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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星沉,正是拂晓之时。
楚歌翻身上马。
对道不清喊道:“该回去了。”
道不清仰头看了看,这白马也是够大,即使楚歌骑上去,也只占了马背的一小片地方。
可是,地方够大,也不能两个人一起骑吧,这多尴尬呀……
于是推诿道:“那个……我不会骑马。”
白马立刻回过头来,贱兮兮的露出一脸讥笑的表情。
马鼻子里吐出几口白气,嘲讽效果拉满。
道不清面无表情的想着:能听懂人话的马果然不能留……
楚歌伸出手来,说道:“没关系啊,我会骑。”
“额……”
看了看挤眉弄眼的白马,又看了看楚歌洁白的手,道不清觉得这种时候,不能让这匹可恶的白马看扁了。
是的,完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浅浅的证明一下自己。
道不清闭着眼睛在心中默念,顺便拉上了楚歌伸来的手。
瞬间,便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拉起,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马背上。
看着在自己前方的楚歌,不免有些为难,尽力的挺着身子,不与她有过多接触。
楚歌偏了偏头,道:“抱紧了。”
嗯?什么抱紧了?
道不清还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歌已弓着身子,紧贴马背,双手抓起两绺鬃毛。
娇喝道:“驾!”
白马瞬间张开四只爪子,飞快的跑起来。
虽说没有蹄子,但速度倒是挺不赖的。
只是这般飞快的速度险些将道不清摔下马去。
道不清下意识的抱住楚歌,这时,他才明白刚才楚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马,可还没有鞍具啊。
但是现在,道不清也不敢贸然松手,现在松手,真的会要命啊。
白马带着两人在森林中穿梭,道不清紧紧贴着楚歌后背,抱着楚歌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只觉得既煎熬又享受。
这便是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吧。
不久,渐渐有了些睡意。
下巴不由靠在了楚歌的肩膀上。
楚歌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重压,偏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笑了一声。
放慢了奔跑的速度。
……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洒下,半明半暗的天空逐渐晴朗。
静谧的森林中悄然多出许多叽叽喳喳的声响。
一匹白马驮着一男一女缓步而行,男子在后方轻轻靠着女子,似是睡了过去。
女子的嘴角也总是噙着一抹淡雅的笑意。
淡若清风,意如桃花……
阳光照来,二人一马的背影逐渐远去。
离开了森林。
向着光明处前行……
……
不久,一辆马车再次踏上了前进的道路,只不过这次,又多了匹长着四只爪子的白马。
至于为什么不让白马去拉车?别问,问就是神兽永不为奴。
好吧,其实是因为没有适合它的鞍具,至于它那显眼的爪子,也被用布包了起来,就像穿了小鞋子一样。
车厢内。
道不清睡得死沉死沉的。
清儿一脸关心的问夏侯昨晚睡得好不好。
夏侯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从中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而后一脸笑意的看着清儿,“由衷”的回答:“好,全身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
清儿也理所当然的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转而不停的问东问西。
叽叽喳喳的声音惹得靠在窗边的楚歌频频侧目,就是不知看的是哪个清儿了。
楚歌轻轻掀开一角布幔,此地临近钰州城,也是多了些车马。
看着外面的风景,楚歌略微有些出神。
以她的性子,是很少笑的,也只有面对清儿才会略显几分温柔,可是昨天……
她怎会在一个刚认识的人面前做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还从心底感到一股满足感?真是荒诞!
