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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袅袅,入梦入魔。
五音七调,金尘缘不通,韵律熏陶更是谈不上,最多只能凭喜好分出悦耳和嘈杂而已。
海岛二十年,唯一一次听到鼓乐齐鸣,那是号称海国最隆重最盛大,也是最神秘,最诡异的--海神王祭祀大典。
金尘缘是追捕一条巨鲸而偶然进入那一片海域,那一年他八岁。
经过春秋圣战之后,海国十室九空,侥幸逃离战场的残兵败卒还得经历九死一生的追兵截杀,命不好命不硬的即使逃过战场厮杀,逃过围追堵截,也逃不过万里归途的饥饿与病魔,真正能活着回岛的人少得可怜。
所以,金尘缘看到的那次祭祀大典,既不隆重也不盛大,但足够神秘和诡异。
在他的记忆中,一群缺胳膊少腿少眼睛的渔民,少有四肢健全者,齐聚一个白色荒岛沙滩,跪拜、祈祷、吟唱,期间用海国特有的鱼皮鼓,海螺和蚌壳制成的器乐敲敲打打,算不上悦耳却别有一番凄凉意境。
最后,他们将几个女人放入小船,任其漂向深海。传说,以这样的方式祭祀,海神王会送回一个孩子,一个男孩,这便是海神王之子,日后的海国君主,身具海神王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神通。据说,带领海国出征中原的那个君主便是这样的海神王之子,显然他没有得到海神王的神通,亦或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渔民之子而已,最后身死异乡尸骨无存,连累海国近三十万生灵和他一起陪葬异国。
儿时贪玩的金尘缘继续跟上那些小船,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诡异的事发生了!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生异象,眨眼间就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
女人小船被卷进去了,那条巨鲸也被卷进去了。
金尘缘拼命想逃离可为时已晚。
他不记得是怎么逃出来的,也许是金伯伯救了他。
之后他在没见过那种巨大漩涡,而那座荒岛也在没出现过。
最后,海神王到底给他们送回一个孩子没有,他也不知道。
据后来认识的老渔民说,那都是骗小孩子的鬼话,大抵与中原说书先生所讲的志怪话本一流,女人祭祀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海国的女人那个不是入水如女蛟龙一般,潜水捕鱼各个是把好手。而金尘缘看到的那道巨大漩涡倒真是百年不遇的异象,至于怎么个来由,老渔民也说不清楚。
此刻,回忆着往事,听着远处传来的琴音,脑海里浮现出当年荒岛渔民祭祀的画面,吟唱凄凉,鼓乐萧萧,不知是被海国渔民身残志诚的祭拜感染,还是这悦耳琴音拨动了金尘缘的心弦,有一种深深的悲凉从他的心底升起,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抬头望向城楼,那名抚琴的绿衣女子正含情默默地望着对面的白衣男子,面容略显悲苦,眼眶中晶莹闪动,琴音造诣竟让人感同身受,真不愧第一琴师之女!
“你来啦,等你很久了!”
白衣男子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剑眉柳目瞟了眼城下的金尘缘。
回过神的金尘缘笑着回道:“不好意思,路上碰到一只大黑熊,难缠的很!”
青龙笑了,只是轻轻地一笑,嘴角勾起,丰神俊朗。
他很年轻,是魔都八关十三隘中最年轻的守将,不过才而立之年!以致于金尘缘不知如何称呼他才好,是兄台还是前辈?看着和自己也差不多年岁!
青龙没有说话,同样深情地望着对面琴台上的绿衣女子,似乎也沉浸在琴音中,自顾自的拎起酒壶倒了一杯,奇香浓郁。
金尘缘嗅了嗅鼻子,问道:“你喝的是什么?”
“百花酒。”
“百花?难怪这么香!”金尘缘心想,可那毕竟还是酒,火烧云的火辣刺喉他可是记忆犹新,想了想,金尘缘问了一个很不符合英雄好汉的问题:“你这酒,辣吗?”
