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天转过头附耳到重阳祖师面前。
　　祖师便在他耳边轻声念诵起先天功的口诀和精要。
　　郭小天一边倾听一边用心记忆。
　　这先天功相比于一般意义上状大内力的功法，更像是一门内功应用的法门，需要以高明的内力为基础，以及极强的感知能力才能入门。
　　这倒是有点像是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虽然威力不俗，但却需要有深厚的内力为基础。
　　而先天功不但对内力有要求，对精神力同样有要求。
　　以郭小天现在的基础，内力方面已经达到最低的标准，只是精神力却差了不少。
　　他也没有如黄药师妻子那般的过目不忘的本事，一遍两遍并不能完全记住。
　　重阳祖师虽然时日无多却极有耐心，丝毫不嫌弃他的进度，每日都要为他讲解两遍。
　　如此三天之后，郭小天终于将功法的核心精要牢记于心，至于一些细枝末节，倒也不用在意。
　　应用之道存乎一心，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缘法。
　　郭小天这三天时间过得极为充实，除了记忆先天功之外，还将自己平日里修炼时一些疑惑不解之处拿来向祖师请教。
　　重阳祖师知无不言，以他造诣，指点起郭小天来自是小菜一碟。
　　郭小天又向他请教一些道家术语，最后还拿出了自己誊抄的《明玉功》上册请祖师帮他参详。
　　重阳祖师也是第一次见到另一个世界的武学功法，颇感惊讶，不过这《明玉功》也是正宗道家一脉，以祖师造诣，自然很快便明悟其中精要。
　　只是郭小天这字写的着实有些辣眼睛，结构松散不说，笔画也是有粗有细，更别说满篇别字，实在有碍观瞻。
　　“小天啊，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在山上多住些日子，跟你马玉师兄多学学写字吧！”
　　郭小天有些不好意思，没办法，电脑摸多了，用铅笔写字都不利索了，更别提用毛笔了。
　　祖师重新取来纸笔，闭目半晌，然后尽量以郭小天能理解的话语重新誊写了一份，并逐句解释。
　　郭小天前面听着还好，到了后面却惊讶道：“咦，怎么还多了两层？”
　　祖师道：“我观这心法还有未尽之处，便按自己的理解补全一二，虽不能完全展示其奥妙，但也自信有八九分火候。”
　　郭小天赞道：“师父高明，其实这门武功是我偶然所得，上册是前面六层的心法，后面还有三层心法，以及诸多奥妙招式，可惜不曾得到。”
　　“果然还有第九层么，以我见识虽觉得，会有第九层，只是一时也想不出安稳修行的法子，等你境界到了，自行参悟吧！”
　　郭小天忙道：“能多两层我已经知足，师父果然是旷世奇才，只看了两遍就能推演这么多。”
　　“这不是天赋，而是见识，等你通读道藏，自也会有这般见识。”祖师勉励一番，又说起了功法，“这功夫擅长借力打力，倒是与我知道的一门武功很像，可惜百余年过去，我也是只闻其名，无缘一见。”
　　郭小天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问道：“不知是什么武功？”
　　果然，便听祖师道：“乃是当年姑苏慕容世家的家传绝学，斗转星移。”
　　接着又道：“姑苏慕容氏一向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著称，与人交手必是以对方的武功将对方打败，试想哪有人能精通各派所学，必然是以牵引转移的法门将敌人的招式反打回去，原本我以为这绝不可能办到，不过看了你这心法，我倒是有所领悟，看来传言不虚。”
　　郭小天遗憾道：“可惜我只有前六层的内功，加上师父补充的两层，也还是内功，并无具体招式。”
　　重阳祖师摇头道：“应用之道，旁支末节而已，有此心法打底，何愁不能创出自己招式，无非是经验和阅历的积累而已，不过你要修炼先天功的话，最好还是先修炼全真派的练气化神之法，这明玉功虽然不凡，但对化神一道并无多少增益，等你先天功入门，再以此功为参考，或许更有裨益。”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祖师又道：“你那嵩阳心法虽不是单纯道家一脉，但与道家内丹术也有不小联系，虽然与全真心法中任督二脉的流转顺逆不同，但只要不同时施展，当可无碍，可为主修功法，兼修全真派的化神之法虽然效果略逊，但到了日后，修成先天功，威力确会更胜一筹，所以大可不必更换。”
　　“弟子明白，只是……”郭小天有些担忧，“师父，您真的无力回天了么？”