而她不仅不排斥这种下意识,难以控制的行为,反倒有点乐在其中。
楚歌越想便越觉得苦恼,正出神时,忽然听到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听其动静,已近在咫尺,并且人数也不少。
楚歌回过神来,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如此大意的时候,心中暗叹一声,便打算放下窗纱。
正在这时,一女子驾着座下那匹枣红烈鬃马飞快奔上前来。
身体下伏,紧贴马背,抓着手中缰绳,一身红衣飘扬。
红衣女子面上没有寻常女儿的柔弱与羞怯,却满是洒脱与不羁。一头长发随意的用红巾束了起来,额头上绑了一根红绳,更多了几分男相。一眼望去,只怕任谁也要赞叹一声“好一个翩翩美公子”。
红衣女子左肩披了半条披肩,其上用上好的针线绣了一只火红色的凤凰。胯下枣红马的腰间还挂了两把精美的鸳鸯刀。
如此打扮,当真是个英姿飒爽的江湖儿女。
正巧,那女子无意间回头,刚好看到了半掩面目的楚歌。
楚歌轻轻看了她一眼,很快彻底放下了布幔。
楚歌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个小插曲,回过头来,便看到清儿胳膊肘在大腿上,两手撑着可爱的圆脸,兴致勃勃的听夏侯讲故事。
大多是一些奇闻异事,什么“贫困少年揭穿瞎眼老道的骗局”。“骗子假扮异国王子被年轻富商揭穿”……
讲的倒是绘声绘色,想必是亲身见过那等场景吧。
楚歌不由看了道不清一眼,他又会有什么故事?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
他们的马车骤然停下。
正在昏睡的道不清措不及防,便向下倾倒。
好在楚歌及时扶住了他,道不清也被惊醒。
半跪在地,一脸迷蒙的看着楚歌。
楚歌张了张清澈的眸子看着他,显得有些可爱,说了声:“小心。”
道不清迷茫的跟着“嗯”了声。
四目相对,道不清怔了怔,随即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被一个女子这样扶着,不免有些窘迫,再看楚歌的眼神有了些心虚的躲闪。
楚歌倒觉得并没有什么,直直盯着道不清,一时间,两人都没了其他动作。
眼看不知要怎么发展,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大喝:“让里面的那个小娘子出来。”
听闻此言,众人都有些搞不清状况,而楚歌眼中却忽然浮现了方才那红衣女子策马扬鞭的画面,无辜的眨了眨眼。
无奈的笑道:“应当是我惹出的麻烦。”
随后拿起幕篱遮住了面容,对众人叮嘱道:“你们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便跳下了车。
待到楚歌走到赵程身旁,只见前方确实是方才的红衣女子。
胯下枣红马不安的来回走动,在其身后还跟着十几号人,统一骑着黑马。
红衣女子看到楚歌现身,顿时眼睛一亮。
“小娘子,你可算出来了。”
不过看到几乎遮住半个身子的幕篱,又皱起了眉。
“那东西可真碍眼,小娘子还不快摘了让本公子好好瞧瞧?”
楚歌微微欠身,淡淡说道:“小女子在外,多有不便,还望……见谅。”
红衣女子端着下巴仔细盯着楚歌,似是要透过白纱看到里面的真容。
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眼,笑了笑:“小娘子说的不错,出门在外,确实是该防备那些不轨之人。”
红衣女子身后的一个狗腿子看到这种场景,顿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指着楚歌喊道:“这可是我们郑山君,如今看上了你要娶你做压寨夫人,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话刚说完,便被郑山君赏了一个爆栗。
“柴寿,谁教你这么跟美人说话的?”
柴寿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大姐头,咱们之前抢姑娘不都是这套流程吗?”
郑山君毫不客气的说道:“那些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了这位小娘子?”
收拾完小弟,郑山君笑意吟吟的看向楚歌:“敢问小娘子芳名,年芳几何,可有婚配啊?”
楚歌一字一句的回道:“小女子念楚歌,年方十八,尚未婚配……”
这时,正在和夏侯抢车窗看热闹的道不清疑惑的念着:“念?念楚歌?”
这名字才像武侠话本里的大女主,怪不得之前总觉得“楚歌”这名字少了点什么。
而在远处,楚歌余光正巧瞥到了某个扒在车窗的人影。
嘴角轻轻扬起,道:“不过,已有意中人了。”
郑山君闻言挑挑眉:“已有意中人了啊,那还真是令人失望……”
随即又是话锋一转:“不过不碍事,本公子正好缺一位你这样的美人去做正宫娘娘,定不会亏待了小娘子。”
眼看对方如此死缠烂打,赵程往前走了几步,面色不善道:“我家小姐有急事在身,还望阁下不要继续纠缠了。”
郑山君看了看他,有些意外道:“喲,还是练家子?”