青龙又笑了,很含蓄地笑,不是嘲笑,而是被这天真的问题逗笑了!
“酒,没有不辣的,不过,我这百花酒比起魔主爱喝的火烧云,那简直就是水!”似乎青龙看穿了金尘缘的一切,又邀请道:“要不要上来喝一杯!”
一听他好像认识金伯伯,又说像水,还邀请自己,金尘缘不客气的一跃上了城楼,瞥了眼城头上的方天戟,又看了眼琴台上的绿衣女子,目光在古琴边那把精致古朴的秋水剑扫过,微笑着径直走到原本应该是苍月的位置上与青龙对视而坐,毫不客套。
“请。”
青龙倒上一杯酒邀请道,丝毫不介意金尘缘的随意,更不似童万钧那般喊打喊杀的莽汉,身上没有一丝杀气,儒雅而又谦和,这不由得让金尘缘生出一丝疑问,他居然是用戟?应该用剑才对,更符合他儒雅俊朗的气质!
收束遐想,金尘缘笑着端起桌上那杯浓香扑鼻的百花酒小啜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接着更不客气的又要了两杯,他想看看这青龙是不是真如表象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三杯喝尽,青龙依旧平静如常,笑意亲和,金尘缘这才开口问道:“你也认识金伯伯?”
“魔主?”青龙一怔,放下手中酒杯,摇头道:“无缘得见!”
“那你喝过火烧云?”
“蔡家的酒我都喝过!但,还是不如我的百花酒好喝!”
金尘缘举起酒杯,灿烂笑道:“我同意!这也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听到金尘缘的肯定,青龙的笑意更浓了,似乎为找到了一位知己而高兴。
两人又倒上一杯百花酒!
金尘缘端起酒杯,荒岛野孩子似乎终于学会了中原人的客套,一转身,礼貌地向身后琴台上的苍月致敬道:“姐姐的琴音真好听,听得我都快哭了。”
本是金尘缘一本正经发自肺腑的话,却怎么听都带着三分笑意。
淡雅清丽的绿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酝酿许久的情绪和琴音再难续上。
金尘缘不明白,回过头看向略有笑意的青龙,不解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绿衣苍月走出琴台,坐到青龙身旁,眉眼带笑道:“海国人都如此说话吗?”
金尘缘呆呆回道:“差不多吧,有什么不对吗?”
苍月莞尔一笑道:“没有,只是有趣。”说着,她也喝了一杯百花酒,问道:“你从……”突然掩面又笑,想起了什么,笑道:“你从,大黑熊哪里来的?”
金尘缘也笑了笑,点头道:“对,大黑熊,太难缠了,若不是我耍了点小聪明,还得继续斗下去。”
“小聪明?”青龙放下酒杯,幽幽道:“能从大黑熊,手上逃脱,你的小聪明可不简单!”说到‘大黑熊’青龙也笑着顿了顿,似乎大家对大黑熊这个称谓都很满意。
金尘缘随口笑道:“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青龙一针见血道:“我看,是你们的武功不相伯仲。”
金尘缘突然客套起来,摆手道:“哪里哪里,童将军比我高!”
青龙端起酒杯,瞥了金尘缘一眼,微微笑道:“还假意谦虚!这也是魔主教的?”
金尘缘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
青龙放下酒杯,依旧古井不波,却意有指教道:“武道艰难,仅凭小聪明和好运气可是不够的,需知旷劫精勤,难行能行,不可被小智轻心而蒙蔽。”
恍惚间,金尘缘似乎看到了金伯伯的影子,海岛上金伯伯不正是这样教导自己的吗?他又想起刚才与童万钧的对战,青龙对大黑熊的评断不也和金伯伯的话不谋而合吗?魔都还真是人才辈出藏龙卧虎,难怪能立于五大国之外,傲视群雄。