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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下,据报烛、星、雁三名巫女已经很久没有在‘异教区’现身,异区内的传言是…去了帝国。烟菲尔的真伪,尚无法确认。”执事赫法对大主教禀道。
沃夫冈伽最耀眼的珍珠,这更多是“贵族们的谄媚”和“游吟诗人的传唱”,真正近距离见过烟菲尔的人并不多。烟菲尔仅有的几幅画像也只收藏在帝宫内部,严禁外传。这是当然的,否则,她必将出现在淫靡话本的配图页中。也因此,不管异教区内的哪一双眼睛属于圣殿,那眼睛无法分辨烟菲尔的真伪。
画出来也是没用的。且不说绝大多数人并不拥有木青儿、鬼蛾那种水准的画功,就算能画,也得靠得足够近,看得足够久才行。“眼睛”未必有这样的机会。即使真的画了,那她究竟是真身,还是仿得足够像的赝品呢?以巫女会的能耐,谁能确保她们搞不到有关烟菲尔真容的情报?以及,比上述一切都更加重要的是……
“烟菲尔已死,那是假的。”坎瑞丝已经公开否认,这就够了。在大主教看来,现在不是追究真相,更不是审判皇帝的时候。
坎瑞丝当然会否认。如果这时候承认,长子就得立刻杀掉她。如果长子不动,次子就得杀掉长子和母亲。如果全都不动,那就是满门渎神。一旦神教获胜,家族就完了。
皇储杀掉母亲的恰当时机,是“巫女会”被灭而“圣殿”尚未腾出手来清算坎瑞丝的那个缝隙。谨慎起见,也可能更早一些。但绝不是现在。
如果“巫女会”胜了,坎瑞丝将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盘桓于两尊神明之间的——自由。
烟菲尔其实有办法证明自己是烟菲尔,只要她当众说出一些…只有帝宫与圣殿才知道的隐秘。但这只能向大主教证明,无法向世人证明。除了坑害母皇,别无他用。
…………
“只能这样了,我们不该将更多心力耗费在防御工事上。”壁炉边说话的,是烟菲尔。“后面几个月,全部用来练兵吧。他们自以为对地形够熟悉了,但是远远不够。我已让‘赫新根’将整个湿地划成了三百个区块,他们必须时刻清楚自己身在哪一区,不论雾有多大;他们必须听到一个数字,就立即知道去往那一区的最优路线,以及次优的另外两条;所有‘沼泽带’的围栏都要拆除,闭着眼睛绕开不算合格,他们必须闭着眼睛,还恰好踩着‘沼泽带’的边缘绕开。”
雾都,泪宫,影殿。这是真正的泪宫,并非卢索索城内,由王族献出的那个。即使在冬天,沃夫冈伽也很少有用到壁炉的地方,雾都是个例外。这里阴湿之气太重,壁炉的作用并非取暖,而是提供这片湿地中最最稀缺的——干燥。
“我们在谈论战争而非文学,收起你的浪漫。”
“如果是我哥哥的兵,就能做到。欧蕾娅,你想赢吗?”