随后却是毫不在意的看向楚歌:“小娘子还真不一般,连车夫都不是普通人。”
还不待楚歌回话,郑山君眼中却多了些凝重。
只见赵程此时一身气势外放,已是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
郑山君收起了方才的漫不经心,眯了眯眼。
对方这样子,可不好对付啊。
但她也不会怕,因为,她是郑山君,那个独占一山,尤胜男儿的……郑山君!
对方态度如此决绝,郑山君也不遑多让,一掌拍向马背,纵身跃起,一脚踩过马头,借力向赵程飞去。
赵程向前一步,主动抬掌与郑山君相对,两掌相撞之间,竟发出一声爆响。
短暂的相持过后,赵程闷喝一声,右臂骤然发力,郑山君一时没有防备,被击退一段距离,从空中落地后又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郑山君扶着马身,扬起头,夸了声:“功夫倒是不赖。”
赵程淡淡的抱拳回道:“承认。”
赵程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心中却不免震撼。
要知道,他这一身横练功夫可是有二十年的功底了。
方才两人都未尽全力的情况下,这女子竟能与他不分上下。还是他及时加力,趁其不备才震退了她。
若是二人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说不定。
这种年纪就有如此实力,赵程不留痕迹的瞥了眼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楚歌……
只怕比起她也差不了多少了。
郑山君难得遇到如此高手,一时升起一股战意,想和对方分个高下。
于是转身去抽挂在马腰的鸳鸯刀。
一旁的柴寿连忙跑到郑山君身旁,低声道:“大姐头,我看这伙人是往钰州城去的,等他们入了城还不是任咱们拿捏,当务之急还是城主的急召啊。”
郑山君沉思片刻,也觉得在理,于是放下拔了一半的鸳鸯刀。
心中想着,要是郑鼎这个老家伙召自己回来没有大事,就拔了他的胡子。
随后翻身上马,看向楚歌:“小娘子,到了钰州城遇见事就报我郑公子的大名,保管好使。”
郑公子又对楚歌挑了挑眉,才握着缰绳让马儿转过身去。
刚走了几步,郑公子又转过头来,哈哈大笑道:“小娘子,咱们还会见面的。”
说罢,扬起手中长辫,喝道:
“驾!”
座下那匹枣红烈鬃马抬起两只前蹄,冗长的嘶鸣一声,带着郑公子扬长而去。
郑公子的一众小弟也乌泱泱的跟着远去。
楚歌轻轻舒了一口气。
赵程若有所思的说道:“钰州城的城主郑鼎生有一女,名唤郑姝,听说从小便喜好舞刀弄枪,前两年离家出走,占了一个山头当起山匪,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郑公子。”
“虽是山匪,但行的都是正道,以暴制暴下,她管辖的方圆百里倒是没有其他山匪出现。百姓也算受她福泽,都尊称一声郑山君。”
楚歌点点头:“看来说的就是她了,看她风范,倒真是个女中豪杰。”
赵程说道:“根据老太君的吩咐,我们接下来还需去拜访那位郑鼎城主。”
楚歌凝眸沉思片刻,看了马车一眼,之前不好问的话趁现在倒是能提了。
“那日的杀手是什么身份?”
赵程想了想:“金面,金袍,金刀,并且实力高超,当日若不是他并无杀心,恐怕我也不能全身而退。倒是与传闻中的罗三金一般无二,可罗三金几年前就在江湖上消失了,还不能肯定是不是他人有意误导。”
楚歌来回走了几步,沉思着开口:“十几年前成名的高手,如今重出江湖,还是以杀手的身份。那么他是在为为谁做事?而且老太君从原州召回我们应当是很隐秘的事,他们又是如何得知?”
赵程道:“如今的京城,新皇即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局势难测。但与苏家最是水火不容的当属夏侯家。”
楚歌低着头,不解道:“可他们又是如何知道我们行踪的?”
