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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我爸真的买回来一只小狗,一只拉布拉多犬,我给它起名叫查干,不过这样一来,我的流浪狗朋友哈勃就不高兴了。
哈勃是一只矮矮的长毛小白狗,不知道是什么狗和京巴串的,因为长期没人给它洗脸,它的眼屎都在鼻子两旁凝成了两条黑线,像《动物世界》里的猎豹一样。
我刚认识它的时候,是在四年级,那时我一个人骑车出去闲逛,在垃圾堆边发现了这只正在翻找食物的小狗,这场景一下子激发了我的同情心,于是我立刻去对面的鸭子店买了几只真空包装的鸭腿,返回来找到小白狗,再一点点撕给它吃。
小白狗吃了鸭肉,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朝我咧开嘴吐出舌头,那个表情,像极了微笑。
我给小白狗起名叫哈勃,那是我正在看的电影中的一只外星小狗的名字。但其实哈勃不叫哈勃,它叫小白,那天我用鸭肉引诱它和我回家,它却在一家眼镜店门口卧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哈勃本是一个大学生的狗,因为不想养了便丢给眼镜店老板,眼镜店老板也不怎么花心思养,只是让它白天自己出去觅食,天黑了再回来。久而久之,小白就不再白了,它的毛灰灰的,像一只正儿八经的流浪狗了。
但是除了我,所有人仍然喊它小白。
他们一喊“小白”,小白就会跑过去,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残羹剩饭。可我一喊“哈勃”,它会更兴奋地跑过来,因为我给它的,都是整块儿鸭肉。
“你怎么叫它这个名字呦!”眼镜店老板这样问我。
“因为洋气呀!”我笑得一派天真,“哈勃,哈勃,多洋气呀!”
就这样,我和哈勃成了朋友。我不喜欢和同龄的小孩玩,我嫌他们太吵太幼稚,他们也不喜欢和我玩,他们嫌我蹬车太慢,说话太古怪。但是哈勃和我没有这些代沟,我骑车带着哈勃在小区里窜小路,找草坪,若是我慢了,哈勃就会停下来等我。
有时候,我们都累了,我就会找个草坪,停下车,和哈勃一起坐在草地上分吃一块鸡腿,我妈说裤子不可以让野猫蹭,因为这一点,我总是放任哈勃在我的裤子上蹭来蹭去。无聊了,我和哈勃还会去网球场找别人落下的球,哈勃总是最先找到球,然后叼起来就跑,还时不时地放慢速度,回头压低前腿,翘起尾巴看我,我总是会接受这样的玩耍邀请,一面大声喊着它的名字,一面欢笑着上去追它。
夕阳西下,一人一狗就这样无拘无束,相互追逐。那时的我还不懂什么是离别,什么是背叛,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和哈勃永远这样在一起,快乐下去,直到我长大,直到哈勃老去。
但是初一那年的圣诞节,查干出现了。
查干是一只乳白色的拉布拉多猎犬,从小就身子骨健壮,眉骨高,鼻梁翘,眼睛深遂,尾巴甩起来十分有力。
查干刚来我们家时,只有六个月大,那天我正准备下楼找哈勃玩,一见到查干,我竟一下子忘了哈勃,全然被这只壮硕的小幼犬给吸引了。
我给它取名叫“查干”,是因为我最喜欢的作家也有一只牧羊犬叫“查干”,“查干”是蒙古语,白色的意思。但是查干越长大,它的毛就越黄,最后竟然出落成一只牙黄色的中型犬。
但是查干比哈勃英俊,看着也更让人有安全感,至少儿时的我是那么想的。所以我常常愿意花上大半天来训练查干,而不是花几分钟去看望哈勃,我经常给查干讲道理,虽然它总是打哈欠,可我还是会讲,我想它和人一样,不,狗狗们总是比人好的,因为我常常当着狗狗们的面和灵兽们说话,无论是查干还哈勃,它们都不会像人类那样,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查干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坐”和“卧”这样简单的口令,出去玩的时候,也会乖乖等我,那样一来,我就更记不起哈勃了。
直到有一天,我遛查干时经过了楼下的眼镜店,正看见一只小白狗就懒洋洋地趴在门口,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哈勃,可是正当我要上去打招呼时,哈勃一下子窜了起来,对着我就是一通狂吠。那凶狠的架势,我还以为自己认错狗了,或者……它不认得我了?
于是我赶紧拖着查干跑了。
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我妈说她下去遛狗时也常看见哈勃对她狂吠。“也许,”我妈推测,“它是在对查干吠,而不是我们。”
“所以它是在嫉妒查干!”我当即反应过来。
果然,第二天我遛查干时,又在小区拐弯处撞见了哈勃,这回,它看见我一个劲地护查干,竟然张开了嘴要上来咬!
我这下急了,一把折断邻近的树枝,对着哈勃就打下去,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直把哈勃打得弯下腰去,夹着尾巴跑了才罢休。
那之后,社区下令全面搜捕流浪狗,查干去办了狗证,哈勃却再也不见了。
我也后悔过,一次又一次下楼去找,可是就连眼镜店外也没有了哈勃的身影,问曾喂过哈勃的人们,他们也不知道。我曾经把自己对哈勃的愧疚和思念先进一封信里,把信折成纸飞机扔下楼去,第二天,我却发现这封信早已在草丛中被雨水浇烂了。
一年后,查干也走了,因为我妈对狗毛过敏,已经到了要住院动手术的程度。查干被我爸送给了他的朋友,听说他的朋友有一个大农场,一开始新主人还会发一些查干的视频过来,视频里,正欢快游泳的查干脖子上还挂着我从瑞士为它买来的小牛铃。
再后来,连查干的音讯也没有了。
我真的很后悔,查干走的那天,我因为上学没能送它最后一程,听说它那天很乖,连叫都没有叫就跟那人上了车,只是上车之后,一直透过后视镜怔怔地看着我爸,直到车子远去,直到我爸离开。
听到这些话时,我不由想起那天的哈勃,也是一声不吭地受着打,然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它那时能抬起头来,和我对视一眼。可是,你能从一只小狗乌黑的眼睛里读出什么呢?怨恨,愤怒……不,不会,它们只会不知所措,失落,直至害怕。
哈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被查干取代,正如查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被抛弃。
快十年了,我仍然会和我妈谈起哈勃,我会谈起自己的悔恨。我妈总会说:“这么久了,哈勃还活着就是狗精了!”
“哈勃死了么?”
看着我快哭的表情,我妈只好摇摇头:“我可没说。”
我总是不遗余力地帮助流浪的猫狗们,身边人都取笑我把最好的肉挑出来扔给猫狗,实际上,我是希望流浪着的哈勃也能受到这样的照顾呀!
人们总说我对猫狗太善良,可事实上,无论我怎样善良都已弥补不了早年的过错——我背叛了对我最忠诚的两个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