“你俩给我好好说话。”残影从没想过,欧蕾娅还有如此率性的一面。她居然也会把“我看你小婊子很不顺眼”这样的情绪挂在脸上。欧蕾娅、烟菲尔,洛拉玛神教地位最高的两枚“雨露”,见面不多,嫌隙不少。所幸脑筋都不糊涂,从未在外人面前显出半分不睦。大雨,小雨。这是残影心中取给她们的绰号。
欧蕾娅讨厌烟菲尔,没什么具体的因由,或许只是金瞳与血瞳性相不合,不见面没事,一对眼就想揍她。大概也是发现自己的情绪完全伤害不了这个贱人,她索性不加收敛。
烟菲尔很重要,她当然明白。如果还处在交换筹码的阶段,为求她相助,余生给她做狗都干。但情势已然如此,她来都来了,跑也不跑不了了……
抛开效用不论,欧蕾娅其实乐得身边有这么个可以针锋相对的贱人。在影面前,她可以赤诚,不能率真。毕竟那是圣女。在其他人面前,她是首席执事,教徒中最接近圣女的存在,别说率真,连喘气都得端着。烟菲尔不怕她、不敬她,分明还有些瞧她不上,这也挺好。
欧蕾娅在雾都待不了太久,圣女和烟菲尔忙于备战,那边的三座城,现在由她主事。神之泪和圣女蛾,这么些年她早已看出来了,那两位…是只出力、不出智的。烛、星、雁的秘密任务是什么?连自己都没资格知晓,想必是至关重要的胜负手了。
湿地沼泽……这个她生活了两百多年,没有半点留恋的地方,如今耸立起一座城。不久的将来,这座灰城就是圣殿,这片浓雾…就是癌陀冥。想到这些,她只感觉鼻尖微酸,喉头微苦。心中是什么滋味?太杂了,品不出。
卢索索、埃果果、翁苦苦。雾都之外的三国,是直接放弃,还是假装抵抗一下再放弃?残影选择了后者。湿地沼泽很大,三国人口尽数迁入,完全可以容纳。但这对于决战未必有利。
“赞颂天神洛拉玛,拔除伪神厄古斯。”到今天还讲不出此句的,就留下吧。且看你们的神明,如何对待你们。三国“要塞”和“支堡”里的守军,当然不会这时就撤。托托莫的王军还没出发呢,闻风而逃?这不行,太损神格。
到此一步,教区内再迟钝的人也已看清,神罚将至。分歧在于…包不包括自己。对教廷抱有幻想,并非全无道理。迄今为止,教廷从未做过无差别的屠杀,从未凌虐过虔诚的信众,从未。他们所知道的历史…就是如此。
哪怕是洛拉玛人,处决前也必有仔细且公开的验身,教廷从不滥杀,从不。他们所知道的历史…就是如此。
选择留下的人,残影没有巧立名目,夺走他们的财产与物资。和善良无关,只因这种行径不够“圣女”。更因为选择留下的人,绝大多数并非贵族与富商。
从“卢索索城”去往“湿地”,有三道关卡。城门、要塞、湿地守军。没有通关的费税,没有禁物的查验。“赞颂天神洛拉玛,拔除伪神厄古斯。”高声诵念此句,是唯一的凭证。不论关口淤积了多少人,每一位,都要单独喊一遍。
他们还专给为数不多的失聪、失语者,准备了特享通道。一块画着厄古斯秽像、刻着厄古斯污名的木板,供唾弃宣誓。只许吐痰,撒尿不雅。
总而言之,天神洛拉玛不会抛弃任何一位虔诚的信众——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与残障。
湿地入口处的守军,会给每个进入者派发“避瘴粉”,这玩意儿一旦有了配方,量产并不昂贵。但烟菲尔不喝这个,她坚持每晚吃一枚“圣女果”。理由很简单:事实证明欧蕾娅她们吃圣女果两百多年,没出问题。而联军医士调配出的那种药粉,尚未经过岁月的检验。
这时才举家迁往湿地者,无论入城还是务农,都已失了先机。靠近泪宫的街区、靠近雾都的农田,早就是有主之物。屋舍可以买卖,田垄可以买卖,土地…可以买卖。
土地可以买卖。这是“洛拉玛教区”与外界最大的不同。是除却“信仰”之外,最明显的变革。在神之泪统辖的区域,贵族与商人间的屏障不复存在。钱币,更准确地说是“契约”,成了神明之下,最神圣的东西。
土地可以买卖,是“冯二七”在枯荣城种下的固有观念,是“圣女影”操弄教权对王权的腐蚀。这仅指长远而言。
对现阶段的“洛拉玛神教”来说,土地能否买卖,并无实际意义。它只是另一项“更大的变革”附属衍生的产物。真正的变革是——除了信仰,一切皆可买卖。包括兵役,主要是兵役!
