,完全不考虑接下来的动作。
一边是清脆、坚实的击球声,另一边则是一连几下划过空气的呼呼声。
一边是恰到好处的侧身和飞龙一般的跳跃,另一边则是公园大妈那样坦荡地直面前方,像火柴人一样愣在原地的挥拍。
李立军感觉嘴里的唾沫都要漫出来了,可仍不敢吞一下口水,因为那会暴露自己的羞愧和紧张。他感觉每颗球都过得好慢,但事实上每轮都是一到两球就分出胜负。
他强行勒令自己,挺起胸膛,像个真的教练那样仔细观摩着这场对决。
好想死。
正在李立军表面镇静,实则内心已经快要尴尬到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之际,一阵狒狒般的呼嚎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球啊!!!”李冬至从摔倒的姿势一个扑腾飞了起来,兴奋得脸都涨红了,“洛天平学长,你这颗球质量太高了!”
李立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梳着深棕色鸡窝头的男子,下巴缓缓降落,又赶紧收了起来,然后用手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
他“咕嗯~”地咽下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想。
他看着跳回左半场地,摆好准备姿势的李冬至——他的神情跟一开始没有一点不同。
没有任何尴尬和不满,他锃亮的眼眸里写满了对羽毛球的狂热。
洛天平像模像样地发了最后一颗球(李冬至刚教了他正确的发球动作,而不是像网球那样),李冬至回了个高球,洛天平也破天荒地、勉强地回了过来。
“哦哦哦哦哦……”李冬至交错步子来到球的下方,微微下蹲,像烟花一样冲了上去,“哼。”
随着胸中的空气被再度排出,一颗弩箭般的杀球被李冬至扣向边线,洛天平似乎光从他跳起的动作就判断根本接不了,于是提前去到另一边躲避。
李冬至轻盈地落地,周立夏立刻用搞笑的播音腔大喊。
“二儿,比,十五,李冬至选手获胜嗯!”
李冬至飞奔到网前,从下面翻到对面,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谢谢,洛天平学长,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叫道。
“我也是。”洛天平似乎完全没有被刚刚这场在外人看来滑稽至极的“比赛”影响,一本正经地和他握了手。
李立军捂住额头,瞳孔地震,心里对李冬至这个人的疑惑和震惊越来越大。
他到底是什么物种?
此刻,李立军内心的尴尬已随着比赛结束渐渐减退,取而代之的是初具雏形的担忧。
羽毛球社,这个他又爱又恨,一直舍不得解散的社团,怎么要么就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就一下进来三个品种各异的奇人?
“好啦,李老,我们算清了吧?”周立夏从观众席上一跃而下,笑嘻嘻地伸出双手,“Swiiiiiitch~”
李立军像树懒一样摸着包里的游戏机。快想,李立军,快想法子!他告诉自己。快想想,还有什么手段,能把这两个新社员留下来。
这时,李冬至突然扔下记录名单的笔和本子,兴冲冲地跑向周立夏,说他准备好了。
“不。”周立夏垮下脸,坚决地摇头,“我们的义务已尽,我们现在自由了。”
“啊?可是……可学长你们不是社员嘛?是社员就要参加训练啊!”李冬至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要我说多少次,”周立夏开始不耐烦了,他看了看表,脸迅速阴沉下来,“我们不是……”
“他说的对,李冬至同学。”李立军垂下头,叹了口气,把Switch交到了周立夏手里,“我得跟你说实话了,我很抱歉,其实他们俩根本不是羽毛球社的社员,他们只是被我临时叫来凑数的。他们两个以前根本就没碰过羽毛球。”
“李老师,您说的不对。”一直沉默不语,低头悄悄看着手机的洛天平突然发话,“周立夏他不仅打过羽毛球,以前还是武侯区羽毛球选拔赛的第一名呢。”
三个人怀着原因各不相同的心情,睁大双眼瞪着这个机器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李冬至激动得快要哭了。
“你怎么不早说?”李立军难以置信地问。
“你说你妈呢!”周立夏破口大骂。
“是真的。”他面对李冬至,“因为没人问我。”他转向李老师,“我的妈妈名字叫……”
他刚转向周立夏,响彻整个体育馆的吼叫立刻淹没了他的话语。
李冬至抓住周立夏的衣服,激动地询问是不是只要他战胜周立夏,自己就是武侯区第一了。他兴奋地前后摇摆,活像个软软的绿舌头雪糕。
“不,你……不,不能这么算,你这个……”周立夏满脸通红,用手挡住眼睛,逃避面前的景象,“那总共就八个人参赛!而且我不是自愿的,是被迫的,最关键的是,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他指着呆呆地看着他们、一脸“发生什么事了?”的洛天平说道。
“可是,李老师说我们都没打过羽毛球,”洛天平微皱眉头,第一次显示出表情,“这不是事实,所以我觉得应该纠正他。”
李立军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他肩上,用轻柔的声音向他请求,生怕让这个比他还高的大男孩儿受惊了。
此刻,他感受到比刚刚还要强烈的欣喜,以至手指有些颤抖,“帮李老师个忙,和李同学打一场吧,就一场。”
周立夏扶住额头,努力克制住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
“李老,我跟您说实话吧。”他平静地开口道,“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羽毛球。我知道您很想让自己负责的社团兴荣起来,但若是要我留下来——我知道您就是想这么做,即使您嘴上说着只打一局——我宁愿得罪老师。”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一个平时傻乐傻乐的男生说出“真的很讨厌”这句话呢?李立军的脑中闪现出过往的某些片段,那些小时候没命似的训练的回忆。他突然发现,也许——自己也许也“真的很讨厌”这项运动。
“打一局嘛!”率先打破沉默的又是李冬至,“打一局嘛!”
周立夏拨开他扯住自己衣服的手,烦躁地咂了咂嘴。
“打一局嘛!”他又抓了上来,“打一局嘛!”
“打一局嘛!”
“打一局嘛!”
“打一局嘛!!”
“打一局嘛!!!”
周立夏捂住耳朵,痛苦地大叫一声“好了!”,然后抢过洛天平手里的,用来打“坝坝球”的沉重球拍。“好了!难以置信,你到底是什么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