　　三日时间相处，两人同吃同住，重阳祖师更是对他倾囊相授，无有藏私，郭小天虽然有些自私市侩，却不是无心之人，自然对他亲近，不忍他就此死去。
　　祖师笑道：“若是刚下华山之时，能见到这嵩阳心法，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可惜耽搁太久了，不过你也不必挂怀，生死各有天命，况且我辈修道之人，能够以身合道，羽化登仙，那是何等造化。又何必做如此小儿女态。”
　　郭小天强打精神，笑道：“师傅说的对，您一定可以飞升到另一个世界，成为一方仙帝，到时候还要师父您老人家多多照顾我们呢。”
　　祖师点了点他：“你呀，长了一副忠厚模样，却一肚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去吧，你王处一师兄即将上山，去将他们都叫进来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是！”郭小天已经知道先天功的神奇，对于师父足不出户，便知周遭情形的本事自不会感到惊讶，当初他刚上山时，重阳祖师也是隔着老远便感应到了他身上的特殊气息，才有让丘处机带自己过去见面收徒的事情。
　　他强忍着哽咽，转身第一次离开这所院子。
　　周伯通就站在门口，眼眶有些泛红，显然听到了里面重阳祖师的话，也在忍耐，不愿让师兄带着牵挂离开。
　　郭小天对重阳宫不熟，只记得宫门的位置，便往那里赶去，果然在门口见到一个道士，正要进来，忙道：“可是王处一师兄？”
　　王处一刚从外地回来，还没见过郭小天，便稽手道：“正是贫道，你是？”
　　郭小天道：“我是祖师刚收的弟子，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你回来了，让我请你还有诸位师兄一起去见他，我三日前才入重阳宫，直接便进了祖师的院子，不知其他师兄所在，便只好来此等师兄一道。”
　　“啊？”王处一有些不解，师父自华山论剑之后便不再收徒，除了他们七个，其他的记名弟子也都是在那之前收下，怎么近日又会收新弟子。
　　虽然不解，但他也知道轻重，心想在重阳宫内，当不会有什么意外，眼下当务之急是召集众师兄弟，一起拜见师父要紧。
　　当下领着郭小天来到大殿，敲响了召集弟子的大钟。
　　听到钟声，其余六子很快相继来到大殿。
　　郭小天也来不及行礼，直接道：“师父让我请诸位师兄师姐前往相见。”
　　马钰等人闻言纷纷色变。
　　丘处机更是第一个冲出了大殿。
　　马钰稳重，招过最先赶来的几个记名弟子，吩咐他们礼送香客离开，关闭山门，各自守好门户，这才往祖师的静院中跑去。
　　“丹阳子到了，人都到齐了！”祖师端坐蒲团之上，周伯通就站在他身侧。
　　全真七子各归其位，最末尾多了一个蒲团，那是郭小天的。
　　重阳祖师面带笑容，容光焕发，扫视一眼众人，道：“坐吧！”
　　众人依言就坐，聆听教诲。
　　祖师道：“我大限已至，就在今夜，我去之后各位好生修持，不得恃强凌弱，违背江湖道义。”
　　“是！”众人齐声应道。
　　祖师又道：“丹阳子秉性敦厚，道法高深，我去之后，当由他执掌重阳宫，尔等当好生辅佐。”
　　“是！”众人齐声，唯有马钰匍匐在地，“弟子必不负恩师所托！”
　　祖师指着郭小天，冲王处一道：“这是我新收的俗家弟子，叫做郭小天，天赋异禀，得传我先天功，你的几位师兄弟都已见过，你也见一见吧！”
　　王处一闻言朝郭小天做了个道揖：“见过郭师弟！”
　　郭小天忙回礼道：“见过王师兄。”
　　祖师又道：“我去之后，你们众位师兄弟当相亲相爱，不得自相残杀，否则我必不得安寝！”
　　“谨遵师尊教诲！”
　　祖师从座下蒲团中取出一只石匣，道：“《九阴真经》遗祸武林，我本想毁去，却深感前辈创功不易，故而留下，未免叫别人说我贪图秘籍，故而凡我全真门下，皆不可修炼。我去之后，恐有强敌觊觎《九阴真经》，你们当勤修武艺，抵挡强敌，维护天下武林正道！”
　　“谨遵师尊（师兄）教诲！”
　　重阳祖师不再分说遗命，沉默良久，众人皆俯首，忽听祖师低声念到：“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屹然天一柱，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要伴朝……”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
　　良久之后，周伯通首先抬起了头，却见师兄闭目低头，轻唤一声“师兄”