赵程皱了皱眉,显然这种问题不是他一个武夫能想通的,只道:“我们的行踪只有苏家几位重要主事人知道,按理来说,不可能泄露的。”
楚歌却突然从中听出了些不寻常,冷声道:
“什么意思?我们的行踪苏家人怎么会知道?”
赵程有些不理解楚歌的反应,回道:“我们回京的路线就是老太君亲自制定,有什么问题吗?”
楚歌面色变幻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原来如此。
她之前一直以为她们不过是简单的隐秘入京。
但如今看来,苏家的老太君想的远不止如此。
她是要以她们为饵!钓出条大鱼来!
否则,为何要多此一举,亲自制定回京路线,还如此凑巧的就被泄露了?
只是,她要钓的那条大鱼,究竟在哪儿。
夏侯家?
亦或是……苏家。
目前所知情报实在有限,楚歌也只能推测出这么多。
赵程看楚歌有些不对,怀疑的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楚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说道:“无事,继续赶路吧。”
随即便带着诸多疑问返回车厢。
一入内,清儿就抱着她追问是怎么回事。
楚歌摘下帷幕,将她的头按了下去。
敷衍道:“没什么,有人问路罢了。”
清儿撅着嘴,不高兴的摇着楚歌的胳膊,可楚歌还是随意附和着。
要知道,这丫头问起东西来可真是不依不饶,看看旁边的夏侯口吐白沫的样子就明白了。
这时,道不清看着她说道:“原来你叫念楚歌。”
楚歌也看着他,道:“原来你是现在才知道。”
“可之前……”
道不清本来想反驳,可突然回忆起,当初楚歌只说自己可以叫她楚歌,但并没有说她的全名就叫楚歌。
可是,你不说,我从哪知道清楚啊。
道不清心中暗叹一声,转而道:“楚歌叫习惯了,如今再改称呼倒是有些不顺口了。”
楚歌笑了笑:“不顺口,那就不改了。”
道不清刚想说这样不合适。
清儿已经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行,小姐,怎么可以让别人叫的这么亲密?”
楚歌一只手指点着下巴,略做沉思,道:“是吗?可我觉得……”
“……还不错呀。”
……
半月前。
阴森恐怖的荒原上,蜥蜴吐着舌头,冷冷注视着天上嘎嘎乱叫的乌鸦。
随着一阵尘雾,马蹄从蜥蜴旁踏过,有两人骑着骏马奔跑在这荒原之上。
一男一女,女子一身青衣,面容娇柔,却流露着一股紧张。
男子虽然看去普通,但细看之下,才会发现,还透着一股猥琐之气。
男子艰难的抓着缰绳问向女子:“燕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忽然间,不知从何地传来一阵萧索的琵琶声。
男子四下回顾,却发现这空旷的荒原中,并没有第三人。
而陶燕儿听到这琵琶声,却面色一僵,随后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语:“是她,是她来了。”
薛槐被陶燕儿的反应搞得不知所措,刚想询问。
却听到这琵琶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玎玲!
玎玲!
急促的琵琶声显得有些操乱,令人感到头晕目眩。
如果刚才像是在为死去的人感到悲伤,那么现在则是让活着的人感到不寒而栗。
那是一股……杀气!
呜呜呜。
两人座下的马儿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不安的扭动身体,却是不肯再往前一步。
锵!
啪!
琵琶音以最后一声高昂的声响结束。
紧接着,清脆的丝弦断裂声传入二人耳中,令人感到耳膜刺痛。
薛槐座下那匹马儿也受到惊吓,后腿直立起来,两只前蹄在空中乱踢。
薛槐被狠狠甩飞下来。
一曲终了,陶燕儿反而镇定下来,不再紧张,看到薛槐被甩下马,连忙跳下马,扶起他的腰身。
薛槐靠在陶燕儿怀中,问道:“燕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陶燕儿眉目中流露出几分苦色,深深的看着薛槐,眼中尽是眷恋与柔情。
她答非所问道:“阿槐,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好吗?”