王国兵、农匠兵,这是军队的两大支柱。王国兵少,农匠兵多。农匠参军入伍,本质是一种税。税是强制的,分摊到每庄、每户的。渴血的得去,胆小的也得去。一种沿承了数千年,被北境各国所默认的制度,必然有其道理。道理就在于,农匠兵的家眷不住在王城,因此农匠兵不忠!
所以农匠兵的抽选必须是分散的,摊丁入户的。如果兵役能买卖,就会在王城之外,滋养出军人世家。进一步,就是军阀。他们在王城之外,又在要塞之内,是比“邻国”更危险的存在。
残影不在乎。她要的,不是长治久安。她要变强,用最快的速度变强。她要自己手下那些…注定比敌军更少的士兵,全部都是残忍、嗜血,要钱不要命的凶徒!
…………
“黛弥卡,赐我恩泽的雨露哟,你过得好吗?我是‘阿休榄’,你记得我吧?
你肯定猜不出我在哪儿。嘿,昆斯特,我逃到昆斯特了。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反正我以前没听说过。我活了六十多岁,从没离开过卢索索的领地一步。圣女让我们跑,跑得越远越好。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居然能跑这么远。跑到海边来了。
一起跑的几个弟兄,找到活计,停在了路上,我没停。如果不是你赐予我恩泽,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勇敢。你说我的灵魂会在‘海之国’复苏,而‘天之国’的你不会将我忘记,你会来看我。
我想你啊。圣女让我们去远方,永远不许回去。可是我想你啊。见不到你,那就去海边吧。我要离‘海之国’近些,离我们再会的地方近些。
海真美呀,和天一样美。这才是属于神明的地方。人住在土上,所以才会受苦,对吧。都会好的,当天水落尽,红土陆沉,一切都会好的,对吧。
我现在…也不算坏。见不到你当然不好了,我是说,跟见到你之前相比,我现在的日子不算好,也不算坏。
我给一个打渔的老板帮工,你知道吗,打渔的都可有钱了。海里有好多凶鱼,叫小丑鱼,能把小船咬烂,所以河里那种小船下不了海,打渔的都是大船,可大可大的船了。海里的事你肯定比我知道,你是雨露啊。
老板挺待见我的,因为我不怕海。别人都是‘出半天,歇一天’,我愿意天天出。老板给我双份的钱,没亏我,但他还是更待见我。他说喜欢我的疯劲儿,只有我问过他:为啥非得看见海岸呢?再远点儿,也回得来吧?
黛弥卡,我不疯吧?真回不来,也没啥吧?海里,才是真正要‘回去’的地方,对吧?
老板对我挺好的,还带我认识财主家的小姐。我知道老板是啥意思,但我不想。我也知道你的恩泽不只给我一人,但我是头一个,我不一样。你会从‘天之国’下来看我,所以我下一次,还要和你。
老板对我真是挺好的。我想把真相说给他,可又不敢。我怕他听不懂,把我烧死。又怕他听懂了,被别人烧死。我…黛弥卡,我不怕死。要是死在海里,我不怕。可是我,我不想烧死,或者砍死、吊死什么的。
对不起啊,你别、别笑话我,别看不起我。我…那什么,我找别的机会,肯定有别的机会。我可以暗地里,暗地里提醒他们。
我攒钱,偷偷买颗‘圣女果’,趁人不注意塞进死鱼肚子里,然后收拾鱼的时候,让鱼把果子吐出来,再假装是件怪事儿说给老板……你说这能行吗?会有用吗?