　　见祖师并不回应，他便伸手去探他鼻息，又摸他脖间动脉，既无气息也无跳动。
　　周伯通知道师兄已经羽化，便不再压抑情绪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他少年结识重阳祖师，亦师亦友，感情甚笃，今日师兄先他而去，怎不叫他悲痛欲绝。
　　全真七子闻声便也都跟着垂泪。
　　郭小天眼眶泛红，他虽知师父这一回并非真死，但一想到他明明早已油尽灯枯，却将最后一丝先天真气凝于体内，保持一灵不寐，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些弟子，不由悲从中来，泪水再也止抑不住。
　　堂堂六尺有余的大汉，这一刻哭得竟像个孩子。
　　重阳祖师对今日之事早有预料，提前已经跟众弟子说过。
　　全真七子哭送师父一阵便都打起精神，开始搭建灵堂。
　　郭小天虽到了重阳宫不止一日，但一直都呆在祖师休息的小院中，对教中事务一概不知。
　　好在七子早有安排。
　　郭小天换了一身道袍，腰间额头都扎着白布，跪在灵前与周伯通一起给重阳祖师守灵。
　　全真七子下午忙活了一阵，到了夜里也都在灵前守着。
　　那个装着《九阴真经》的石匣就供在灵前。
　　郭小天入门最晚，七子便让他跪在最前面，靠近棺椁，与周伯通相对。
　　其余七人依次跪坐。
　　郭小天今晚必有强敌来抢经书，所以虽然跪着，表面上哀伤垂目，实则在默默运转内力，心中不断将一十三手托塔手反复演练。
　　果然到了半夜，忽然来了一大群蒙面人，个个都是高手。
　　全真七子担心敌人伤了重阳祖师的遗体，一边对敌一边将人都引到了观外，只剩下郭小天和周伯通还在灵前守着。
　　全真七子虽听重阳祖师夸赞郭小天天赋异禀，但除了丘处机外，都没人与他交过手。
　　丘处机虽然曾经和郭啸天交过手，但那时候的郭啸天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江湖八式，一双铁戟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稍强一些的江湖人物便完全不够看。
　　如今分别不过数月，他怎会料到这个小师弟从内到外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此，全真七子中反而是见过郭啸天的丘处机最不看好郭小天，是以引开敌人之前还特意叮嘱郭小天，呆在师叔后面，不要乱跑。
　　郭小天本该装出一副惊慌害怕的样子，来迷惑对手，但他此刻却完全没了这种心思，是以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全真七子离开之后，忽听店外有人喝道：“快把《九阴真经》交出来，否则一把火烧了你的全真道观。”
　　郭小天和周伯通同时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人站在树枝上，顺着树枝起伏摇晃，那一身轻功，可当真是匪夷所思。
　　郭小天知道这人必定是西毒欧阳峰。
　　周伯通纵身出去，跟欧阳峰在树顶上拆了三四十招，欧阳峰年纪跟周伯通差不多，但出手狠辣之极，周伯通此时还未领悟空明拳，硬接硬架，哪里是他对手，肩头上让他打了一掌，跌下树来，半天不能动弹。
　　郭小天见状却没上前帮忙，而是抬起双手，缓缓退到了棺椁一侧。
　　欧阳峰眼中只有《九阴真经》，看也没看郭小天，伸手就要去拿供在灵前的经书。
　　周伯通勉力追到门边，想要拼命，却听喀喇一声巨响，棺材盖上木屑纷飞，穿了一个大洞。
　　接着便看到重阳祖师身随掌起，飞出棺来，迎面一招‘一阳指’点向欧阳峰眉心。欧阳锋明明在窗外见到重阳真人逝世，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忽见他从棺中飞跃而出，只吓得魂不附体。
　　他本就对重阳祖师十分忌惮，这时大惊之下不及运功抵御，祖师一击而中，体内先天剩余的先天真气以一阳指的手法尽数打入了欧阳峰体内。
　　郭小天得重阳祖师传授先天功，虽还没达到修炼要求，但已经开了眼界，知道这先天真气入体，欧阳峰的蛤蟆功立马被破，起码十年之内难以恢复，而此刻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就是现在！”
　　郭小天一招开天辟地早已酝酿多时，几乎是重阳祖师得手的一瞬，他便已经挥掌运起全身内力，打向了欧阳峰的胸口，誓要在今夜彻底了结这个射雕第一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