薛槐皱眉道:“燕儿,你知道的,我们读书人向来是不信这些轮回之说的。”
听到这个回答,陶燕儿却并不惊讶,薛槐的性子她是再了解不过的。可到底,眼神中还是有着几分失望。心中暗想,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薛槐从陶燕儿的眼中好似看出了什么,再想到今天她奇怪的反应,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可如果是你,我愿意相信还有下辈子,而且……”
薛槐情到深处,握住陶燕儿的手,道:“下辈子,我们也还会在一起。”
陶燕儿呆呆的看着薛槐,万万想不到他竟也能说出这种话来,虽然比起富家公子的甜言蜜语显得有些土味,但他能说出这种话来,足以让陶燕儿满足了。
陶燕儿噗嗤一笑,敲了敲薛槐的脑袋,故作生气道:“呆子,什么下辈子,今生我们就要在一起。”
接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喜悦褪去,转而便得沉重。
轻轻的扶正薛槐的头,闭眼前倾,只至两人额头相贴。
一字一顿道:“不论是生……是死。”
薛槐愣了一下,也感受到了陶燕儿今日不同寻常的一股哀情。
跟着闭上眼睛,郑重的重复道:“不论是生……是死!”
落日的余晖照下,两人相拥的画面显得多了些……凄凉。
“这就是你背叛星虹的原因吗?”
“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忽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温情。
两人回过头去,不知何时,这红衣女子已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们身前。
一身红袍,身材傲人,一张似花一般娇艳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甚是诡秘。
薛槐立刻将陶燕儿护在身后。
“你是什么人!”
红衣女丝毫没有将薛槐放在眼里,看都不看,只问向陶燕儿:“你可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陶燕儿苦笑一声:“我决定这么做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似是最后的挣扎,又像不可能的奢望,陶燕儿看着红衣女,说出一番她自己都觉得荒诞的话。
“不可以放过我们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红衣女顿时笑的花枝乱颤。
“往日的情分?我们这种人,也会有感情吗?”
陶燕儿显然也知让对方放过自己是不可能的,方才也不过是一个溺水的人奋力想要抓住一棵虚浮的小草,企图靠此活命罢了。
陶燕儿看着薛槐叹了口气,说道:“一定要活下去。”
薛槐不解,但本能的感到一股惶恐,好似将要失去什么东西,连忙问:“什么意……”
还未问完,便被打晕,两眼翻白躺倒在地。
陶燕儿起身,看着红衣女,叹道:“放过他,可以吗?”
“荼蘼。”
这声呼唤太过遥远,红衣女已不知多久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眯着眼看向天空,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随后看着陶燕儿,道:“刺客要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目标。”
陶燕儿松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荼蘼又道:“但若是以刺客的身份出现在人前,那么,隐藏身份便是第一选择,不论以何种方式。”
说罢,荼蘼袖中滑落出一把三棱刺,落入手中。
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瞬息间便出现在薛槐身旁。
手中三棱刺高高举起,猛然扎下,却见陶燕儿手中拿了把短剑,替薛槐挡下了这一击。
本为杀戮的刺客之刃,如今,却是为了守护……
可只会杀人技的刺客,又能挡下几次这样的攻击?
“看来你已经忘了作为一个刺客所必须的东西。”
“我们这种人,是不配有感情的,这不是你说过的话吗?”
“鸢尾,你全都忘了。”
荼蘼在一声声的质问间,不断消磨陶燕儿的体力。
陶燕儿疲于奔命,荼蘼不攻击她,却专门偷袭地上的薛槐,死死的牵制住了她,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磨死。
“刺客不是人,是威慑天下的鬼魅,鬼魅一旦沾上感情,就意味着离死不远。”
荼蘼的三棱刺与短剑相抵,一时间僵持不下。
还记得十几年前,两个小女孩背靠着背,面对五六个与他们一般大的敌人。
画面一转,如今的她们却是刀兵相见。
荼蘼用力一拧,三棱刺挑飞了陶燕儿的短剑。
随后便将三棱刺掷出,扔向薛槐。
陶燕儿一掌将荼蘼打飞,转身冲向薛槐。
可到底晚了一步,三棱刺深深扎入薛槐腹中,流出大量鲜红的血液。
陶燕儿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止血。
远处的荼蘼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鸢尾。”
其实以她的实力,大可不必挨这一掌,但她就是要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这种最不像刺客的方式,来杀掉这个人。
突然,陶燕儿背对着她却笑了起来。
“荼蘼,你口口声声说着刺客生来便没有感情,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在刺客的守则里,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可你呢?”