‘赞颂天神洛拉玛,拔除伪神厄古斯。’我每天都念,真的。主要是心里念。这会儿浪大,边儿上没人,我对着耳螺…出声儿念。你别嫌我声儿小哈,下回再捡着耳螺,我、我就再大声点儿。他们说,冲着耳螺说话,再扔回海里,那些死在海里的人能听见。我觉得吧,说这话的人有救。要真信厄古斯,那死人不是都在神殿或者深渊里吗?咋能听见螺呢。
我不信死人能听。黛弥卡,我盼着你能听见。仍进海里…万一呢,你是雨露啊。听不见也没事儿,反正…先存在海里呗。
我该拾掇鱼去了,黛弥卡,我…我那个……爱唉……都在螺里了!”阿休榄抡圆了膀子,将一枚巴掌大小的“耳螺”抛入海中。这东西要是拿去卖,能换两个月的工钱。
谁是迄今为止,泽被过最多信众的雨露?毫无疑问,是黛弥卡。阿休榄是第一个吗?是的,在数不清的“第一个”中,阿休榄是真正的第一个。所以黛弥卡听不见他的诉说,却记得他的名字。
黛弥卡,洛拉玛神教初代雨露。一个因神之泪降临而逃过了“营地”中恐怖刑罚的洛拉玛人。她被首领欧蕾娅看到以“忏悔”的姿势跪着,依照营地律法,将处极刑。一种近似于中原历史上称为“虿盆”的极刑。
欧蕾娅曾祈望圣女影赦免黛弥卡,圣女拒绝。她要求“首领”自己决定。最终,首领的决定是——废除营地律法,从此刑名不具。圣女之下,营地中所有同伴的赏罚、生死,首领一言而决。圣女让她自己决定,她决定借着圣女的威能,从“首领”变成“王”。凌驾法上的王。
法律、国王、欧蕾娅、圣女、神之泪。时至今日,教区内的权力排布大抵如此。烟菲尔没有权力,她的一切指令,都要经过圣女。没有权力,没有自由。很少的时候,她被单独锁在房中。更多时间,她和影在一起,或者待在影的听觉范围之内。
没有权力,没有自由,没有奴仆。最需要适应的,是第三条。自己穿衣、自己洗澡,她勉强能够。出恭之后自己清洁?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这最艰难的一项,她在出行前就已开始练习。毕竟原本计划扮演的,是母皇的女奴“爱莎”。实际教她的,是她自己的女奴“依莎”。而她只需要学会自理,不必学怎么伺候人。
抛开情分的深浅不论,“依莎”与“烟菲尔”的关系,有点类似于“维泽”与“格罗萨”。她们都是公主的“首席女奴”。
差别在于,“维泽”需要亲自服侍公主,而“依莎”的工作是驱使那一大群真正用来干活的女奴。“依莎”的职责是让那些女奴把活干了,同时让公主感觉不到她们的存在。
给公主洗澡时,女奴的鼻息不可以喷到公主身上,极轻微的也不行,换气有换气的规程,需要专门练习。
公主方便后,三名女奴要用湿棉巾、半湿棉巾、干棉巾轮流抹过;必须在恭桶撤走、公主起身的片刻间完成,且不能让自己的手指触到公主的肌肤。
服侍公主的女奴,刨去浆洗、洒扫等根本见不到面的之外,总计百来人。对公主而言,只有依莎一人。其余都是依莎的手和脚。
圣女的生活可能会很简朴,这一点烟菲尔倒是想过。可她终究还是被习惯限制了想象。圣女居然一个近身的奴仆也没有。大主教名义上没有,圣女是真没有。她真的会自己擦桌子、扫院子。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她在我眼前干活儿,我怎么办!
圣女很忙,桌子有时来不及擦,院子有时来不及扫,就那样邋遢着。对此,烟菲尔有自己的坚持。她的底线是:只要圣女不干活儿,我绝不主动干。我是使者,是人质,不是奴仆。
圣女为什么无人伺候?烟菲尔最初的猜想…很梦幻。童话故事里的妖巫会在某些时刻,比如月圆之夜,变成人干,失去力量。
烟菲尔来到“洛拉玛教区”已经快五个月了,月圆、人干之类浪漫的幻想逐渐淡去。尤其到了雾都之后,影一次也没关过自己禁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从没见她有过虚弱的迹象,也没见她吃过奇怪的东西,或摆过什么奇怪的仪式。这是否表明…她的力量是自己的,而非“借”来的?这是否意味着,相比于巫,她更有可能是蛊?这…好还是不好呢?