“如果你真的记得这些,又怎么会和你的刺杀目标纠缠不清。”
荼蘼瞳孔微缩,她此时的举动确实不像一个刺客,甚至连杀手都比不上。
一个真正的刺客,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最终也只会出现一个结果。
有死无伤!
一个本该潜藏于暗处伺机而动的鬼魅,却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无异于自寻死路。
陶燕儿转过身来,无神的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直直盯着荼蘼。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荼蘼咬牙道:“刺客只有代号,不需要名字。”
陶燕儿眼睛一眨不眨,瘆人的笑着:“可我还记得。”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大雨倾盆,一个小女孩害怕的躲在一片芭蕉叶下。
怕的不是暴雨,也不是野兽,而是那些与她差不多大的孩子。
忽然,她面前出现了一张可爱的圆脸,小女孩被吓了一跳,拼命的往后退去。
另一个女孩努力亲和的笑着,企图缓解小女孩的情绪。
小女孩果然镇定了许多,但依然缩着头警惕的看着她。
大一点的女孩睁着闪闪发光的大眼睛,试探着去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张大嘴巴恐吓她。
女孩只好收回手,后退几步,给了两人一定的安全距离。
然后眨了眨眼,笑着说道:“你不要害怕,我叫陶燕儿,你叫什么?”
难以想象,当年的小女孩,如今会是这幅双眼无神的模样。
荼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鬼魅,无言便是最好的语言。
况且,今天她已经破例很多次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刺客该做的事。
陶燕儿似乎倦了,道:“你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的刺客,我知道首领派来的人为什么会是你了。”
说完,如同一具无魂的尸体,瘫软倒下,与薛槐一同倒在一片血珀下。
荼蘼静静看着他们的尸体,心中不禁疑惑。
任务虽然完成了,可如今的她,还能算是一名刺客吗?
沉默良久,荼蘼缓缓摘下那半张彼岸花面具。
狭长的丹凤眼中,竟多了些不属于刺客的光彩。
……
十几年前
“按照规定,你们中间只能活一个。”
黑衣人无情的说道。
这两个小女孩结伴而行,已算是违反了这里的规定,但看她们表现还算不错,才没有执行处决。
但如今,已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两个小女孩眼中不再有那份童真,眼中充斥着血与仇恨。
但没有一个人选择向对方动手。
僵持了片刻,一道声音传来。
“算了算了,就让她们走吧,这可是星虹未来的好手,不能折在这里了。”
那人一身黑袍,面容藏在一片阴影中。
但黑衣人听到声音,立刻恭敬的弯腰道:“是!首领!”
黑袍人无声的笑了笑:“这只不过是第一轮试验罢了,何必这么着急。”
“以后,会有机会的。”
……
后来,她们又被强制参加了各种非人的训练,在这过程中,也逐渐磨灭了她们的人性。
忘记了名字,忘记了感情,忘记了……一切。
只至彻底成为一个真正的刺客,人间的……鬼魅!
……
“首领,任务完成。”
暗金色的王座,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黑袍人,端坐其上。
面部藏与阴影之中,声音不怒自威,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很好,荼蘼,从今天起,你便是星虹第四位红牌刺客。”
首领将一块红牌甩来,荼蘼稳稳接住。
首领接着说道:“这次的目标,快到钰州城了,你去吧。”
下方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荼蘼的身影,只留下一句幽幽的回音。
“是!”
……
黄昏下,陶燕儿与薛槐倒在一片血珀之中,流失的血液已经逐渐凝固。
突然,陶燕儿嘴中又咳出一口血,却与已凝固的血块显得格格不入。
寂寥的荒原中,陡然传来悠扬的童谣。
“呵啊啊~小鸟儿会飞鱼会游,大狗熊跌进蜜罐里……”
“宁儿宁儿快闭眼,醒时便有美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