为节省时间,她背着我、抱着我在湿地中飞行过很多次。我知道那是跳跃,但对我来说已经算是飞行。展现威能前,没有可以观察到的筹备;展现威能后,没有可以观察到的代价。可能代价付在更早之前,比如非人的痛苦?可能代价付在更晚之后,比如缩短寿命?就算是这样,也比我预想中要好。至少在她强大的阶段,这强大是没有缺口的。可如果她真是个蛊,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来不及了?
烟菲尔是母皇的棋,同时也是她自己。将人间的制衡术用到云端,拨弄神明,获取自由,这是坎瑞丝的目的。将神明的威能窃到手中,破开迷雾,获取力量,这是烟菲尔的目的。或者说,浪漫。
相比于帮她们赢…会不会帮她们输,我看清“威能”底色的机会反而更大些?烟菲尔这样想过,但也从来都只是想想。她是母皇的棋,母皇与家族却不完全是她的棋。母皇被哥哥杀死或者更糟,那不是一件可以无动于衷的事。与“影”相处日久,也让她进一步打消了这“本就尚未发芽”的念头。
圣女影,不管这个女人是巫还是蛊,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她不好糊弄。我已经在玩儿火,不能三心二意。
“基本可以确定,决战的主力是托托莫军了。”欧蕾娅离开雾都后的第六天,烟菲尔确知了神罚之战的主要对手是“托托莫王军”,而非“帝国与托托莫联军”。相比于洛拉玛教区,鹰蜂堡的位置离托托莫近得多,但尘、叶二人仅凭观察,完全做不到如烟菲尔这般笃定。
烟菲尔是一枚孤子,她与母皇之间并未保持联络。送她来的一男一女两名护卫,也已在最后一刻当着她的面,吞了青盐。没有联络,不代表无法沟通。周游全境的商队与吟游诗人,会让南境发生的大事流传到北边。异教区虽然闭塞,时日一久也能听说。
“女帝废除整个‘武士’阶层”代表攻打异教区的是联军;
“女帝在南境大举选拔新武士”代表攻打异教区的主力是托托莫;
“女帝的幼子将要迎娶‘女武士’为妻”代表先前的判断有误,大主教召她去圣殿,并不是为了清剿异教。
“武士”是个很合“吟游诗人”口味的话题,适宜传播。同时,武士对于帝国根本就不重要,沃夫冈伽帝国已经一千多年没搞过“御前决斗”这种蠢事了。决斗意味着平等。世上没有和皇帝平等的存在。神在上,余在下。对皇帝而言,整个武士阶层就和倡伶差不多,用来玩儿的。女帝的幼子娶谁为妻,也不重要,帝国没有联姻这回事,能生孩子就行。
如此方法传讯,能让烟菲尔至少在决战前的两个月得到确切的情报,至少。联军还是孤军,这对于“备战方略”的选择有重大影响。如果是联军,就意味着总兵力远远不止三十万。同时意味着“巫女会”有更充足的时间,用以加固或者修建更多、更密的防御工事。甚至可能来得及从周边王国掠夺一波物资。
“联军”或者“托托莫军”,到底哪个更好?烟菲尔也不清楚。单论刀矛与战兽,联军当然更强。但母皇想输。她不能给将领任何暗示,却不代表她做不了任何手脚。比如统帅的选择,比如和“友军”协作的方式。
托托莫王想赢。不管他原先是怎么想的,现在肯定想赢。帝国军接管托托莫要塞的传闻,九成九是真的。如果我是大主教,我也这么干。托托莫是个拥有十四座巨城的王国;是个只需教廷在暗地里拉偏手,就能在边境挡住帝国铁军的王国;是个强大到几乎不能用“王国”一词所涵盖的势力。伽沃林-托托莫…对于这样一个恐怖势力的首脑,傻子才会单纯寄望于他有信仰。
“嗯。不是联军的话,应该不久就要出征了吧。”残影轻声道。相比询问,更像是闲聊。坎瑞丝从圣殿回到帝都,再大举选拔武士,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有信鸦的世界。
“一到四个月之间吧。我估不准。”她不是神算子,只是掌握着关键情报,且足够聪明的皇女。
“那就必须假定是一个月。所以除了练兵,我们已经没有太多能做的?”
“是。”
“所以你的价值,已经用尽了吗?”
“……圣女?”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血红色双瞳,极罕见地闪烁出真正而非扮演的惊恐。“我不会乱说,您知道的。”
“和星、雁无关。你想窥探我的力量,所有人都想,这原本不是问题。但你不同,你脑筋太灵光,见识太广博,渴求也太强烈。更重要的是,你离我太近了。”
“圣女,我什么也没看出来。”烟菲尔顽抗。
“这是你活到今天的原因,不是明天。”刚刚还像同一阵营里的袍泽般热忱地商讨着御敌之法,转眼就宣告对方的死期。莫问塔、血筹官,这两个已经遥远到有些模糊的字眼,又一次浮现在残影脑中。“仅凭刚才那句,你已经猜出我的力量是‘可窃取的’,而且只靠观察或交谈就能窃走,对吗。”
“……”烟尔菲无言。聪明人和聪明人在一起,是没秘密的。所以聪明和人聪明人,就不该在一起。
“你不用懊悔什么。从我决定把你栓在身边那一刻起,你就活不了了。替我揪出星、雁,只不过让我对你的忌惮更深一点,不会有根本的改变。决战将至,我没有力气一边想事,一边提防你了。”
“监禁我…不行吗。我还有用。”烟菲尔知道这样说很没尊严,也知道对方不可能没想过这点。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生死当头,顾不了了。
“是。就算情报已经榨干,你的见识永远有用。但和你的危险相比,不值当了。”一旦练气之法被窃,没人知道她的上限会有多高,进境会有多快。安涅瑟、格罗萨两个洛拉玛人,从“素人”到“蝗灾”的速度,皆远远快过中原公认最快的顾长卿。没人知道“非洛拉玛血统”的其他沃夫冈伽人能不能行,更快还是更慢。没测试过,也永远不该去测。
“母皇那边……”说了半句不到,烟菲尔自己停住。抛出一个无力的理由等着对方否决,这不是办法。就算大清洁的威胁有效,那也是母皇“驭神”的凭依,不是给女儿报仇用的。“我想不出活路了。念在我先前有所贡献,您帮我指一条,可以吗?”
“你见过圣女拉屎,没有活路。烟菲尔,对不起了。”
“……”烟菲尔哭了。残影看得出,她仍在用力地想,很用力、很用力地想。但绝望的洪流已冲毁她的端庄。
“很不甘心是吧,我懂。其实我们有点像,只是境遇不同。如果我第一次出任务就被目标给办了,我也会哭的。”
“我不甘心。我是烟菲尔-沃夫冈伽,我不甘心!”烟菲尔抬起头,一双血眼透过朦朦泪幕,直视对面的棕瞳。她的记忆,就定格在了这一刻。
“完整的尸身,以及水葬。我记得,放心吧。”残影将瘫软在椅中的烟菲尔摆正,轻吻了一下她的唇。几个月前烟菲尔察觉到星、雁的异常,她要说给影,提出了这两条。那时她不认为自己会死,但这两个诉求显然出自真心。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我自负能看穿你,唯有这点,观察了小半年都瞧不出。那是不是表明,你都不喜欢?你欣赏自己的美丽,但不愿和谁分享,我猜得对吗?‘星’如果知道,说不定愿意亲近你呢。
本座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生出了丁点情欲。你真是…好危险呀。偷吻了你一下,没伸舌头,不算欺辱吧?嗯,我是圣女,就不算吧。
二十七区的湖,可以吗?我觉得那处还挺美的,晚上抱你去。告诉你个秘密,我的真名,叫冯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